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险遭不测（三）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白璐瑶，尽管灯影昏暗，尽管身边没有别人，但他心里依然感到一阵鼓荡。今天，白璐瑶上身穿一件绣花的粉色中式短衫，下身穿同样绣花的藏青软缎裙子。她略施薄妆，除了手腕上一对玉镯外，没有更多的披金戴银的首饰，却看上去依然是那样明丽动人。历代文人经常用云髻雾鬟、明眸流盼、朱唇皓齿、玉指素臂、环肥燕瘦来形容美女，但林长枫觉得，用这些词来形容白璐瑶都不太合适，她的脱俗的清纯、天真、妩媚、温雅，落落大方，毫不娇饰的风情，特别是此刻，她瓷器般洁净光滑的肤色在烛影映照下所显示出来的脱俗之美，让人看了后一阵心悸。就像在无比混浊的地方，忽然吹来的一阵宜人的清风，清凉之气使人顿时感到从未有过的赏心悦目。林长枫觉得，此时此刻的白璐瑶特别的美，美的逼人，美得扰人心性，美得他不敢直视，虽然他和她之间有着很大的一段距离，甚至还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无形中却像有一种强大引力似的，吸引着自己的眼球一分一秒也不离开她的倩影。“好的，完工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白璐瑶抬起头来。她突然发现，林长枫一直在看着自己。四目相对，像两股强烈的电流相撞，擦出一股股让人心跳加速的火花。此时无声胜有声，谁也不想打破这美丽的沉静，谁也不想终结这浪漫的瞬间，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就在这时，只听“吱嘎”一声门响，欧阳娜进来了。“哇，好漂亮啊！”

    好在光线昏暗，她一开始并没注意到坐在阴暗角落里的林长枫，一进门就先看到白璐瑶和桌上的沙盘。“是林警官帮我一起弄的。”

    白璐瑶很快恢复了常态，用手指着角落里的林长枫。欧阳娜这才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林警官，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么黑的地方，想吓死我呀。”

    欧阳娜开玩笑地说。“你这样的大美女，谁会舍得吓死你呢？”

    林长枫又变作一副油嘴滑舌的样子，边说着边站起身来，走到圆桌前，看了一眼白璐瑶的杰作。只见沙盘上赫然耸立着整片监狱建筑群，惟妙惟肖，跟实体一样。每个建筑群都有着明显的维多利亚风格，平顶飞檐的主楼，所有建筑呈长方形城堡格局。透过沙盘，可以看到，监狱四周高墙林立，包括东南西北四个角上各有一座24小时警卫荷枪实弹把守的瞭望哨塔等诸多细节，都在上面被淋漓尽致体现出来。此外，警卫的位置、换岗的时间等要素，也分别用不同颜色的记号给标注了出来。“如此巧夺天工的沙盘，真应该放进‘大世界’给大家好好参观参观。”

    见到除了比例缩小之外，其他一切几乎与实物没有二致的沙盘模型，林长枫赞不绝口。“林警官过奖了。我的模型都是根据你的那张地图来做的。”

    白璐瑶有点谦虚地说。这时，欧阳娜突然问：“那位前辈关在哪儿啊？”

    “这。”

    林长枫指着沙盘上一处长方形建筑下方的红色区域说道。“咦，这是什么地方？难道是在监狱下面？”

    “不错，就是在监狱下面的地牢里。”

    “地牢？”

    “是的，一座比监狱防范更严密的地牢。而且据我所知，除了犯人，只有那些相当级别的人才能够进去。”

    林长枫向白璐瑶和欧阳娜简单讲述了自己所了解到的关于地牢的一切情况。“这些洋人可真够坏的，居然把我们中国人关在地牢里，那简直是生不如死嘛！”

    欧阳娜有些忿忿然地说。“谁让我们自己不够强大，落后就要挨打。”

    白璐瑶也情不自禁有感而发：“我们这个腐朽没落的大清国就像一棵老树，尽管已经枯萎、凋谢，甚至坏到了根子里，却还在为了自己的苟延残喘，拿民族的利益跟洋人作交换。生活在这样一个政权统治下的老百姓，怎么能过上好日子，又怎么会不遭洋人欺辱？”

