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墓园
“颂哥──过分了,你跑路怎么能不带上我?!”谭飞踉踉跄跄从山坡上滑下,又在看清眼前之景之后惊呼一句“卧槽!”,反手挡住了秦闻礼的眼睛。
眼前一黑的秦闻礼:“怎么了怎么了?”
谭飞嘴角直抽:“啊一些你不能看的东西。”
秦闻礼:“?”为啥?
谭飞:“会,使你失去通灵神力!”
秦闻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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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听枫回归的消息很快传遍五中,有的人说陆听枫回来是为了开公司,当总裁,有的人说陆听枫已经赚够了钱,现在回来是为了体验生活,还有一部分人更主张陆听枫是回来高考的,毕竟没有“学历”这一必备因素,再厉害也会失了光泽。
然而现实总会令人大跌眼镜。
谁他妈敢想,他们心目中衣锦还乡的陆神,竟然会是以手捧保温杯,身穿毛线衣的可怜模样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
桌子上的纸团已经堆成了山,陆听枫的眼睛雾蒙蒙的,鼻子泛着红,总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要去世的错觉。
罪魁祸首之一迟颂自然不敢怠慢,一趟趟给陆病号送热水,递纸巾,外带赶走一切想搭话的其他同学们。
“他感冒了,不舒服,大家有什么话等他好了再说吧。”迟颂讪讪地说。
“头疼,”陆听枫哑着嗓子,委屈巴巴看向迟颂,“难受。”
迟颂立刻脱下外套,叠得正正方方,又往里塞了不少包纸巾增加柔软度。
“枕头!您趴会儿?”
活像个殷勤小媳妇。
陆听枫慢半拍点点头,这才移开他幽怨的凝视,栽进衣服闷头大睡。
赵思楠:“恕我直言,陆兄怎么病成这样的?法国在闹什么流感吗?”
罪魁祸首之二谭飞这会儿恰巧也在,用一种“我是说呢,还是不说,还是说呢”的目光疯狂暗示迟颂。
迟颂瞪了他一眼,又做出抹脖的手势,意思是你要敢说你就是个死狗了!
谭飞比了个“ok”,临走前从衣服摸出几袋感冒冲剂,郑重地放在陆听枫桌上,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陆兄吉人天相,一定能度过此劫”
刚要睡着的陆听枫:“”
“颂哥他咒我。”陆听枫带着鼻音侧过头,睫毛忽闪忽闪的。
迟颂心中猛中一剑。
“滚滚滚!哪来的滚回哪去!”迟颂毫不留情地赏了谭飞一脚,并没收了感冒冲剂,准备下节课间研究一下怎么吃。
那天谭狗一句惊天“卧槽”,吓得迟颂直接把陆听枫推水里了。
春寒料峭,还下着雨,外带时差没倒过来体质差,导致陆听枫第二天就患了重感冒。
最可恨的是,那个缺德林知秋还以怕传染为由不让陆听枫借宿,一大早连包带人丢到迟颂家。
还是任女士倒垃圾时偶然发现,“嗷”的一声尖叫,赶紧把蹲门脚快烧傻的陆听枫搀进屋,一颗心疼成了八瓣。
“就你这德行还来上学,好好呆家里不行吗!”
回家后,迟颂边唠叨边给陆听枫冲药,团子高兴地蹦出来抓迟颂裤脚,又被药味熏得鼻子一皱,啪嗒啪嗒跑远了。
这天迟颂给他和陆听枫都请了晚自习的假,陆听枫抱着抱枕捧着杯子窝在沙发里,嘴角懒洋洋地翘着。
“昨天不是躺了一天了吗?”他闷咳了声,说道,“再说,我想和你一起。”
陆听枫直球起来真是一万个人都挡不住,迟颂绷着脸,懒得再理他了。
他们现在是男朋友关系,一起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还有家长时不时出没,并且是门对门的男朋友关系。
这本来应该是件很隐秘而刺激的地下恋情,但迟颂只感到了惊悚。
前几天陆听枫感冒还好说,等他好了后,病毒是走了,家里却多了许多不该存在的东西。
比如放在床头抽屉的几盒避孕套。
翻出的那一刻迟颂整个人都蒙了,第一反应是陆听枫看来身体很好啊好得挺快,第二反应才是勃然大怒,好哇——果然人不可貌相,陆听枫他妈就是个面白心黄的登徒浪子!
