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拒花夕拾
回到房间后，苏小婉忍不住的大声痛哭起来。
哭了一会，心痛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这短短的几个时辰，苏小婉就好像经历了一遍生死。
会越来越习惯的，也许有一天，就完全不会心疼了。
夕阳西下。
外出的女伎也都回来了，颜洛儿给苏小婉带了胭脂。
“你怎么了？眼睛红红的？”
“没什么。”
教坊司里很多人看不惯苏小婉，因为只要她在，就没有别人的出头之日。
颜洛儿心里清楚。
“有谁欺负你了吗？”
苏小婉知道她性格泼辣，以前自己也领教过，但这事她管不了。
“谁欺负你告诉我，我撕烂她的嘴。”
苏小婉摇头，“没有，有你在，谁还敢欺负我？”
“真的没有？”
“我知道你为我好。真的没有，有了我会告诉你。”
颜洛儿点点头。
傍晚，李景瑜派人送来补气血的药草和一封书信。
信里说赵沫冉是碰巧去宁王府的，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尴尬。
苏小婉已经不在乎了。
那是你的妃子，巧合还是有意，现已与我无关。
但你既已许婚，就不要再来撩拨我。
她让颜洛儿把药草退回宁王府。
“再有我的信件，不用给我，直接烧掉。”
“妹妹，宁王对你这么用心，何不靠他谋点好处？”
苏不婉轻叹口气。
你可知帝王家最是无情！
“他们只拿我们消遣娱乐，有情是他，无情更是他。指望不上的。”
“奥，可能吧。”
颜洛儿前脚离开，司丞后脚就到。
他引着一个千牛卫来找苏小婉。
是赵沫冉派的人，她也送来了补气血的药草。
虽是情敌，但苏小婉还是不由得对她心生好感。
“赵小姐有口信带给苏姑娘。”
“请说。”
“赵小姐说苏姑娘是宁王的朋友，那就是她的朋友。请苏姑娘安心养病，莫再忧思。”
朋友！她能说出跟一个乐伎是朋友，也挺难为她了。
不知道李景瑜是怎么跟她说我的？
怕是他以前说要娶我的话，不敢跟她说吧。
无所谓了。
“请上官回去告诉赵小姐，多谢她的药草。”
颜洛儿回来看到一模一样的药草，脑门上写满了疑问。
苏小婉不想跟她解释，她轻声一笑：“别问，我不想说，问也不知道。”
中元节晚上都要放河灯。
苏小婉在河灯上写下了李景瑜的名字。
看着河灯顺水东流，她默默的许了一个愿：“你是我的厄运，随水逝去吧，愿此生永不再见。”
自中元节之后，李景瑜再没来过。
赵沫冉倒是又派千牛卫送过一次药草。
千牛卫是天后的贴身卫队，直通天子，身份尊贵。
他们代表皇家威严，从不来教坊司寻酒作乐。
教坊司的女伎们，只有在宫廷宴会的时候，才能在天后身边看到千牛卫的身影。
“千牛卫怎么会替赵小姐送东西？两次了。”
“还不是沾了她爹的光。”
送走了千牛卫，司丞让颜洛儿来请苏小婉。
“你跟赵将军也是故识？”
“不是。”
“那千牛卫是何人所派？”
“赵沫冉”
“我说呢，除了赵将军，也就赵小姐能使唤得动千牛卫了。”
苏小婉明显的感觉到，自从千牛卫送过药草之后，教坊司里的人对她更尊重了。
最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这赵沫冉，真是让人恨不起来。
若说她抢走了李景瑜，也不准确。
天后赐婚，她也只能听命。
但看得出来，她很喜欢李景瑜。
她嫁给他，自己多少也能欣慰一些吧。
颜洛儿问她：“你跟赵小姐是先前就认识的吗？”
“不是。”
“她还挺有情义的。”
“嗯。”
苏小婉兀自想着：
如果不是父亲获罪，我大概和她一样，现在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
被天后赐婚的，将会是我。
我的一生都会是一个贤淑的妻子，我还会成为一个慈祥的母亲。
但……
现在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我失去了所有的可能。
这都是天后一手造成的。
八月的一天，花夕拾来到教坊司，点名苏小婉陪伴。
他是天后面前的红人，又是长安城的名士，司丞自然不敢得罪。
“小婉，你就去给花先生弹奏一曲吧。”
苏小婉讨厌花夕拾，但又没资格拒绝，不冷不淡的说：
“礼部侍郎和大理寺卿都等着我呢，请司丞安排我先推掉哪一个吧！”
司丞表情尴尬。
都是一方大佬，一个都得罪不起。
“那我去跟花先生解释一下，让他明天再来。”
过了一天，花夕拾又来了。
他来时已经满身酒气，一直盯着苏小婉看。
先是点了一曲《霓裳羽衣曲》。
“七夕那天只顾喝酒了，没好好欣赏，你再弹给我听。”
而后，他又点了《梅花落》，点了《杨柳伎》。
花夕拾边听边打节拍，虽然看起来醉的不轻，但每一个节拍又都能打到点上。
明显也是精通音律的。
有声乐，当然要有酒。
他一直要酒，大口大口的喝，偶尔跟着曲调哼唱几句。
苏小婉真想过去看看，这么多酒都被他灌到哪里去了。
最后一曲弹毕，花夕拾也好像已经沉醉。
他的目光越来越炽热，神态也越来越轻浮。
说话含糊不清，“来，陪我喝一杯。”
哼，酒色之徒，亏还自诩为名士。
苏小婉皱起眉头，冷冷道：“花先生若不听曲，那我就告退了。”
“啪”，花夕拾掏出一锭金摔在桌子上。
“陪我喝一杯酒，给你一锭金。”
“呵！”苏小婉轻蔑一笑，“我不会喝酒。”
“啪！”
“两锭。”
苏小婉冷眼看他，一言不发。
“啪！”
花夕拾又甩出一锭。
苏小婉心中不屑，出言讽刺：
“花先生若是金子多的用不完，请送去安济坊给那些吃不上饭的人，莫要让这黄白铜臭辱了身份。”
她是明确的告诉花夕拾：你的钱收买不了我，不要再自取其辱。
花夕拾眯起眼，意味深长的看着苏小婉。
苏小婉正视他的目光，不卑不亢。
“好！好！有脾气，怪不得连宁王都对你念念不忘。”
他为什么要提宁王？是用宁王来压我？
那又怎样！反正难听的话已经说了。
“花先生说笑了，小女子只是一个乐伎，不敢玷污宁王的名声。”
“有个性，宁王有眼光。很好，非常好。”
花夕拾没头没脑的说完，竟摇摇晃晃的走了。
“我还会来找你的。”
苏小婉沉吟着看着留在桌子上的三锭金。
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说还会来找自己，希望是醉话吧。
颜洛儿安慰苏小婉：
“这些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妹妹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你好我好大家好。”
“我知道，我只是看他猥琐的模样，有辱名士这个称号，实在气不过。”
“唉，不知道会不会生出祸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多想也是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