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好一幅良辰美景!
看到这一幕,风挽裳悄悄地,悄悄地往后退,转身之时身后响起萧憬棠的声音——“何人?!”
来不及了,他已经发现了她。
风挽裳停下脚步,既然逃不掉,那也只好坦然面对了,再说,即便她走掉了,想必四周那么多双眼睛也早就看到她了。
“挽挽?”身后响起他诧异的声音。
风挽裳神色自若地回过身去,眸色淡淡地看向他。
萧憬棠示意暗中的人撤掉后,看着她穿着单薄的样子,忙解下身上的黑色斗篷边朝她走去。
见他要将斗篷给自己披上,风挽裳倒退好几步,无声拒绝他的好意,淡淡地道,“原来是驸马爷,妾身看到天空上有花灯在飘,好奇之余便忍不住跑过来看看。”
你并非好奇之人。
但这句话萧憬棠没有说出口。
她因何而来,他清楚;相信自己又为何在这,她也清楚了。
不想错过这个难得与她独处的机会,萧憬棠将斗篷递给她,“披着吧,夜里冷,林中更冷,受凉了不好。”
“不用了,妾身这就回去了,驸马爷……”
“你就不能不这样自称,不这样喊我吗?”萧憬棠很无奈地看她,往日对她的强硬语气已拿不出来,因为没有了对她强硬的资格。
风挽裳淡淡一笑,“驸马爷,人有时候时刻认清自己的身份很重要,以免做出些不该做的事。”
萧憬棠身子一僵,面露难堪,他很艰难才开得了口,“挽挽,我不相信这一切是你做的。”
“是我。”她神色平静、坦然地回答。
“你……”萧憬棠痛苦地闭上眼,为自己在她面前变得那般无耻,为她的无情。
他睁开眼,难过地看着风挽裳,“挽挽,你说要我别逼你恨我,所以我等,难道你心里就一丁点儿也没有我们的过去了吗?”
“驸马爷,上天给人一双脚是用来往前走的,既然当初做了选择,就该忠于自己的选择。”
“可是我从来没做过要放弃你的选择,我只是……”
“不必再说,我很好,千岁爷对我也很好。”
“你……”她如此说,是摆明了心已在那人身上吗?
“妾身也该回了,以后,碍于身份,你我还是以而今身份自称吧。”
不想就这么结束这个与她相处的机会,萧憬棠看到地上的灯,急忙道,“挽挽,你不是说是被花灯吸引过来的吗?这叫天灯,是一种可以许愿、祈福、或者将话带给天上的人的天灯。”
风挽裳的脚步变得迟缓,因为他后面那句话。
“挽挽,要不要给小曜带句话?”萧憬棠抛出最后一句具有极大诱惑力的话。
终于,风挽裳停下脚步,也确实被他这句话打动了。
小曜,她寻了十年,而今却阴阳两隔的弟弟……
如若有一个可以跟他说话的机会,她会毫不犹豫地把握,因为,她一直欠他一句话。
萧憬棠生怕她犹豫到最后还是要离开,聪明地上前拿走她手里的灯笼,趁她愣怔的时候将斗篷塞到她手里,吹熄灯笼,放到一边,回到烧得好高的火焰堆旁。
风挽裳木然地回过身,就看到萧憬棠正在撑起一个天灯,她敌不过心里的渴望,缓步走过去,将他的斗篷对随手放在一边。
萧憬棠看到,不禁心下黯然,而今,她连接受他这么一丁点关怀都难以接受了。
他把竹篾做成的天灯轻轻打开来,然后磨了磨墨,将笔蘸上墨汁,递给她,“来。”
风挽裳从伤心的记忆里回过神来,看了眼以油纸糊成的天灯,犹豫了下,然后,神色淡淡地蹲下身,拢袖,接过笔。
萧憬棠帮她把灯放倒,让她好写些。
她拿着笔,却始终迟迟下不去笔。
因为,想说的又何止一句,千言万语都道不尽她这十年来的悔恨和思念。
萧憬棠看她默默伤心痛苦的样子,实在心疼,不忍心地伸手要拿走她手上的笔,“挽挽,实在难受,咱们就不写了。”
“不,我要写!”风挽裳坚定地出声,早已红了双眸。
她重新提笔,对着天灯,这一次,坚定地落下,每一笔、每一划都写得十分认真,且痛心。
几乎第一个字还没写完,眼眶里的泪已抑制不住地滴落,落在天灯上,晕染开来。
啪嗒——清脆地落入萧憬棠的心里。
他现在明白了为何她每次提到小曜,她总是以‘他’自称居多,而不敢承认是自己的弟弟。
也总算了解为何每次一提到这个弟弟,她总是痛彻心扉、悔不当初。
那夜年三十,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所以看得出来她与那妇人是认识的,却没想到原来她从来不是无父无母。
他的挽挽把心底的悲伤藏得好深,好深,让他真的相信,她要找的那个人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让他真的相信,她和她的弟弟只是走散而已。
却原来没想到,她执着要找的人,背后真相竟是那样。
“小曜,对不起,对不起……”
落下最后一笔,风挽裳终于还是崩溃地哭了出来。
她揪着心口,看着天灯上写的字,痛心疾首地亲口念了出来,泪水汹涌而出。
萧憬棠被吓到了,他拿走她紧捏在手里的笔,丢开,心疼地安抚她,“挽挽,别这样,他不会怪你的。”
“怎么不会?怎么不会?”她就像一个迷失的小孩,睁着泪汪汪的双眼,“他之所以到最后会变成太监,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甚至可能死在哪里,有没有人收尸都不知道,都是因为我。”
“好,好……那咱们来把灯放上去,让他看得到,这样他就不怪你了。”萧憬棠本想伸手为她拭泪。
只是指尖还未触及到她的泪痕,她已疏离地别开脸,以袖抹去。
萧憬棠的手顿在半空,虽未触及她泪水的温度,可却是刺了心的。
她就连如此伤心也不忘与他保持距离,早该知道的,他的挽挽只会忠于当下,安于当下。
萧憬棠满心失落地收回手,叹息,把天灯立起来,取来一颗松脂放进里面的底盘里,从火焰堆里取来一根燃着小火的树枝递给她,“来。”
风挽裳接过那根燃着火的树枝,认真地,诚心地轻轻把它点亮。
火光由小变大,直到将整个天灯彻底照亮。
然后,萧憬棠拿走她手里的树枝丢回火焰堆里,让她扶着天灯一起缓缓抬起。
等到天灯一点点,一点点往上漂浮,他才说,“慢慢地,慢慢地放开手。”
依言,风挽裳慢慢地放开手,然后看着写满对弟弟的愧疚的天灯在手里缓缓升起,越升越高。
她昂头,紧盯着看,带着无限愧疚和诚心,看着这个天灯往天上去,祈盼小曜真的能听得见,看得到。
直到天灯越来越高,越来越远……
“好一幅良辰美景!”
身后突然响起阴柔冰冷的声音。
风挽裳浑身一颤,愕然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