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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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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前的陆一鸣抽不出一点儿空余时间, 姜先生像是打算压榨他所有的精力,把时间完全投入到骑射练习之中。

    陆一鸣现在九发六中没问题,七中也不在少数, 但百发百中的次数鲜少见到。

    要想在解试中脱颖而出, 按照对方现在的水平轻而易举,但一旦上了考场,心里总会有所波澜,大多数考生都发挥不出正常水平, 大约有一两箭的容差。

    与陆一鸣接触不久, 就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他并非是那种遇事容易慌张的武生, 但也不得不加强训练, 以防万一。

    毕竟科考可不止心理这一变化,也得考虑当时的天气、马的状态等其他不定的因素。

    跑完这一圈, 姜润山递给他一个水袋,看了一眼刚才的成绩问道:“感觉如何?”

    陆一鸣接过手袋,在马背上润嘴后,搓了搓脸上的寒冰,哈出一口热气:“手感还行。”

    除夕, 也是今年最后一天在马场训练,姜先生是真的信任他的体力,一个上午他就没从马背上下来过。

    陆一鸣翻身下马, 取下背上的箭袋, 活动一番手臂。

    小说中描绘的“箭穿星河, 持弓纵百里无敌,红衣怒马,骁腾观山海之姿”到底不是人干的事。

    一个上午他浑身都颠得疼, 万幸有小苗给他物理加持,否则这得酸一两天。

    马被牵走带去休息,剩下的两人边走边聊:“近几日你都稳定在九发七中,虽有进步,但万不可松懈。”

    陆一鸣从学骑射至今恰好满双月,从初学到有今日的命中率,绝对称得上天才,他有时看着对方在马场上奔跑的英姿也不得不佩服。

    如若再给这人一段时间,他甚至都可以期待今年的三甲人选,结合对方的步射、技勇和策论,或占一席。

    欣赏归欣赏,如今他是对方的老师,自然不能将之表露在外,习武之人切记过于自满。

    陆一鸣不知正常学习两个月能达到何种水平,但平日里见其他在马场练习骑射的武生,发现他们平均水平为九发三四中,那应该还算可以的。

    他能感受到姜润山对他隐隐的期待,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学生谨记。”

    马场广阔,不似房屋用墙体阻隔,这会儿视野开阔,放眼望去一览无余。

    “让开!快让开!”

    背后传来慌张的人声,马蹄声伴随着这道声音朝他们逼近,陆一鸣转过头看去。

    那马看着有些癫狂,眼睛瞪得老大,愤怒地嘶吼着向前全力奔跑,马蹄踩在地面上扬起厚重的灰尘,它脖子上略长的鬃毛像是被生拽着往前飘。

    倒像是桀骜不驯的野马。

    骏马上的人拦不住,只能俯下身贴近马背,两手紧紧拽着缰绳,避免被摔下去。

    对方注意到正前方有人,但又无法避让,只能高声提醒,以防被失控的马撞上受伤。

    陆一鸣拉着姜润山往边上撤,让开道,哪想那马却未沿着事先的路线冲过去,而是向他们直直撞过来!

    这马怎么回事?!

    眼见着抬起的马蹄快要踩踏上他们的身体,陆一鸣眼疾手快将姜润山推向一旁,自己则闪身暗自用小苗勾住马的后腿,向后一拉。

    在马扑倒在地前,他伸手将马背上的少年提拉出去,摔到一旁的干草堆上。

    这匹马倒地抽搐,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后,变得一动不动。

    【这你干的?】

    【不是我,我没有!主人没下令,无缘无故我毒它他干什么?】

    这马是发了什么疯直奔他们,这一不小心是要出人命的,有人蓄意为之吗?

    既然毒液不是小苗所为,谁又这么残忍将一匹马活活毒死?

    无数的问题在他脑中快速闪过,陆一鸣一时看着地面没有动作。

    “你们对我们的马做了什么?!”