于是迟颂抓着包装盒,气冲冲踹进对门卧室,想去找当事人对簿公堂。
谁知陆听枫也正拿着盒同样的玩意,还是不同牌子的,外带一瓶润滑,满脸的问号。
“你很想要?”
“还他妈备了两套!陆听枫,老子杀了你!”
二人异口同声,然后双双陷入死寂。
“不是你买的?!”
这回连说得话都一样,在俩人的大眼瞪小眼中,终于达成了一个共识——这不是他们买的。
太好了,至少自己喜欢的不是一个只馋自己身子的人,迟颂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意识到另一个严肃的问题
所以他妈到底会是谁???
迟颂更惊悚了。
“等等,这里有个纸条。”迟颂突然道。
陆听枫拿起一看,表情险些没管理好,耳尖红得像虾子。
他不自在地咳了几声,本想悄悄毁尸灭迹,却被迟颂一把抢走。
竟然能让陆听枫这种人害羞成这样,他迟颂岂有不看的道理!
“把柄,这就是把柄,陆听枫,你完了。”迟颂恶霸式坏笑,垂眼一看,笑容瞬间僵住。
[年轻人容易冲动,但也要注意安全,一些日常用品以备不时之需,不过还是建议等高考以后哦——爱你们的妈妈]
迟颂:“”
妈的,为什么他柜还没出就已经被看穿了!他的柜门是透明的吗?!
迟颂面红耳赤,愤恨地想。
“所以你的这个也是任阿姨”陆听枫清了下嗓子,问道。
任女士向来开放,对他的性教育也很充足,从小就告诉他将来对待女孩要负责,能做出买计划生育用品也不是不可能。
但很显然他手中的这个不是任女士买的,因为任女士买的是标准中号,这是个大号。
并且没有带润滑,也没有留备注。
所以这只有一个可能迟颂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爹,和蔼可亲的迟先生,对他寄予厚望,给了他最大的套子,想让他去压陆听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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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那盒大号套子还是被陆听枫收下了,理由是中号的有点小。
对此,迟颂只能报以白眼,表面嫌弃不屑,其实脑子里早就放了一个g的爱情动作片。
他也不打算再去问他爹了,光是想想老迟一本正经拿了最大的套子,又一本正经递给收银员,迟颂都能笑出声来。
不管怎样,有这样爱他的家长们,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今天想带你去个地方,”陆听枫说,“乔森也会去。”
前几天陆听枫终于和他介绍了乔森,还有他父亲陆庚和母亲白莺。
至于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陆听枫本来打算全盘托出,倒是迟颂捂住耳朵说不想听了。
知道得越多越危险,他可不想被陆庚往脸上拍一亿元支票。
“你不用这么委屈自己。”陆听枫心头酸涩。
迟颂:“因为钱,是会让我心动的!”
陆听枫:“”
然后迟颂就被陆听枫压在墙上好好“心动”了一回。
他们这一趟要去的地方很偏,由管家乔森亲自开车,开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到城郊的一片陵园。
“这车不会也是陆先生的吧?”迟颂心虚地说,毕竟在他的想象中,他就是和“太子”偷情的大逆不道小狐狸,陆庚则是“皇上”,分分钟就可以要他小命。
“现在是法治社会。”陆听枫无奈地说。
乔森也笑了,下车为他们拉开车门,“这车是陆少爷自己买的,不光如此,陆少爷还有自己的房产,和企业。”
迟颂瞪大了眼睛。
陆听枫适当补充:“是周诩的企业,我目前只是入股。”
还没拿下高中毕业证的迟颂:“”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也太他妈大了!
