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只想吃东西【4更】
秃毛狗浑身涌出浅蓝色的光芒，光芒由微到盛，最后越来越刺目，饶是凰夜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一直到光芒散去，地上变出了个七八岁的女孩。
头顶连同眉毛都被烧的黑乎乎，小脸也脏的厉害，从左面的太阳穴穿过左眼和半个鼻梁，有一道显眼的疤痕。
这会脸被火焰烧伤，还粘着干涸的血液，冒着肉香。
但……
这些都没有女孩身上的衣服让她注目。
这是一件格外华丽的衣服，是人族的风格，织布手法很细腻，是绫罗一类，非富贵人家是穿不起的。
华丽的衣服即便被火烧过，依然没有一丝损毁，仍然完善而美丽。
但比绫罗更引人注目的是从上到下，密密麻麻的猩红色纹路，那纹路仿佛还散发着鲜血的腥甜味。
这是一件用父亲的掌心血、手足的足心血、母亲的眉心血混合着黑狗血。
000咬碎嘴里的冰糖，拍了个照片发给本体——“这就是满月祭服吗？”
凰夜揉了揉太阳穴。
由母亲在正月十五的月亮下一笔一画写下咒文，吸收了至阴的月之力，因此得到韵阴力量加持制作成的祭服。
但满月祭服的作用可不是守护，是献祭。
凰夜看着女孩身上的祭服，感受到了提刀的冲动。
多少年了？
这这种古老的献祭术法已经消失了几千年了吧，她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再见到！
很久很久以前她就知道人族不安分，招惹仇恨的本事一流，找麻烦事的本事更是一流。
信使所处理的麻烦事，人族以其极强的制造能力占据七成。
可谁让他们人数多？
基数大占比大是正常的，信使们忍了。
她还觉得是其他种族带坏了人族，毕竟时韵就是个人族，如果人族真的不行，前任主宰也不会让时韵当小主宰吧？
可忽然觉得，人族总是倒霉，不一定全是其他种族的锅，他们简直是不太安分，这么会找死！
神族被敲打了一次都已经缩紧脑袋好好做神了！
其他种族也不敢触碰这个禁忌法术，结果人族这才多久，居然就顾复萌态了？
蹲下身，凰夜把从默默流泪变成嚎啕大哭的小女孩搂在怀里，从空间里拿出一堆定格的零食。
在狗子身体里时，不匹配的身体，让她没有悲伤的内存，情感中枢损坏让她心中只有活下去的念头。
抓到猎物填饱肚子然后活下去。
小小的脑袋里再装不下其他，然而，骤然恢复到人类的身体，那些狗的身体所无法承受的情感就爆发出来了。
幼崽总是很容易引起生灵的怜悯之心，本以为这个人只是为了逃罪不小心变成了狗幼崽，没想到竟然是因为本身就是个幼崽。
“不哭不哭，你是饿了吗？喜欢吃肉吗？鸡块儿喜欢吗？很香很香的。”
信使们平时工作也是有工资的，她工作时间长，工资也多，时常买些新奇的东西研究。
这个定格空间就是一种专门为美食而产生的空间道具，可以瞬间定格美食的时间。
不论什么时候放进去，拿出来就和放进去的时候一样，不仅味道不会变，连香气温度都不会变。
这种定格空间刚出来的时候 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也就买了几百个……
明她也不贪口腹之欲，这空间面积小，还有点小贵，她为什么要买？
凰夜看了看自己几个空间中堆成小山的定格空间……嗯，到一个世界，她就要顺手买一堆定格空间。
可能是习惯了，都没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储存了这么多食物。
苏柔清泪眼朦胧的看着面前的人类，竟然凭空拿出一盘子冒着热气的金黄色肉块，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个老乡果然很厉害，能打过那些怪物，还能凭空变出食物，还笑的好看……他说能把自己变个样子也一定是真的！
凰夜看着秃头的小女孩止住了流泪，调整了一下表情，浅笑着把鸡块递到她怀里。
“饿的话要找大人，要不可以自己去火边，很危险的。”
苏柔清伸出手，眼睛睁的更大了，定的看着自己灰扑扑的手，像在看什么新奇的东西，松开又握紧，松开又握紧。
好一会儿，她张了张嘴，蠕动了两下，如同拉响的破风箱，嘶哑而又破音，“哥……”