    刚才将陆一鸣的马牵走的那一位饲养员正巧看到马倒地不起的画面,这会儿赫然大怒,怒气冲冲朝着三人厉声呵斥。

    这人蹲下身检查这匹骏马,发现马嘴里吐出白色的泡沫,健壮的身躯在抽搐中痛苦的死去。

    他顿时红了眼:“你们这帮畜生不如的东西,马就活该遭这罪?它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居然还给马吃老鼠药!马不会说话,你们根本不知道他生前到底经历多少痛苦!”

    陆一鸣收敛情绪,沉下脸,原本还想兴师问罪,没想到倒打一耙。

    “你他娘的,这根本不是我们做的!”

    刚从惊魂中回神的少年爬起身,赤红着脸一脸愤怒,刚才要不是有那稻草堆缓冲,他说不得会被发狂的马摔在地上,断了腿,那他便无缘这次武科举了!

    少年顶着一头插有稻草的蓬乱头发,怼着人的鼻子就是一顿骂:“你还敢骂我?劳资差点被你们这发疯的马给害死,你们给爷等着,我叫我爹来收拾你们马场!”

    不远处的马场主原本只是路过,这会儿听人大声吵起来,赶紧过来。

    他一靠近,便认出那位少年的脸,顿时想扶额溜走,这不是县令的宝贝幺儿冯廷玑吗?怎么碰上这位爷。

    谁不知道这人平日里嚣张得很,仗着有一位县令父亲的宠爱,不说横行霸道,偷人小孩糖,惹哭人的事没少干。

    夭寿了,这祖宗怎么这幅模样?!

    要知道这人可受不得一丁点儿委屈,他敬你一尺你得还他一丈,要是倒过来准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冯少爷这是怎么了?下人一时情急冲撞了少爷,还请见谅,我们不妨把事情解决了再罚他如何?”

    看着倒地的马他不是不心疼,这可都是他的宝贝。

    如今出了事马场必然要担责,但事情真相如何,有待斟酌,这人横行霸道的名声响亮,但绝对不会主动惹事,相反倒是嫉恶如仇得很,处理得好说不定还能放他们一马。

    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得稳定这位爷的情绪。

    冯廷玑撇撇嘴,瞪了那饲养员一眼,明白事情孰轻孰重,这事儿要是冲他来的……

    他眯起眼,笑得旁人心头发憷,眼中的凶狠一览无余:他要人生不如死。

    四人仔细回顾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饲养员明白自己是误会了他们,这会儿是一个屁都不敢放,缩在一旁降低存在感。

    “我一直用的是这马,当初来马场时提过,我的马得是专属的,不允许其他人动。”

    这位是马场主亲自接待的,他当然记得这件事,对方的马是万众挑一出来的骏马,由专人每日饲养,定期清理,为的就是讨这位爷欢心。

    而且非常不巧,这人正是马培生。

    爱马如痴的人最适合也最懂马的保养,交给对方他很放心,不过这放心过头了,否则马培生也不会因为愤怒而不分青红皂白地责骂对方。

    “不知冯少爷今日上马前是否有察觉异常之处?”

    冯廷玑记忆回溯,没放过一个细节:“并未察觉不妥,马一切正常。”

    马场主皱眉,若有所思:“不知冯少爷今日何时开始练习骑射?”

    这个他记得很清楚,今日太冷他起得晚,到马场的时间不早:“巳时。”

    “马培生,今日这马是你喂的吗?”

    躲在后面的人上前一步,垂着头说道:“是小的,辰时喂完后小人便将马放置在马厩中,期间还曾带它出去赛过一圈。”

    照理来说这马交给马培生负责,那便不会有第二个人给他喂食,马场主思考片刻问道:“可曾见其他人与它接触?”

    “并未,”马培生有些慌张,这线索摆明了是他做的手脚,他坐立难安,也顾不得其他,大声辩解,“我绝无可能对马下狠手!”

    瞧他之前悲痛欲绝的模样确实不太像,但谁又知道这人是不是特意为之,无缘无故被骂的冯廷玑心情不好,嗤笑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

    毫无线索和进展,陆一鸣插嘴补充,将他之前注意到的细节说与他们听:“那马想撞我和先生,不知能否检查一下我们身上有无吸引马的东西?”

