第三十六章 成年
数分钟前。
“总算是逼退了他们。”尼克苦笑道。
“殿下，灵素网路已经调试完成，现在只要注入大量灵素，达到临界状态，然后引爆即可。”西蒙看向菲尼克斯，说道。
“那接下来便交给我。”菲尼克斯点点头，“格兰特，这建筑底下应该有避难设施，你护送他们二人过去。”
“避难设施能起到一定的防护，但是还是要做好被波及的准备。”
格兰特一咽口水，问道：“殿下，那你呢？”
“我随后赶来。”
告别那三人之后，菲尼克斯独自前往建筑深处，找到了那控制终端。
一个极为复杂的术式已经调整好，只需要灵素将其灌注，便能引爆这个中枢。产生的连锁反应会随着灵素网路覆盖整个哈克斯城。
牺牲这个哈克斯城，或许能重创敌人，给卡兰诺亚最后喘息的机会。
然而实际上她也不清楚之后会发生什么。
她只知道，过了今天，自己便不再有家人。虽然自己的十五年人生几乎被她的家人操纵，但他们还是值得一个告别。
而她，菲尼克斯-埃普西隆，会在他们的意志之下，活下去。
“这便是，命运的枷锁吗……”
“你说是吧，库因克斯？”
那虚无的声音如菲尼克斯预料般传来：“我已经暂时支开了灵天使，现在几乎不需要顾虑了。”
“果然，你几乎谋划了一切。”菲尼克斯苦笑道，“卡兰诺亚果真是被你所掌握。”
“卡兰诺亚需要我作为底牌，而我需要你的力量，来反抗命运的枷锁。”
菲尼克斯点点头，她明白库因克斯确实是有着自己的目的，库因克斯能帮助自己也是客观事实。
“我信任你，所以告诉我契约的内容吧。”菲尼克斯说道，“帮我凝聚出所需的灵素，帮我击退敌人，为卡兰诺亚取得一线生机。”
“没有必要，再签订什么契约了……”
库因克斯的回答让菲尼克斯感到疑惑。
“既然你信任我，我帮你便是。”那虚无的声音渐渐消失，“我们都是被枷锁束缚之人。在我达成目的前，我自然会庇护你。”
“毕竟，你也是我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菲尼克斯感到自己的意识被勾入深渊之中。她的身躯似乎被黑日环侵占，自己的神智核丧失了主导地位。
放眼哈克斯城，一轮黑日般的庞然大物从那巨大的穹顶建筑内升起，它撞破石壁，宏伟的大堂被轻而易举地摧毁。
四周虽然依旧战火连天，但那末日般的景象却是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
空气中的灵素流动变得极为紊乱，每个人都感到自己的身体或多或少地出现了不适的症状。
那些遍地倒伏的尸体，那如河流般流淌在战场上的血浆，那等血肉那等残肢都是化为漆黑色的灵素烟雾。烟雾汇聚成一条腾龙般的模样，闪烁着滚滚血色烈光，向着那黑日般的巨物涌动。
天空之中，泛沙海那巨大的旗舰也是引擎轰鸣，它持续改变着航道，同时将自身的灵素护盾撤去，朝着地面射出一道道蓝光。
蓝光落地之时，一道道结界打开，尽可能地保护住泛沙海的大批士兵。然而那旗舰自身却是没有能力维持结界了。
城外，好几艘泛沙海战争飞艇正在赶来，而他们的旗舰却是拼命地运转加力推进器，企图逃离哈克斯城。
泛沙海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那黑日不断膨胀，连着地面都是显现出赤色裂纹。四周不断有着建筑倒塌，地面的震动及其强烈，就连那深埋在地底的避难所内的平民都是感到绝望。
“成功了吗……”城外几公里处，叶卡西亚坐在一辆运输车上，回望着那黑日。
“结果隆恩家族有着自己的选择吗……”车厢内，全身被包扎起来的萨姆艰难地起身。
萨姆也是看向那黑日，苦笑着道：“若是你们早有打算……最后艾文也是白死了吗？”
叶卡西亚眼神微微变换，他咳了一声，沉重地说道：“艾文他是一个优秀的领袖，但是他不忍做出残酷的决定。”
突然，那几公里远的城区传来巨响。那黑日缓缓消失，似乎是注入到什么东西之内。