但转念一想又不对,陆听枫消失一年这样做,难道是为了彻底摆脱陆庚独立吗?
陆听枫当然明白迟颂在想什么,没有否认。
“周诩的公司不在陆氏所涉及领域的范围内,主it和人工智能,换句话,是新兴产业,陆氏很难插手。”
迟颂:“更别提周诩还有林家这棵大树?”
陆听枫笑了声:“是这样。”
所以他才会计划着要投奔周诩,这是最安全,也是最快的办法。
“不过你有房怎么还白住我家啊?”迟颂嫌弃地说,“我妈还以为你是当初那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呢,呵。”
陆听枫将手搭在迟颂的肩头,整个人趴在男生的背上,低声说:“嫁过来的媳妇,当然要住婆家。”
迟颂红了耳朵:“滚!”
俩人边闹边走,乔森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微笑着在前面带路,笑着笑着都快哭了。
痛心!他的小少爷从来没有对他这么笑过!
“到了,就在这里。”乔森咳嗽了声,说道。
面前的是一块墓碑,写着逝者的生卒年月,还有姓名与立碑者的关系。
这个墓的主人姓陆,想必是陆听枫的某位亲戚,不过这片墓园又是普普通通的公墓,以陆家的身份,怎么会选这里作为墓址呢?
“这是我爷爷,”陆听枫说,“去年去世的。”
他说这句话时完全没有悲伤的情感,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迟颂能隐约感觉到陆听枫和他爷爷感情并不深,不光不深,或许还很怨恨。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陆听枫自然不例外,他不需要多嘴。
只是为什么要来特意带他去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呢?
“我没带什么东西来,是不是不合适?”迟颂问道。
陆听枫摇头:“没什么不合适,我只是想带你来见见他。”
乔森欲言又止:“少爷”
“我的母亲在十一年前去世,骨灰不知被陆庚洒在哪里,我自然也不会带你去见陆庚,因为他不配。”陆听枫阴冷地说。
所以他只剩下这一个“亲属”可以来见了,因为他要当着他的面告诉他,他们陆家从他这代以后,再也没有所谓的“精英”,也再也无人继承那腐朽不堪的陆氏。
“陆老爷子,隔了这么久才来见您,我很抱歉。”陆听枫站在墓前,迟颂站在他旁边,乔森后退一步,站在侧后。
“这位是迟颂,我的男朋友,也会是伴侣,爱人,我们会像所有情侣一样生活下去,在没有‘陆氏’的世界生活下去。”
“您培养了一个很完美的继承人,我的父亲,陆庚会照顾好陆氏,但很抱歉,至于他老了之后交给谁,已经与我无关了。”
“我不会有孩子,就算是领养,也不会姓陆,我会让他姓迟。”
“最后,愿您在九泉之下得到安息,您的孙子,陆听枫。”
说完最后一个字后,陆听枫如释重负,脸上的阴沉也终于散尽。
迟颂鞠了个躬,仔细想了想,还是尊敬地说:“虽然不知道您家的家事,但我会照顾好陆听枫,请您放心。”
陆听枫忍不住笑了声,鼻子有些发酸。
多可笑啊,他的“照顾”全是迟家人给的,而自己的家人,哪怕是他妈妈,都没对他说过这两个字。
“回去吧,”迟颂仰起脸,对他一笑,“还有好几套卷子要写呢!”
陆听枫:“其实我昨晚已经写完了。”
迟颂:“!!!”臭男人又背着他写卷子!
“你死了!陆听枫!你什么时候和郑明那孙子学坏了!”
“我早点写完,颂哥要是有不会的,才好找我对答案啊?”
“滚!!!”
初春的墓园充盈着不属于它的快乐,天空飘起小雨,乔森为他们撑起黑伞,向停在园外的汽车走去。
谁也不知道,另一个身影正弯腰取下墓碑后面的窃听器,嘴角高高扬起。
到手了,这决定性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