    陆一鸣其实想当这是一场意外,毕竟他之前从另一匹马上下来时,那马并未有其他反应,理论上是不存在香料等引起马狂乱的东西存在。

    术业有专攻,马培生凑近两人身上仔细嗅闻,里里外外仔细检查,没有任何发现,排除刺激物的影响。

    这就奇怪了,如果不是身上携带东西,那马为什么要撞他们?

    “你们平时驯马除了人力征服,要求跑远的马回归马厩是如何做的,专用口哨声吗?”

    不外乎陆一鸣猜想这事,毕竟以前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一吹哨子,那马屁颠屁颠过来。

    马场主有些讶异,驯马与这事有何关系,不过他还是如实回答:“有专门的哨声,但会用手舞动小旗配合做指令。”

    他们刚才是背对着马房,正向朝着马跑来的方向,陆一鸣没有听见哨声。

    至于是否有人在背后舞动旗子,他偏过头问冯廷玑:“不知兄台是否有看见?”

    一想起刚才的事儿冯廷玑就生气,那会儿他全身注意力都在马上,哪还记得这事儿,他朝着马场主没好气地回答:“没看。”

    陆一鸣问的问题,你朝着我生气做什么?

    马场主无话可说,但不能表现出来。

    “你,去把所有会驯马的人召集起来。”冯廷玑沿着陆一鸣的思路想,果断指挥马场主。

    他是没见着什么挥旗子的人,但现在没有线索,说不定找出什么破绽来。

    马场主迟迟未动,他有些为难,不是他不想去,但现在马场有不少人都在练习骑射,都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突然叫停,这一下子得把所有人都给得罪了。

    “喂,你听到没有?!”

    他刚想开骂,一个小厮跌跌撞撞从门外进来,身后跟着一群气势汹汹的捕快。

    冯廷玑的小厮见情况不对,直奔衙门,说县令的儿子差点儿出事,正巧县太爷也在,差点把他吓个半死,那爱不释手的茶杯都摔个粉碎,就差直接杀上门。

    好不容易被县太爷夫人安抚下,他们做属下的马不停蹄地赶来。

    这事儿他们能不管?他们敢不管?

    见官府的人来了,马场主松了一口气,这下有正当理由可以命人去叫驯马员过来。

    马培生既是饲养员又是驯马员,整个马场包括他共计六位驯马员,其他五位在捕快前站成一排,面面相觑,困惑不解,不知发生了何事。

    冯廷玑的小厮搬来一把椅子,他端着茶杯,翘着腿坐在上面,一派县令的作风。

    “你们每个人将今日做的事情都呈报一遍,包括几时如厕也要如实说来。”

    他的手指随意在面前划过,最终定格在最左侧的人身上:“就从你开始。”

    “禀告大人,小人……”

    五人逐一将自己半日行程说与冯廷玑听,陆一鸣在一旁关注他们的细微动作,企图找出一丝痕迹。

    第一、第四和第五位陈述时一直看着冯廷玑,面部坦然,毫无心虚之意。

    第二、第三位说话时眼神左右飘忽,第二位有时对上冯廷玑时会互视半宿,第三位一直盯着地面,没有抬头。

    “最左边这个和中间这个留下,其他人靠边站。”

    冯廷玑出声指的两个人,正是陆一鸣觉得可疑的两人。

    他轻挑眉梢,打量对方,坐着的人正好看过来,朝他微微颔首又转回去。

    还以为只是个纨绔,没想到这人有真本事,看人果然不能被片面所迷惑。

    冯廷玑将茶杯交给小厮,起身从捕快腰间抽出一把刀,走到第一个人面前,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再把今日所做的事情说一遍,最好有能人证明你当时确实在做此事。”

    这人略有慌张,但很快镇定:“小人辰时在一号马场喂马,巳时一直在原地训练新马,并未离开一号马场,县尉之子卓泽武可作证。”

    冯廷玑在三号马场,但马失控后冲进二号马场,一号和三号之间隔了半刻钟的路程,如若未离开不可能会有时间下药。

    但二号马场距离一号马场近,这人趁机指挥马行动的嫌疑无法洗脱。

    这位驯马员被捕快一左一右架离在一旁,冯廷玑把玩着手里的刀,轻轻拍打另一人的脸颊,同样把刀架在人的脖子上,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呢?”