紧接着，滔天般的巨响击碎苍空般传向四周，绚烂而令人窒息的蘑菇云骤然从哈克斯城升起，卡兰诺亚的车队都是有部分被掀翻。地面如同蹦床般上下抖动，让叶卡西亚都是差点被甩出车外。
那包围哈克斯城的城墙也是轰然倒塌，首都盆地外围的防线顿时出现一道缺口，哈克斯城几乎被夷为平地。
“这种毁灭般的打击，即使是避难设施也会受创。普通的防御不能保护所有人，不论是哈克斯城的市民，还是泛沙海的军队，都必然会被重创。”
“艾文，他便不敢做出这种决定。”
叶卡西亚苍老的面孔转向萨姆，眼神似乎是拷问般盯着对方。
萨姆对眼前的景象深感震撼：“你们……若是当时的我，也能这么果决就好了。”
“可别忘了你对菲利的承诺。”叶卡西亚的视线这才移开。
“嗯，就当是为了爱尔薇娅，我一定会保护好菲尼克斯。”
已经是带领着卡兰诺亚残余的战士撤退。原本庞大的近卫军团，此时已成为一伙残兵败将，人数不及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
哈克斯城内。
压住菲尼克斯的那巨石被几个人合力搬开。
菲尼克斯陷入昏迷，她此刻受伤严重，但还有着一丝呼吸。
尼克环顾四周惨状，额头上冷汗直流：“卡兰诺亚的还击当真是残酷……这样便能重创泛沙海了吧。”
在弑天使的保护之下，他们没受什么伤，但是菲尼克斯毕竟是位于爆炸的正中心，此刻也是被废墟掩埋。
“总之先救出菲尼克斯。”西蒙显得十分冷静，“尼克，你背着她走，格兰特会保护你们。”
“我为你们指路，隆恩家族已经提前安排好了撤离点。”
尼克点点头，他托起菲尼克斯，背在身后。
临走时，他看到了不远处那倒插在地面的泛沙海战争飞艇，又看到了地上匍匐不知是死是活的泛沙海士兵，打趣地说道：“感觉也不用保护了，那些泛沙海人一时半会也起不来吧。”
“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尼克，你有时候就是过于自信了。”西蒙的情绪少见地有所波动，他似乎是在斥责尼克。
尼克眉头一皱：“切，之前我在战场上奋战的时候，怎不见你来指指点点？”
西蒙停下脚步，眼中似乎有着怒火：“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打不过敌人还挑衅对方的无脑之人。”
“你怕是宅久了没见过世面。”尼克轻蔑地道，“若是不激怒他们，难不成还等着他们结阵围杀我们？你倒不如感谢我创造了逐一对抗那些人的机会！”
“两个年轻人别吵了，先离开这里吧！”格兰特见情况不对，也是插嘴道。
“我等隆恩家族，为卡兰诺亚尽心尽力，今日如此牺牲，难不成还得不到他的尊重？”西蒙反驳道。
此时尼克和格兰特的脸色同时变得阴沉，西蒙见状，一番思考，也是不再说话。
“抱歉。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可笑，说得好像我们没有牺牲一样。”尼克拳头握紧。
格兰特看向城内方向，他没看到理莎是如何牺牲的，只知道她所在的队伍本应该提前撤离，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折返战场，最终被那炽天使一番轰击，没有任何人逃出来。
“格兰特叔你放心，仇恨已经种下，现在我们也算是正式重新追随了弑天使，未来定能报仇雪恨。”尼克拍拍格兰特的肩膀。
“唉。”格兰特面如死灰，不再说话，专注赶路。
尼克背着菲尼克斯，跟着西蒙和格兰特撤退。
菲尼克斯再次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近卫军团在野外建设的一个小营地的帐篷内。
她艰难地起身，看到了眼前忙碌的尼克，似乎是在处理各种情报。
“尼克……”
