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往张家口
三河是皇太极进犯京城的必经之路，而孙承宗的意图，可以这样表示：
京城←通州←三河←蓟州
↑………………↓
↑………………香河
↑………………↓
↑……武清……←
所以只要守住三河，那就能控制住西路通州方向，南路香河、武清方向。
继而让建虏既不能一路西奔，也不能向南迂回，初步达到了皇帝不能让战火蔓延到京城的要求。
崇祯思索片刻后，说道：“卿继续说下去，其他爱卿都仔细听听，若有建言，可随时提出。”
众人拱手示意后，孙承宗继续说道：“如此，以三河、蓟州为中心，则可以临时将蓟镇划为前后两道防线。
以平谷-蓟州-玉田-丰润为前防一线。
以密云-顺义-三河-宝坻为后防一线。
而通州-香河一线，则明令告之各军，通州-香河一线之兵已全部外调，三河之后就是京城。”
自李标以下的所有人，听完孙承宗最后那句话，已经目瞪口呆了。
孙承宗的计划，是以京城为水，来背水一战。
李邦华当即反应过来：“陛下，臣有言！”
“李卿但说无妨。”
“陛下，孙公之策虽能以背水一战来鞭策军心，但通州方向空虚，风险实在太大，稍有不慎，便会动摇国本！”
李标、王洽、周延儒纷纷出列附议。
崇祯陷入了沉默，脸色平静如水。
孙承宗作为三朝老臣，和皇帝、大臣斗争经验丰富，现在又精准拿捏了崇祯。
你皇帝不是要京城隔绝战火吗？
两条防线。
你皇帝不是要豪赌吗？
直接搬空通州、香河，三河一丢，就让建虏长驱直入，夺你龙椅。
崇祯意识到了孙承宗的精准，内心不由得苦笑一声。
但豪赌的刺激感已经让自己的多巴胺迅速分泌，欲罢不能。
这时候崇祯算是体会到了皇太极出兵前的那种对于赌局的焦躁不安，惊喜欲狂。
所以思索片刻后，崇祯语气不带一丝犹豫：“萨尔浒后，大明失辽阳、失沈阳、失广宁，亡我之心不死，朕与卿等明言，大明与建虏之间绝无妥协可言，自朕以下，胆敢有言议和者，立斩！”
除孙承宗外的四人，听到崇祯语气，已经认定劝谏是没有任何用处了。
皇太极疯，皇帝这是要比他更疯！
“孙卿之策，朕准了！军令司即将朕言及孙承宗之策，拟写成旨，明发天下，明明白白告诉世人，朱由检和皇太极，只能存一！”
皇帝将自己的名字和酋首的名字并列，其政治信号是非常强烈的。
首先，大明作为整个东亚的宗主国，权威是不容挑战的。
这就对外表明，大明与建虏势不两立，最后必然要扬了皇太极的骨灰。
其次，在儒家礼法构建的政治体系下，乃是君为臣纲。
建虏一天不灭，大明便一日不能中兴。
既然皇帝通过自降身份，来凸显消灭建虏的重要性，那作为臣子，也不能再用天朝上国的心态来对随意应付亡我之心不死的建虏。
崇祯内心也不在乎这样的敲打能不能奏效，反正有大臣反对，他还有其他的方法应付。
跪着的众人，心情各异。
孙承宗没想皇帝真能豪赌到底，自己最后一丝想劝谏皇帝的想法已经烟消云散。
加上方案又是自己提的，只能一路走到底了。
王洽作为兵部尚书，但却不知兵，所以他是完全没有想到皇帝会将局势推进到要自降身份的地步。
以前，关外作战失利尚有理由可说，但现在建虏侵入关内，让皇帝以背水一战的方式来应对，可就一点理由都没有了。
倘若败了，首先撤掉的，就是自己这个兵部尚书。
而李邦华，从天启元年起就一直在参与兵备事，深知建虏的危害，皇帝决心这样大，他就更没有理由来反对皇帝的冒险。
周延儒想得就更简单了，老板说啥，我就同意，毕竟侍郎的位置坐得有点疼了。
至于李标李阁老，经历过天启党争，还能独善其身，最后入阁，想得自然要比其他人深一点。
如果说钦定魏阉逆案，是为了新君即位要收拢人心，确立自己的权威。
那么这次这样坚决要收拢兵权，统揽战时调度，就是要延展自己的权威到整个朝堂了。
难道……？
“都起来吧。”
崇祯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思考。
“朕的意思，你们都明白了吗？”
众人经过思考，明白现在只有跟着皇帝一路到底了，不带犹豫地齐声道：“臣等谨遵上谕！”
“皇爷，军令司的地方都置办好了，按皇爷意思，就在乾清门和隆宗门中间。”曹化淳入殿回禀道。
为什么这么快？
当然也是提前几天吩咐曹化淳去做了。
“各位爱卿的参赞名单尽快呈朕批复，今天开始，诸卿要先在那里当值，直到建虏退去。”
“臣等遵旨！”
“好，曹大伴，你领着爱卿们先过去吧。”
“奴婢遵旨。”曹化淳拱手称是后，起身摆手指路，对着军令司众人道：“各位老翁，请随奴婢来。”
在场的人都有正三品以上的品级了，故曹化淳称老翁。
众人也来不及想为什么这衙署能搞得这么快，就随曹化淳出了乾清宫。
众人离去后，崇祯又吩咐乾清宫的小太监们将舆图也搬了过去。
这才转头对王承恩说：“李若琏有消息来了没？”
……
北直隶，张家口堡。
在十月二十一日分派内廷各项任务后，崇祯单独召见李若琏，秘密分派了一项任务，就是查清张家口的商贾贸易。
崇祯选择他的理由也很简单，作为一名锦衣卫，履行了忠于皇权的承诺，甲申之变在家自杀殉国，以全臣节。
李若琏得令后，带着自己的五个亲信，星夜兼程，在二十三日早上赶到了张家口。
在堡内落脚后，当即分散亲信到堡内各处探查消息。
晚上亲信齐聚李若琏的房间，仅仅不到一天，各人汇报上来的消息，就已经让李若琏目瞪口呆，惶恐不安。
“往张家口，查商贾。”
从紫禁城到张家口的路上，他一直不明白崇祯为何在建虏寇边的关口，要派自己来查张家口查商贾。
直到今晚，亲信们把消息汇总给他后，就全明白了。
亲信们也不敢相信，都纷纷叫李若琏尽快报给皇帝，以求圣断。
李若琏当即否决了亲信们的要求。
领导可以一张嘴，但我李若琏要有跑断腿的态度。
再加上钦定魏阉逆案的高压还没有在内廷消散，他可不敢随随便便就上报。
李若琏随即要求亲信收集到切实的人证物证，必须做实无误。
嗯，李若琏自己此时此刻也是个领导。
不过不用过多久，在他认真坐下来复盘整件事情的时候，将会无比佩服今晚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