    “禀告大人,小人今日辰时一直在二号马场当值,巳时与马培生换班,前往三号马场驯马,期间曾独自去过茅房。”

    “可有人作证?”

    “三号马场与二号马场的人均能作证。”这人还是低着头不看冯廷玑,并未有其他小动作。

    老鼠药大约一刻钟到半个时辰生效,但那段时间正巧是冯廷玑在马背上的时间,按照推断不可能有人给它下毒,除非……

    陆一鸣走到口吐白沫死亡的骏马边上,招呼仵作:“检查一下马嘴中是否有牵引绳和药袋的残留。”

    验人尸体还行,验马的,他有些不乐意,不过被冯廷玑一个冰冷的眼神吓到,还是乖乖按照陆一鸣的吩咐细细查看。

    他用清水将它的口腔清理,露出马的牙齿和舌苔,上排牙齿左右两边牙肉有被勒紧的痕迹。

    这位仵作看陆一鸣的眼神有些奇怪,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结果如何?”

    “少爷,真如这位武生所说,牙缝间有穿洞和受力的痕迹!”

    冯廷玑将马培生从一旁揪出来,面带寒冰:“我问你,你辰时喂粮时有无查看?”

    “有有有,小人每日都会检查,但并无绳索的痕迹!”

    马培生被拎的有些难受,哭丧着脸无比难堪,谁他娘的想嫁祸给他?!

    冯廷玑将人放下,看着被架着的两人说道:“很好,把卓泽武那个小人给我带来。”

    原本陆一鸣还想提醒他一句,不过这人大概已经有大致的推断,他便站在一旁没说话,准备看戏。

    县尉之子卓泽武长相魁梧,但却是个文秀才,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受着什么刺激,到马场来练骑射。

    陆一鸣见过这人许多次,同为早晨最早一批进场的人,算是点头之交。

    “找我什么事?”

    这两人一看就是旧识,不过关系可能一般。

    冯廷玑冷着脸指着其中一人问:“这个人,一直在一号马场?”

    来人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有些面熟,但不记得这人是谁,他回忆今天的马场,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一直不确定,但人确实是一号马场的,怎么了?”

    “还怎么了,这人要谋杀我,是不是你指使的?”

    卓泽武皱眉,倒不是因为他略带怀疑的口吻,而是他说出的信息,一个驯马员想杀县令之子,不想活了?

    “不是我,”他又看了眼被指的人,眼神阴狠,“是他吗?随便按个罪名,帮你杀了。”

    怪不得冯廷玑说这是个小人,陆一鸣正对着他,能看清那一闪而过的杀意,不似作假。

    冯廷玑似是没想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番话来,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你疯啦?!”

    卓泽武耸耸肩,用平静的语气说着残忍的话:“本来就是要死的,不过提前了而已,相信县令之子会替我处理好的。”

    他提刀一点点靠近。

    一旁被指的那位一号马场的驯马员终于开始哆嗦,整个人滑坐在地面上,朝两人求饶:“小人知罪,小人一时糊涂,才受人蛊惑,收了银两办糊涂事!”

    这人叫徐申义,却配不上他的名字。

    半月前这人收了另一位马场驯马员的贿赂,说是有人想要除掉陆一鸣,他想着这人不过是个农家子,哪知道还牵扯另一个人,还是县令之子。

    况且有十两银子!他在马场做工五年才有这个价钱,他当然应允了。

    当初说好,只要他在这边挥动旗子便可,他想这么简单的事情,到时候慌忙之中哪会被人查出来,多方考虑还是抵不过十两银子的诱惑做了错事。

    现在听见要因此丧命,才害怕起来,只不过他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暴露的。

    “作为第一个被问话的人,你回答地太果断了,并未进行思考,说明事先有过编排,该如何回答。”

    陆一鸣见人有些困惑,替人解答,不过他不理解,他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农家子,怎么会有人想要他的命?

