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卫生间知道的太多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金升对江安的占有欲强大到可怕。
为了防止崇良再跟江安结伴去打水,金升主动承担起了责任,跟江安一起承包了大半个班的同学水杯。人家都夸金升没有好学生的架子,金升则单独跟江安抱怨过几次,为什么大家不夸一夸江安是助人为乐的好同窗。
江安不知该辩解什么,只开心笑着,跟他贴着手臂下楼,偶尔扮演怪兽,朝他哈出温热的白气。
这天金升要在课前去给老师送作业,江安得一个人下楼去打水了。他表示理解,有些费力地抓起小半个班的同学的水杯,叮叮当当地下了楼。
金升觉得不忍心,分别时又多看他两眼,却看到一直坐在他后座的章昭勾着他的肩膀,把他往墙角没人的露台上带。
金升赶忙跟去,他发现江安对于这样突如其来的打扰表示顺从,并配合地走着,没有尖叫和挣扎,一切发生地悄无声息,更像是朋友之间的玩笑。
可江安只有他这么一个朋友,他是他珍惜的唯一的朋友。
上了露台,金升隐在出口的柱子后面,江安则安静地把同学们的水杯都放在地上,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钱包,双手递给了章昭。对方熟练地打开钱包,看表情好像不是太满意。
“就这么点啊,安安,犯了错被爸妈扣了零花钱了?一个礼拜了就只有这么一点啊?”
江安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还买了点零食,真的,真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章昭一脸嫌弃地把他的钱包搜刮干净,“那下礼拜别吃零食了,多吃点你爸妈做的饭吧,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吃零食会长不结实长不高!”
江安埋着头,背对着金升的肩膀微微发颤。
看江安没做反应,章昭单手捏起了江安的脸,“我跟你说话呢,听见了没有啊?”江安吃痛,只能发出呜呜的低吟,像是只正在忍受痛苦的小动物。
金升气血上涌,直冲过去一把推开了章昭,还揪起了他的衣领。
“谁他妈让你动他的?”金升低声地吼,江安站在他的身后,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猜测金升的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凶。
冬日里寒风阵阵,吹得江安目眦冰凉,而金升和章昭却互相制着彼此的衣领,怒目相向,在小小一露台上点燃嚣张的火光。
章昭咬着牙,一脸愤恨,“我怎么不能动他?江安是你的啊?”
金升松了一只手,攥着拳头作势要打他。章昭又说:“就许你使唤他,不许我跟他借点钱?”
金升哪吃他这套,拳头使了劲儿直接往他脸上招呼,“放你的屁!”
章昭被这一拳带的倒在了地上,顺势绊倒了金升,跟他一起在地上扭打起来。江安这才回神,跑回走廊叫了一群同学把他俩拉开了。
金升好凶哦,被拉开的时候眼神还死死钉在章昭身上,“这次抢来的钱不用还了,拿去看看伤,顺便看看你的脑子,问问大夫你这种人渣还有没有得治。”
章昭被打得嘴角渗血,但还担心再闹下去招来了老师,他抢江安的钱的事情就会被发现,那他就更没好果子吃了,只好作罢,朝地上吐了一口。
一群同学稀稀拉拉地把金升拥回了教室,江安拎着水杯在后面跟着,觉得自己渺小又没用。如果他足够强壮,就可以保护金升,在他打架的时候替他挨上几拳。或者他足够合群的话就不会被章昭这个大坏蛋盯上,也不会被他带去露台要钱。
江安跟了几步就停了下来,转身孤零零地去给班里的同学打水,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上课了。他的眼眶有些发红,可能是受凉了也可能是哭了,因为他一直低着头,所以金升不能真切清晰地看到他。
物理课下了,江安蔫蔫地坐在座位上,没了往常一下课就往金升课桌旁奔跑的冲劲儿。其实刚刚上课的时候金升一直奋笔疾书,不曾回头看看江安。
如果他回头了,江安就能看到他脸上的伤势,还能对他笑一笑,再认真观察他的表情和反应,刚刚打架挨得那几拳痛不痛,会不会怨江安把自己卷入这场无妄的斗争里……
可现在这些问题对江安来说都不那么重要了,他只觉得难过,金升没有回头看他,他一定是很痛,他一定是在怨他。
他好不容易有了金升这样一个朋友,转眼又要失去他了。
可过了不一会儿,金升突然起身朝他走来,他走到江安的课桌旁边,低下身来告诉他,“我很好,我没受伤,也不会生你的气。”
江安的大脑停滞,短暂地上演一场烟火表演,礼花噼里啪啦地绽放,颜色缤纷,让他欣喜若狂。
随即,一份更大的惊喜就砸向了他:金升在他的桌子上放下一张作文纸,“这个给你,不可以给别人看。”