尼克听到声音，轻轻回头，微笑着示意她继续躺下。
菲尼克斯摇摇头，继续坐起来，却感到全身疼痛。
她检视全身，发现自己身上布满了绷带，在那绷带之下，便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菲尼克斯，你先休息……”尼克放下手中事务，缓缓走来，小心按住菲尼克斯的双肩，让她缓缓躺下。
“尼克，告诉我，现在情况如何……我们又牺牲了多少。”
菲尼克斯一边询问着，同时一只手摸到了胸口前的一个吊坠。
“我们成功从哈克斯城逃离了，自那之后过了三天。”
“火神军团的主力军队被重创，一时半会无法发动太大的攻击了。他们占据了哈克斯城，在那里修养。”
“哈克斯城在上次战斗中三分之二的城区被夷为平地，几乎一半的普通人被波及，也是伤亡惨重。”
“近卫军团正前往昆尼亚城，同时在首都盆地周边地区进行游击，抵挡火神军团的部分进攻。”
“总之我会帮你稳定局势的。你之前受了很大的伤，现在还是修养一下为好。”
菲尼克斯点点头，轻声说道：“嗯，你做得很好。”
她身体侧向一边，纤细的手掌攥紧了那吊坠，眼角有着泪水流出。
从此，便只剩下自己一人了。
几乎无法坚持，感觉自己的存在失去了意义。
父亲菲利，兄长艾文，皆已经不在人世。就这样留下一个摇摇欲坠的卡兰诺亚王国，留下千年前遗留的种种牵扯，留下一个个虎视眈眈的敌人，留下她一个人独自面对。
内心愈发麻木，只剩下抵抗敌人的念头让她活着，促使她战斗。
就这么过了半年。
……
星辰纪元999年5月1日。
野外，荒废农田的一个谷仓内。
外面天气阴沉，下着小雨，菲尼克斯躺在稻草堆上，长发披散，眼神涣散。
她的双刀被置于一旁，她摸着口袋，拿出一把匕首，看向了自己的手腕。
她的身躯不规律的颤抖着，嘴里念念有词。
麻木，麻木，麻木，欲望……
渴望，刺激，刺激，疼痛，痛苦……
刺，皮肤，划过，就这样……
一下，刺痛，血浆……
鲜红，眩晕，刺痛，愉悦……
两下，剧痛，缓解，目眩……
生存，活下来，责任，眩晕……
突然，谷仓的门被打开，一个高大挺拔的金发男子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几乎是同时，菲尼克斯眼神重新凝聚，她丢出那沾满鲜血的匕首，用衣服盖住出血的手腕。
“菲尼克斯，你在干什么……”尼克双目微眯，他迈出步伐，缓缓走向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连忙向后爬行后撤，却滑倒在谷堆上：“你……怎么找到我的。”
“下次不要在做这种事情了。”尼克捡起地上的匕首，眼神变得寒冷。
菲尼克斯迅速爬起来，夺过那个匕首：“个人消遣罢了，你别管太多。”
她眼中散发出血红色微光，虚影凝聚的同时，那两道不深也不算浅的伤口便开始有着血色电弧划过。
“你看，我不会有事的。”
伤口完全痊愈后，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感觉怅然若失。
“哪有这样的消遣。”
尼克很是担心，他平时一直为菲尼克斯打下手管理军队，分担她的压力，自然也是清楚她最近的心理状态。
“不这么做……我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菲尼克斯抬起头，目光与尼克相交，“我觉得……你作为最了解我的人，应该能理解的吧。”
最近，她对于疼痛的感知越来越弱了，寻常的刺伤几乎都是不再痛苦，以至于她开始寻找其他更强的疼痛来刺激自己。
尼克叹了口气，苦笑道：“既然这样，那我也培养一个这样的消遣吧。”
他刚说完，便是从腰间抽出了一个匕首。
那匕首反射着寒光，眼看着就要划破尼克他自己的手腕，却是被菲尼克斯阻止。
“停……停手，你不要伤害自己。”