    冯廷玑也不理解,有人想杀他无可厚非,他又不是没经历过,三号马场的人雇徐申义杀陆一鸣他就不理解了,要绕这么大一个弯?

    不可能。

    他走近三号马场那位驯马员,想逼供,但等他靠近,一柄锋利的匕首突然从他脖颈前划过,日光照在刀身上,刺眼的光芒戳进他的眼睛,他有片刻的晃神。

    匕首削掉他鬓角的几缕发丝,他的心脏怦怦直跳。

    倘若不是一旁的卓泽武拉他一把,他铁定血溅当场。

    见事情败露,这人滚动喉咙,将什么东西吞咽下去,没一会儿捂着脖子脸色铁青,眼球瞪大不再动弹。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陆一鸣想阻止都来不及。

    【毒能解吗?】

    【已经死了。】

    解了也没用。

    众人从惊吓中回神,齐齐转头看向活着的徐申义。

    这人哪还有刚才镇定自若的模样,从他身上传来刺鼻的臭味,这次是真的吓尿了。

    “把人带回去,好好审问。”冯廷玑敢打赌肯定,刚才那人就是来杀他的,什么嫉妒陆一鸣的骑射能力,都是幌子。

    他第一次重新打量卓泽武,想为之前的猜忌道歉,但出口的话却不是那么动听:“没想到还真不是你。”

    他意识到这话不太对,赶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这次多谢了,刚才的配合不错。”

    “什么配合?”

    “就你刚才说要杀人的事情,我懂,恐吓嘛,我经常用。”

    陆一鸣见卓泽武晦明晦暗的眼神,没有多说,这哪是随口一说的心理战,这人是真的想这么做。

    卓泽武朝着冯廷玑靠近一步,挡住对方的半个身子,侧身若有似无警告陆一鸣。

    嗯?是他的错觉吗?这人把他当敌人,或者说情敌?

    应该是他被这个世界同化的错觉,看谁都像是一对。

    人群散去,被人遗忘的马培生突然被提起。

    “马培生,你下去领二十个板子,找管事结一下近期的银两,多给一个月的。”

    马培生捏着拳头不敢吭声,现在知道这人是谁了,他颤抖着身体不敢直视对方,先前一时情急口无遮拦,这会儿后怕不已,这位爷没弄死他已经是十分仁慈。

    他朝人哆嗦地磕了两个响头,按照马场主的吩咐回去领罚,明白这马场他无法再待下去,并没有怨恨马场主,知道对方这是在救他。

    “你等会儿,”冯廷玑叫住他,仔细打量了他片刻,对马场主说,“一会儿领完罚把人送到我府上去。”

    完了。

    马培生一脸惨白,街坊老少谁人不知这位爷的手段,府衙里的不少囚犯因为受不住对方的严刑拷打供出证词,虽说都是犯事的人,但名头传开,谁都知道这人手段了得。

    刚才的那一番场景他可都是看在眼里,马培生为了不牵连家中的老少,骂人的话再也说不出,只能磕头谢恩。

    马场主看着人远去的背影,暗自感叹,马培生这人虽然有时候口无遮拦,但养马技术不错,他有些可惜,但并未再次开口替人求情。

    他明白这尺寸在哪,否则也不可能在居水镇平安开马场这么多年。

    虽然这两人对他都有些误解,他却没有多说,敬畏是下属忠诚的基础。

    冯廷玑绕开挡在面前的卓泽武,对着陆一鸣由衷拜谢:“多谢陆兄解救,否则我怕是参加不了开春的科考。”

    之前马失控时他做好最坏的打算,没想到被人相救,虽说情急之下把他扔在草垛中有失礼仪,但也是无奈之举,他不可能恩将仇报。

    “冯兄客气了。”

    想起什么,原本打算打道回府的冯廷玑冲他询问:“你找人担保了吗?”