声音刚一响起，她又双手捂住自己的喉咙，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的声音会这么难听，眼中又要涌出泪来。
“没事的，没事的……”凰夜轻声安抚着，她懂这种感受，有一次任务她被时空域灵重伤，在一个小世界里化作原型。
倒是没饿着，就是迟迟恢复不了伤势，当了几百年的狐狸，化作人形的时候，因为对声带的不熟练运用，声音也很可怕。
“只是太久没有用人的方式发声，所以还不习惯，慢慢就好了。”
苏柔清大力的点着头，却有些呜咽，泪珠子如同晶莹的珍珠一样蓄在眼眶里，要落不落的，让人看的整颗心都软了。
“吃些东西吗？”
凰夜又把盘子往苏柔清面前递了递，她一把抓住一块金黄的鸡块，一股脑塞进嘴里，嚼也不嚼就要往下咽。
凰夜摁住她还要拿的手，声音轻缓，唯恐惊扰了小家伙，“别着急，慢慢吃，不会有人和你抢的。”
000放下了手中的果干检测——“从我的资料库来看，她经历了满月活人祭祀，灵魂年龄21岁，心智年龄七岁。”
——〔思维混沌，情感运转异常，悲伤已损坏，恐惧已损坏……〕
000报出一大串数据，给出一个让信使都要心惊的结论。
——“就现在的魂魄完整度来说，她应该早就消散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仍然存在，可以称作奇迹。”
凰夜看着苏柔清仍然以狼吞虎咽的姿态吃鸡块儿，左右手各抓一个，嘴里塞的满满当当。
这样子不像个小孩，像是随时准备着逃命的幼兽。
“我没有看穿未来过去的能力，也没有读懂人心的能力，我只是一个纯粹的审判信使。”凰夜在心中和000打商量。
“以这副残缺的姿态打分悬幽铜炉，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灵魂，按照正常的程序，至少是主使之才，但她现在状态很危险。”
她指的是这个小女孩用狗子的身体推翻了她的锅，那种锅使用的材质很特殊，普通的灵魂可没有推动、甚至推翻他的力量 。
——“是的，000可以检测到，她的“欲望”先前一直在极限，应该就是利用这股极限的欲望，在野兽密布的森林里活下来。”
——“但现在她的欲望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下降，很快就要溃散了。”
——“一个潜在的“主使”溃散，对于整个维序者群体来说，都是一种损失。”
“你敢把我弄进这个世界，就一定有办法瞒住赤灵我的状态，你假装我给一个叫墨昭的信使发一个申请，弄一点酿泉来。”
凰夜沉默的看着吃完了鸡块又坐在零食堆里继续吃的苏柔清，也许是变成狗崽的时候饿惨了，她吃的极快，边吃边哭。
“她的魂灵如此强大，却仍然陷入了混沌状态，只要去除了损坏的魄灵，没有超负荷的情绪拖累，她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信使。”
“不该让她脱离狗的身体的，如果以兽身修成人形，她会很强大，人类的身体给了情感限制她的机会。”
这会轮到000头疼了，极光海高收信时是遵循的自愿原则，这么个七八岁的小孩，心智都还不成熟呢！
——“您要为她做决定吗？000可以检测到支撑着她活下去的那股欲望，出自于对家人的渴望。”
——“您化掉她对家人的爱，也许……”
“000！”凰夜打断了000的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她的家人对她非常非常不好，与其对仇人抱有可笑的期望，不如相见陌路人。”
“如果她到了那个时刻，无法下手，而我还存在着。”
“我会亲手审判那些浑身罪恶之人。”
000看着凰夜的情绪数据，只是道。
——“我会假装您给墨昭大人发送一封申请，另外，如果您的弟子仍抱有余善之心，而您已然退役，000代行您的审判。”
凰夜笑了，“真是有些好奇你的制作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000试图缓和气氛。
——“我亲爱的宿主，请您一定要活下去，我母期待着与您续杯共饮，共赏秋天的落叶，冬天的初雪之景。”
我母？续杯？秋冬的景色？
竟然是故人。
“我倒是不知道，我认识的人里有哪个姐姐有这么大的本事，弄出个赤灵都能糊弄住的系统。”