尼克微笑着点点头，他收起匕首，说道：“这句话也给你。”
菲尼克斯一听，脸颊变得绯红，她眼神变得锐利，但几秒后又是恢复那面无表情地模样。
“行吧，我会注意的。”
尼克点点头，他捡起菲尼克斯放在一旁的双刀，然后拉住菲尼克斯的手，转身欲离开这个谷仓。
“跟我来吧，今天的日子对你我都很重要。”
菲尼克斯自然是回想起了今天的日子，但是她受不了外面那气氛，这才找借口自己前来着谷仓独处。
两人冒着小雨，来到了一个乡间小酒馆门口。
酒馆门口，一个身形略胖的男人冒雨站立，他看见菲尼克斯和尼克的身影，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尼克长官，菲尼克斯陛下，快进来！”
听到陛下这个词，菲尼克斯还是感到不自在。这两年下来，她愈发感到自己不适合成为一国之主。
实际上，菲尼克斯现在也不是卡兰诺亚的王。哈克斯城会战后，泽塔家族被重创，埃普西隆皇族更是只剩下菲尼克斯一人，于是卡兰诺亚便由隆恩家族领导。
隆恩家族的总部在昆尼亚，他们不会主动攻击泛沙海军队，而是与其周旋，保存自己的实力，同时暗中资助近卫军团和其他地区的抵抗军。因此，卡兰诺亚现在真正的领导人便是隆恩家族的家主叶卡西亚-隆恩。
“叫我殿下就行了。”菲尼克斯提醒道，“我埃普西隆家族已经往日不再。”
之前的几天，她与近卫军团的部分士兵便是在此驻扎，也算是认识了这位酒馆老板。
这位老板热情的接待了他们的部队，分享了几乎所有的补给，还给了战士们休息的地方。
“殿下你别这么说，千年以来，卡兰诺亚民族便是团结在了埃普西隆皇族的旗下。虽说现在国家危亡，但你作为卡兰诺亚的领袖，作为埃普西隆的最后一人，就算式微，却也是卡兰诺亚的核心。”
酒馆老板豪爽的笑着，将二人请入室内，同时带着他们前往大厅。
“殿下，相信自己吧。只要有你在，卡兰诺亚便不会终结。”
菲尼克斯咽了口口水，她早就了解了这位老板对于自己的期望，可她没有足够的底气回应对方。
过去，她的存在就争议不断，不少贵族都对自己有所敌意。可能是因为历史原因，卡兰诺亚有部分人认为自己的邪族血脉是一种罪孽，当然也有很多人向往邪族，向往着千年前的卡兰诺亚，企图恢复往日荣光。
菲尼克斯总是想着那些反对自己的人，却没想到实际上也有着不少人坚定支持着自己。
“我……我会的。”
“嗯。”那老板点点头，“接下来就是你们两个的时间了。”
他打开前方的幕布，前方便是一众一起浴血奋战的战友。
“喔喔！”
“恭喜殿下！恭喜尼克长官！”
众人开始欢呼，因为，今天便是菲尼克斯和尼克的十六岁生日，是长大成人的日子。
“谢了，兄弟们！”尼克脸上也是绽放出笑容，“没想到我现在才成年，我这青年经历倒是不凡啊。”
尼克在近卫军团中也有着不错的声望，他的军事才能在这两年的战争中完全展现，也算是有着不小的功劳，得到了军队的尊重。
在近卫军团中，除了绝对的领袖菲尼克斯外，最核心的人物便是首席战士萨姆，团长格兰特，和他这位殿下的副官了。
“尼克大哥年少不凡，之后定能率领我们打胜仗！”
众人的视线汇聚到菲尼克斯身上。
菲尼克斯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没有被这高涨的气氛打动。
她跨出一步，语气坚定地说道：“大家的心意我能感受到，祝福的话我也都收下了。”
“我还能记得两年前的今天，当时的我还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没想到生活在那之后便是天翻地覆。”
“我们的国家面临危难，是你们的坚守让我坚定了决心。”
“我以埃普西隆皇族之名起誓，为卡兰诺亚而战，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