    “并未。”

    原本他在马场和武场结识一些人,虽有意向但人员还未定,说是等春节上来再议,所以他也没同夫郎说起带他一起走的事。

    “我们这儿缺个人,你愿意来吗?”

    冯廷玑想的简单,这人能在关键时刻救人,说明人品方面必然没问题,既然对方还未有担保人,正好可以卖个方便,他心里也舒坦些。

    陆一鸣沉吟片刻,县令的儿子邀请如若不答应,那倒是显得他有些不识抬举,不过他有另一件事想确认:“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带家属前去。”

    冯廷玑的惊讶写在脸上:“你科考要带家属?”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也是,他们有书童和小厮可以带,但农家子好像带亲眷的居多,毕竟有些人自理能力确实不太行。

    冯廷玑将陆一鸣归类到不太行的那一组,也没有拆穿,反倒有些同情和理解。

    “对,不知可否?”

    陆一鸣不知道这人怎么想他的,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和对方讨论自家柔软的夫郎?那铁定是不成的,他不愿意。

    对方点头后,两人约定初八那日同其他三位考生相互认识一番,于当日填写结保证明。

    除夕祭祖。

    陆一鸣在姜润山家食用午饭后,拜别先生,匆忙赶回村祭祖。

    从小年忙碌到除夕,他终于可以睡几个安稳觉,不用受姜先生的压榨。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回到村时,三人已经在八仙桌面摆上祭祖的贡品和香烛,正待点燃。

    “夫君回来了!”

    原本有些远他还不确定,这会儿近了,裴星喜出望外地朝里头喊。

    “我回来了。”

    陆一鸣进门习惯性将人揽进怀里,在额头上落下一吻,门内的陆父陆母见怪不怪。

    进了门,随便他们吧。

    倒酒的活轮到陆一鸣来做,桌上每隔一定距离摆着酒盅和碗筷,表示需要祭奠的长辈。

    陆一鸣拿起尖嘴酒壶,给每个酒盅撒上半满的黄酒,以便一会儿再添。

    陆母在最南面的桌面摆上点燃的蜡烛和香,在桌子前面的空地上放置一个捆在一起的稻草垫,充当拜垫。

    八仙桌的左前方有一个类似锅子一样的铁锅,用于烧纸钱。

    将买来的纸钱和念佛柴放在铁锅中点燃,按照辈分从大到小对着北面祭拜祖先。

    传统习俗在现代越发淡薄,他以前生活的城区很少有人进行传统的祭祖仪式,都是年前摆些酒席,年后直接报团旅游,浓浓的年味也淡了不少。

    但刚才一路上走来,几乎家家户户都敞开大门,祭拜先祖,这年味一下子扑面而来。

    “葡萄酒喝一点儿吗?”

    他取出之前酿的葡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味道还行,有些甜,酒精味不重,小星星应该会喜欢。

    果不其然,夫郎就着他的酒盅轻抿一口,而后自己抵着酒盅一饮而尽:“好喝,又甜又香!”

    小甜猫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视线盯着那一坛葡萄酒,露出渴望的眼神。

    陆一鸣没让人多喝,虽说葡萄酒的酒精浓度不高,但也是酒,就这人的酒量,他可不敢现在让人喝上头。

    否则错过了除夕夜守岁和点头香,这人明儿得生气了。

    裴星的视线黏在葡萄酒上,陆一鸣凑近问道:“真的这么好喝吗?我刚只喝了一小口,好像没有品出什么,夫郎愿意让我再尝一口吗?”

    裴星没有多想,夫君酿的酒,当然可以喝,他给陆一鸣倒了一杯:“夫君喝。”

    知道某人没反应过来,陆一鸣的手轻放在他的后脑勺,不允许这人逃离,他整个人俯下身去,打开这人的牙关,尽情品味这醇香的葡萄酒。

    良久,将人亲得软在怀中,陆一鸣才开口描述道:“确实如夫郎所言,又甜又香。”

    说着还砸吧砸吧嘴,大有继续下去的意味。

    裴星放置在他胸前的手轻轻推拒:“夫君,该吃年夜饭了。”

    他们来拿酒本来就是为年夜饭添一些彩头,没想到两人在酒窖耗费了好长时间,阿爹和阿娘都要起疑了!