江安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反应,他可能冲金升点了点头,也可能剪短地“嗯”了一声,他被巨大的幸福感包裹着,金升没有责怪他,关心他的感受,而且愿意继续分享他写的东西给江安看。
只给他看。
一双微微颤抖的细嫩的小手慢慢翻开信纸,里面是刚刚金升在课堂上见缝插针写下的小故事:
江安骑士牵着他的老伙计一起穿越沙漠,他们要寻一个人。
老伙计步速较慢,跟江安骑士的步速相当,有时江安累了,它还愿意驮他一程。
他的老伙计是一只年逾七岁的骆驼,名叫崇粱,致敬粮食的意思。
入了夜,天空突然降下一场风暴,将江安骑士和他的老伙计卷得老高,他们跟着风向旋转,不一阵就被卷进了风暴的中心。
这是江安骑士第一次见到进入风暴中心,出乎意料的,这里出奇得平静,天空中星空耀眼,白月皎洁;而大地,哦大地上有什么东西正在月光下星星点点地发着光。殚见洽闻的江安骑士很快就分辨出来,这是黄金沙漠,这里的每一粒砂石都是黄金,只要顺着黄金沙漠向东直走,就能找到他要寻找的人。
江安骑士牵着对这里依依不舍的老伙计向东行进,很快就遇见了横在路上跟他讨要酒钱的大胡子酒鬼。
这酒鬼很蛮横,仗着自己有几分力气便要强抢江安骑士的背囊。江安骑士当然不能答应,他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细剑,扎稳马步,要与大胡子酒鬼决斗。
此时,高傲的大胡子酒鬼觉得江安骑士看着瘦弱并没有和他较量的实力,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江安骑士爆发出无穷的战斗力,他挨了细剑几下侧击,已经痛的额头冒汗,连连败退。
江安骑士的最后一招直指他的喉咙,可他并没继续刺剑。酒鬼则吓得面色惨白,醉意全无,跪趴在地上向江安骑士致歉。他告诉江安自己叫昭彰,过去他觉得自己德行昭彰,如今醒悟自己是丑行昭彰,并决定痛改前非。
江安骑士带着他的老伙计走了,那酒鬼仍旧趴着,四肢安稳地伏在地面上,不一会儿便变成了一只勤勤恳恳吃草拉磨的骡子,满村的人都因为它的出现而欣喜。
到了黄昏,江安的面前出现一座城堡,城堡的高塔直矗云霄,下方正在燃放礼炮。
江安还远远看到,有人正站在城堡的瞭望台上面看他,他们举起手中的细剑,对着天空划下了彼此的名字。
“江——安——”
“金——升——”
江安将他的老伙计放生,朝着城堡瞭望台飞奔,并在城堡大门前被匆匆赶下来的人抱了个满怀。
骆驼有他的驼群,而江安只属于金升。
读完了文章,江安发现自己眼角都是湿润,他慌慌张张地跑去金升的座位旁边,大大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金升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金升问他。
江安一把抄起他的水杯,“我这就给你打水去。”
“那一起去吧。”金升很快就跟上了他的江安骑士……
今天江安过得也很高兴,他想着等回到家也要将今天的喜悦记在日记本里。和金升变得亲近之后,他逐渐发现了日记的意义,目前来看,他的日记本里最大的意义都是源于金升。
然而,在这天快要终结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江安不那么想要记录它。
晚上放学,江安打扫完卫生,背好书包打算回家。他分外珍重地将今天收到的作文纸捋平,与最初的那张纸放在一起,重新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冬天天黑得太早,走廊里光线微弱,只能靠零星几个正上着晚自习的教室里透出的光亮照明。江安慢吞吞地走着,琢磨着金升留给他的作业。
路过卫生间的时候,里面突然伸出一双手将他狠狠拽了进去。
卫生间里很黑,窗户上印着几盏浅淡的路灯的轮廓,像是几个漂亮的毛球。江安有点怕,他祈祷着这节晚自习可以快一点结束,这样就会有人帮他打开隔间的门,把他给救出来。
关他的人不出意外的就是章昭,他真的太坏了,以前他也这么干过,但没有这次这么离谱。
这一次,他把江安的校服外套还有里面穿着的卫衣都强拽下来,拉扯间还让江安的脑袋蹭到了洗手台的边沿,他的耳朵一阵疼痛。江安的上身被扒得精光,胳膊上全是粗暴的手印。
他把江安按在最里面隔间的马桶上,将他全身的衣物都脱了下来。此举终于把江安吓哭了,呜呜咽咽地喊着叫着,听着很凄婉。
最后江安穿着一条底裤被锁在了隔间里,那个人把厕所门也锁住了,还挂了写着“维修中”的告示牌。江安不知道这些,那个人走后他继续哭了一阵,然后就止住了哭声,满心期待着晚自习课间有同学进来上厕所,就可以让他重获自由了。
江安的自由响了两遍铃都没来,他等得有些无聊,靠着隔间的墙壁睡着了。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金升正眼神关切地看着他。
江安觉得眼前的人阔别已久,顾不得深思,张开双臂,哑着嗓子嗡嗡:“你来了呀……你来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