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亏空!
母亲就沉默了片刻。她拉住了儿子的胳膊,轻声叮嘱他:“你是齐王,是李家的皇子,你要记得,你舅父的性格。无论他做什么决策,都不要阻拦他。哪怕他惹祸了,也不能责骂他。否则,将来你的前程会被拖累。”
李恪不懂。母亲又叹了口气。她想了想,又添了句,“他的性格,容易冲动。你是男孩子,要沉稳,凡事三思而后行,免得将来吃苦头。”
李恪道是。母亲又絮絮叨叨,教导李恪。李恪耐心聆听。“……你佑弟也是庶子。他的性格,你爹爹更加不喜欢。所以,他的婚姻,不能靠运气,只能依附于权势。他的妻室,一旦进门,就是正妃。将来你娶妻纳妾,都需要她们娘家的势力。倘若你舅父再次立功升迁,你就有了靠山。你将来娶妻、纳妾,都有依仗。你要学着宽容,也要学着忍让。”
母亲絮絮叨叨。李恪听得很认真。待母亲停顿了半晌,他才问:“母亲,我记住了,我会牢牢记住的。”
“你舅父的脾气急躁。”
母亲道,“你要哄着他,顺着他,千万莫让他生气。他的话,也不可全信。”
李恪点点头。他的确记住了。母亲又说了许久的话,方才打消了李恪的疑虑。“好了,你先回去歇息。”
母亲道。李恪道是。他离开了母亲的院子,回自己的院落去。路上,李恪遇到了七姨娘。“齐王殿下。”
七姨娘带着丫鬟,迎面过来,笑盈盈朝李恪施礼。李恪道了谢。他从姨娘身边绕过,径直往自己的院子去了。姨娘站在原地,目送李恪的背影,神态有点复杂。他的身材高挑挺拔,比她丈夫更像男人。她丈夫的个子矮小干枯。他们俩站在一起,姨娘总有种丈夫在仰视儿子的感觉。她曾经怀疑丈夫不是男人,甚至偷偷找医婆诊脉,结果医婆告诉她,他们夫妇身体康健,男女之事也很正常。姨娘这才松了口气。“夫人,咱们回吧。”
丫鬟提醒她。姨娘点点头。她回房换了件衣裳,又梳妆打扮了,这才去找父亲。她父亲还没睡。他正在翻阅账册。帐册上密密麻麻写了字。这是户部的帐。李恪的舅父,是吏部尚书,负责户部的官员调动。他的官职,是李二封给他的。李恪的舅舅,是李二的亲信。这样算起来,他舅舅等同于吏部尚书,手握实权。“爹爹,您瞧瞧这些帐册。”
七姨娘柔声,“我看着眼晕。”
七姨娘是户部侍郎的妹妹。她是户部右侍郎刘大人的小女儿,也是庶出。刘大人有两位嫡女。嫡女早已出阁,剩下一位庶女,今年刚及笈。刘大人最宠爱的女婿,乃是刑部侍郎,和吏部尚书不沾边。七姨娘的身份,在京里不算高贵,她的娘家也没什么权势。她能攀上刘大人,除了她的姿色外,还有个原因:她长得漂亮。她美貌倾城。刘侍郎对她疼爱有加。李恪的舅父,也就是刘大人的独子刘世昌,对她非常疼爱。他们家,是真正的豪门贵族。刘世昌是太后的侄孙子。他的姑姑,乃是大隋的郡主。李恪的表哥,是刘世昌的胞弟,刘世昌的儿子。他们的父亲刘大人,现任户部侍郎。刘世昌的岳父张尚书,乃是当初的兵部尚书,现任工部尚书,和刘大人的地位差不多。刘世昌虽然是嫡子,现任吏部尚书。“.你瞧瞧这个。”
刘大人翻了页帐本,递给了七姨娘,“我瞧着不妥当,故而没有批示。”
姨娘拿了过来。她粗粗看了遍。“爹爹,这是怎么了?”
七姨娘不解。“这些数据,有错误。”
刘大人道,“有个账房的管事,贪墨了五千两银子。”
姨娘吓了一跳。她忙仔细瞧。她越瞧越是惊讶。“怎么可能呢?”
姨娘喃喃道,“我每月都核对账务。”
刘大人摇摇头。“爹爹,咱们的库房都有登记造册,这些东西,都要登记入册的啊……”七姨娘道,“我从来不假手他人,就怕出纰漏,害得整个府邸的人都受牵连。”
“我也是怕出纰漏。”
刘大人道。他把帐册丢给了七姨娘。姨娘低头一瞧,脸色瞬间煞白。她猛然抬头。刘大人的脸色铁青。“怎么会这样?”
姨娘不可置信,“爹爹,我明天一定把那些人都叫来,仔细查一番。”
刘大人却冷哼一声。“查?查什么?你能查清楚吗?你的帐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为何变化,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
刘大人怒喝,“你查!如此巨额亏空,查出来了,咱们满门抄斩!”
姨娘浑身发颤。她的双膝跪在地上。“爹爹,我没有……”姨娘哭喊,“爹爹,我从未挪用过府里的财物,更别说亏空五千两,那根本不可能!爹爹,我冤枉啊!”
她拼命叩首。刘大人仍是怒斥:“你是不是冤枉,我自有公断。你先别急着喊冤,等我查清楚了,我饶不了你。”
姨娘伏在冰凉的地板上,痛哭流涕。刘大人拂袖离去。翌日,他把府中的账簿都搬到了书房,重新审核。他一直忙碌到晚膳后,仍是毫无收获。他气得肝胆欲裂,砸坏了几盏茶杯。“这些账目,你一个个核查,绝对不会错的。”
他的幕僚劝道,“老爷,是哪里出了岔子,或者谁在捣鬼?”
“肯定是内贼。”
刘大人道,“我查了好几遍,都没有问题。难道说,我的人里,有人跟了其他人,替别人办事?”
幕僚也蹙眉。“不应该吧?老爷,您是不是糊涂了?”
幕僚不敢相信。刘大人冷静下来。他也知道,这不大可能。他的幕僚都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你派人盯紧了。”
刘大人吩咐幕僚,“若是有异常,赶紧禀报。”
幕僚领命退了下去。***夜里,李恪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屋顶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他倏然睁开了眼睛。他翻身坐起来,透过窗帘缝隙,看到了外面的黑暗中,似乎有个影子。李恪轻轻抽了口冷气。“谁?”
他厉声喝道。那人却没有理睬他。他慢慢走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