    陆一鸣抬头瞥见正打算叫他们的陆母,朝她点点头,表示就来,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小夫郎的肩膀,将这坛开封的葡萄酒放进背篓,开始往上爬梯子。

    回到灶房的陆母朝陆父叹气,突然提议:“当家的,要不我们再要一个吧?”

    陆父很是诧异,刚才这是看见了什么让自己的媳妇儿有这般感言。

    “说什么呢,都快当祖母的人了,你这身体也吃不消,受这个罪做什么。”

    陆母也是被两人的黏糊劲给刺激的,心血来潮,真要个孩子,哪有这个脸,指不定星哥儿肚子里都快有了。

    “我也就说说。”

    见两人从酒窖出来,这个话题自然没人再提及,陆一鸣也不知道自己差点多了个相差二十几岁的弟弟或者妹妹。

    “这是新酿的葡萄酒,娘你尝一尝,夫君酿的,可好喝了。”

    裴星献佛般给陆母满上,偷偷给自己又续上一杯,端着酒盅喝得急,生怕陆一鸣会把酒盅夺走。

    “不和你抢,喝慢点,吃点下酒菜填填肚子,还能再喝两杯。”

    酒盅不大,喝三五杯到不至于会醉,便满足这只笑弯了眼的小馋猫吧。

    陆母和裴星喝红酒,陆父和陆一鸣喝的则是米酒。

    酒过三巡,父子俩好久没说过话,趁着年关,陆父询问一番他的武科考进度。

    始终不过问,他们怕陆一鸣觉得他们对他不重视。

    五年终究是一个坎,他们不曾参与儿子的成长,现在雏鹰早已成长为雄鹰,老鹰虽然无法在他展翅高飞的给予帮助,但为人父母,该有的关心还是必不可少。

    “担保人选可定了?”

    陆父与陆一鸣碰杯,学业上的东西他们不懂,但一些其他琐碎的事情他们还是能关心一二。

    “嗯,今日定下,初八去镇上填结保证明。”

    “那就好,银两是否够用?不够的话,你尽管同我们说,你给我们的钱,我们一直存着,平日里也不需要多大的开销。”

    陆父算是沉默寡言的代表,这会儿是喝的酒多了,话也变多。

    “爹,我和小星还有二十几两呢,足够了。”

    说起去参加解试的事情,陆一鸣趁机将想要带上裴星一起的打算说出来:“爹,娘,我这次去带着小星一起。”

    脸颊有些红润的某只小兔子陡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停下一点点舔葡萄酒的动作,转头直愣愣看着夫君,有些呆滞。

    夫君,要带去江州府?

    “这,”陆母和陆父对视一眼,陆父疑惑,“这可以带家眷吗?”

    被全家注视的人淡定地说道:“嗯,与我担保的人会带小厮前往,我带着夫郎并无不妥。”

    陆父陆母脸上的担忧一览无余,只有裴星悄悄牵上他的手,紧紧握住,一切尽在不言中。

    见两位当事人情投意合,做长辈的不会自讨没趣,陆母没说的是,要是路上星哥儿有了怎么办,但想到陆一鸣回来四个多月了还没动静,又觉得应该没这么快。

    哥儿本身就不容易受孕一些,两三年的常有,小夫夫俩都不着急,他们自然也不会着急。

    趁着陆母洗碗的间隙,裴星拉着陆一鸣直奔两人的卧房。

    “夫君真要带我去江州府?”

    被刚才那一吓,裴星是彻底酒醒了,脸上的云霞也消失不见,这会儿正一眨不眨仰视着他,满脸期待。

    “自然,为夫有未兑现的承诺吗?”

    裴星不假思索地摇摇头,夫君一言既出,必定说到做到。

    他先前以为要与夫君分离两个多月,整日想和夫君多待上一些,但又不敢打扰他温习功课,实在难熬。这会儿听闻能一直同夫君在一起,怎能不欣喜若狂。

    “前几日一直盯着我,是不是因为我要离开,盘算着多看我几眼?”