凰夜满心真诚，她真猜不出哪个没有入轮回的故人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或者说，她认识的人里除了时韵根本没有对数据敏感的。
000却岔开话题。
——“您以往似乎从不收弟子，怎么现在忽然想要为人师了。”
信使除了被赤灵检测到之后派遣信使引渡，就是信使主动收取弟子，不过每个信使弟子名额是有限制的。
“我现在也不想收。”凰夜看着没几颗星子的夜空，忽然想到歪卦——
歪卦？外挂？
真是个好的化名。
他人如其名，有一双如同星辰一般的眼睛。
“当然师傅什么的最麻烦了。”
“但现在不是被你困着吗？”
000虽是个系统，也感觉到一阵尴尬，他的情绪运转程序非常完善。
好一会儿。
他给自己换了个台阶下。
——“以她人类的身躯，吃那么多东西，不会撑吗？”
“000。”凰夜十分真诚的建议，“你既然是专门司管情绪的系统，辅修一下《维序者必修心理学》不会吃亏的。”
——“我又不是信使，为何要修这本功课？”
000语速似乎有些许加快，这么着急否认吗？
凰夜在自己空间里翻找着小衣服，眼底却浮现出几分笑意。
她就说……
怎么可能大家明明那么努力，世界之间还会被筑成蚂蚁洞，原来是有保密任务的同伴啊！
这些家伙一个个都等着她出丑是吧？
还游戏、任务？
那些在背后看着的家伙笑得很开心吧？
不过——她这次休假休了很长时间吗？
有这么多新东西居然都不知道。
看着吃的肚皮鼓起还在往下咽的小女孩，凰夜顺手在她身上施了个消化法术。
这小家伙被亲人当做祭品，祭祀掠夺了所有的寿元和气运，按照原本的情况下会被信使毫不知情的带回审判司。
因为荣枯也已经开始时不时的沉睡。
所以这种寿元气运耗尽的魂灵，会被判为残次品直接扔进化灵池，彻底消失。
被施加在小家伙身上的，是一种在千万年前由神族研究出的禁术，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到了各个种族中。
那段时间化灵高速运转，直到一个新生的魂灵以寿元气运枯竭的状态被带到极光海被巡查的时韵意外发现。
时韵大怒，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那个新生魂灵竟然不是个例！
全部信使倾巢而出，万千世界七成生灵被缉捕归案，时韵亲自判决执行全数销毁。
事后连坐欺上瞒下、收受贿赂……信使近万名，按情节轻重判打入轮回、进入实验场等刑罚。
后新法律更是销毁了所有这种禁术有关的资料。
并设立隐藏式新法律，使用、学习、传播、收藏这种禁术的生灵，上下三代，连坐销毁。
至此之后，这种术法消失在了时间长河中，现在新生的信使都不知道，而凰夜，是参与了当初清缴的那一批信使。
她对所有被吸取了气运和寿元的生灵，给予额爱的关怀，小女孩这个世界的身体和她一样同样是妖族，她不希望她就这么被葬送未来。
因为气运寿元全部遗失的生灵将被销毁，这是来自远古传承的绝对律法，连时韵也无法更改。
现在只能指望这个可怜的小家伙争气，不要被辞退。
其他信使被辞退最多也就是踏入轮回，她被辞退就只能进化灵池了。
又看了一眼，还在吃个不停的小女孩，凰夜更头疼了，想辞退还太早了。
饿的太久了，现在满脑子只有吃，心智年龄也不成熟，甚至不会独立思考，比起其他预选信使要差太多了。
她还是个逃罪者，无论她多倒霉，是被迫参与了禁术，都是通过逃到其他世界才躲过一死。
而且已经躲了很长时间了，已经达成了逃脱审判罪名的成立条件。
如果让她就现在的样子，去参加考核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苏柔清不知到凰夜的烦恼，只是一个劲儿的吃，越吃越饿越吃越想吃，想把一辈子的饥饿全部填满。
自从来到这里她从来没吃饱过，不仅要想办法狩猎，还要小心不被别的兽狩猎。
抓到了猎物也不一定能安生，要小心被抢。
突然有这么多食物放在她面前让她吃，幸福的觉得就算现在死掉也值了。
可吃着吃着又哭出来，她想到哥哥、想到爸爸妈妈，想到奇怪的叔叔、漂亮的大院子和坏哥哥。
不知道他们现在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