    听着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语，林长枫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想起来了，以前师父唐焯仁也常给他讲这些关于国家民族的道理，只不过那时他年龄尚小且人在国外，无法完全理解话里的意思。而回国这段日子以来，亲眼看到洋人在租界内的横行霸道、对中国人的各种歧视之举，让他越来越能理解师父当初为何每次跟他讲这些话时都心情沉重，有时甚至泪流满面。而今天，他没想到竟能在白璐瑶这里也找到了这样的一种共鸣。想到这，林长枫又不觉多看了白璐瑶一眼。眼前的这位女孩，就跟那本羊皮古卷一样，充满了神奇的魔力，跟她待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就越被她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所深深吸引，就越想尽快解开跟她有关的一切秘密。离开图书馆时，已是深夜。月朗星疏，凉风阵阵，林长枫裹紧风衣，独自一人走在清冷的街道上。“当！当！当……”身后不远处，一座钟楼发出清脆的钟声，在万籁俱寂的夜空里久久回荡。突然，黑暗中一阵冷风吹过。这股突如其来的风让林长枫感到了一阵寒意，也让他嗅到了某种肃杀的味道，他放慢了脚步，用不易察觉的眼神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路旁的垂杨柳在风中沙沙作响，树影婆娑的夜空下，像无数个鬼怪在张牙舞爪。在这些鬼怪中，有一双绿色的眼睛正一动不动看着林长枫，放射着无比冷艳的光芒。林长枫显然也看到了这双眼。此人站在树丛中，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更可怕的是，虽然月光明亮，但投射在他身上，却没有留下一点影子。突然，那双绿眼睛不见了，随即出现在了林长枫的正前方，接着又不见了，但很快便出现在另一个角落……就像一个没有影子的幽灵，以瞬间漂移的速度在林长枫周围忽闪忽现。眼前这个敌人绝非一般的敌人，他的每一招都可能致命，每一招都会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境。林长枫不敢怠慢，他停下了脚步，眼睛始终紧紧跟着那双瘆人的绿眼睛腾挪游走，同时把手慢慢放在腰间，以便在必要时能够迅速拔出那把随身携带的柯尔特左轮手枪。只听“嗖嗖”两声，一道白光如闪电射出，让人猝不及防。林长枫一个转身，只感到耳边呼呼生风，再看身后，离自己仅两三步远的一棵如水桶般粗的大树，竟瞬间被拦腰劈断。他来不及多想，趁着转身之际迅速拔出手枪，扣动扳机，“啪啪”连续两个点射，向对方连开两枪。林长枫所用是最新款的柯尔特1862型左轮手枪，这也是枪械大师塞缪尔－柯尔特去世前完成设计最后一款手枪。该枪的有效射程五十米，弹夹容量六发，特点是后坐力小，连发时精准度极高，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只要是十一毫米的手枪子弹，它都能用，无需再更换配件，握在手里也比原先的1847型轻便很多。子弹飞快，对方的速度更快，快得让人窒息，甚至有点恐怖，几乎是在瞬间就不见了踪迹，你根本无法看清他是如何躲避的。林长枫知道，这次遇到的是一个拥有超能力的劲敌。在这样的劲敌面前，即便再厉害的武器也就如玩具一般毫无杀伤力可言。他现在所能做的，只能是靠自己的抢先出手来延缓对方的攻击，或许唯有这样，才能给自己求得一线生机。“嗖嗖嗖……”又是一道道强光袭来。对方的身手实在太快，几乎是在躲避子弹的同时一次次发起攻击。林长枫忽而侧身滚地，忽而鱼跃前扑，忽而一个箭步闪身，但凡他躲过的地方，路边的街灯、树木、广告牌等等，顷刻间就像被雷电所劈一样，一下子变得火光四起、支离破碎。一棵柳树背后，林长枫一边尽力调匀自己的呼吸，一边退出弹巢，里面只剩一枚子弹了。高手间的对决就是如此。不管此前拼杀得如何激烈，决定胜负的往往都是最后一枚子弹。对于林长枫来说，这枚子弹或许也是他今晚最后的机会了，无论如何都要选择最佳的射击时机。四周一片寂静，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林长枫掏出打火机举在身前，透过微弱的光线反射，在打火机的背面寻找那双恐怖的眼睛。终于，在离自己身后大概二三十米远的一个路灯旁，他发现了目标。而目标似乎也在四处张望，找寻着自己。他记住了对手的位置，深吸一口气，尔后屏住呼吸，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腾空跃起，同时扣动扳机，射出最后一枚子弹。对方也几乎同时发现了林长枫，在林长枫子弹射出的同一刻，两手平放胸前，宛如抚琴般指尖飞舞，一道白光顿时弹出。只听“哐当”一声巨响，子弹与白光撞击在一起，犹如金属相撞，火花四处飞溅。尽管子弹消减了白光的势头，但还是没能拦住它的强劲冲击。悬在空中的林长枫躲闪不及，终被击落在地。倒在地上的林长枫顾不上伤痛，一个侧翻钻进了旁边一处草丛。他知道，如果这时候对方再发起攻击，自己必定无力还击，只能以拖待变了。“砰砰砰……”就在这时，从身后钟楼方向突然传来连续数声枪响。林长枫静静听着枪声，每一枪之间的间隔都显得均匀而富有节奏。枪响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林长枫艰难地转过身子，趴在地上，警觉地看着周围，在确认敌人已经撤离后，他才缓缓站起身来。过了一会儿，一阵警笛声由远而近响起，看来是刚才的枪声把附近的巡捕给引来了。林长枫没有跟那些巡捕们照面，而是直接奔向了刚刚传出枪响的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