    裴星睁着大眼,原来夫君知道他在偷看!

    陆一鸣将这人抱坐在书案前的椅子上,想起一件事,他还没向夫郎讨要那个吻。

    “一张纸的惩罚,夫郎还记得吗?”

    他自然记得,只是这几日夫君繁忙,他还以为夫君忘记了。

    陆一鸣见人还记得,自然地背靠在太师椅上,活像是个大老爷,等着夫郎的服务。

    别说,挺期待。

    昏暗的灯光下,那刚刚消退的红晕再次浮上脸颊,不施粉黛却胜过浓妆艳抹,让他恍惚想起那日洞房花烛夜,夫郎也是这般坐在床头等他。

    他的眼眸变深,体内翻涌着热流,感觉酒劲有些上头。

    裴星原本就坐在他的大腿上,两人离得近,他能清楚地看清这张脸,此时因为羞涩而煽动的睫毛,一点一点轻轻拨动他心中的弦。

    对方闭着眼靠近,唇瓣未触及他的嘴角便远离,与他对视两秒,突然伸出手捂住他的眼睛,才敢将唇贴上。

    这吻并不深,不能说是吻,只是贴合在一起,最后用舌尖舔了一下他的下唇。

    陆一鸣扣住他的后脑勺,都送到嘴边了,他不叼回去吃,对不起他的耐心苦等。

    直到裴星拽着他前襟的手微微颤动,他才将人放开,怀中人软弱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深喘着气。

    陆一鸣替他顺了顺后背,颇有些给大型猫科动物顺毛的既视感。

    “夫郎这么久还没学会换气,定是为夫教得不好,平日还是得多多练习。”

    裴星的呼吸一顿,略有些急促,陆一鸣觉得肩头的重量增加了,知道这人怕他再来一次。

    害怕归害怕,小家伙在他肩头轻轻“嗯”了一声,即使声音再小,他也听见了。

    陆一鸣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但没动作,只是将头搁置在对方的肩头,抱着人轻轻拍了拍,等它自己消下去。

    “起吧,该去守岁和烧头香了。”

    往年守岁基本都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瓜子、蜜饯等守着蜡烛,等待子时的到来。

    今年不同,他们围坐在壁炉前,暖和得多,能吃的能聊的也多一些。

    寒冬腊月,放眼望去灯火通明,每家每户都在守岁。

    子时一到,陆一鸣和裴星左手拿香,右手拿蜡烛,跟上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在黑暗中行走,往居水镇郊外的大隐寺去烧头香。

    寺庙中香火萦绕,正殿处有住持和其他僧人在诵经。

    两人点了六炷香,为两辈人祈福,点香时火旺一些,这是陆母特意嘱咐的,寓意香火旺盛。

    烧香后选取要拜的菩萨磕头祈福,裴星选取送子观音,而陆一鸣只是拜了大殿中的菩萨。

    闻着浓浓的檀香味,听着诵经声,陆一鸣注视这一座微笑的大佛,真心参拜。

    感谢上苍让他遇见他的小星星。

    洗漱完躺在床上,陆一鸣将昨日之事说与裴星听,只是省去自己被人雇杀的事情,他并不想让对方担心。

    “吃惊吗?”

    “嗯!惊心动魄,外面好危险,不过,”裴星闪着崇拜的眼睛,捂嘴直呼,“夫君好厉害!能在发狂的马下救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裴星还是有隐隐担忧。

    陆一鸣朝着裴星一点点靠近,压低嗓音说道:“那来吧。”

    被压倒的裴星一脸困惑。

    嗯?来什么?

    很快裴星再也无法思考其他事,心中的担忧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唯一闪过的念头便是,原来夫君说的是这个“吃惊”。

    陆一鸣将被褥盖上,人生三大喜事之一,滋味确实不错。

    彻夜未眠,也算是变相守了岁。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万了……肝疼……

    蠢作者弱弱求一求评论和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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