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闭关治病
沈白舒与俞尚临此时怔然立在入洞后的洞口处,意因为眼前景象属实令人发指。
之前这洞本就是炼毒之地,但都放着案桌和各种制毒药材,但现在此处全架起木架,上面正反面都绑着人体,是谷内之前被拿去炼毒的弟子。
可怜体无完肤,面容枯槁形不似人。衣衫褴褛如野物,哪想生前乃门生。
后面冲进来的弟子和长老一时间也无从落目,良久,绫裴长老痛声道:“全放下,入土为安。”
沈白舒借着俞尚临的手臂撑着,他阻止道:“不可,此毒正是在死后异变成凶尸,不得碰,只有火烧成灰烬,才能永诀后患。”
意思就是,所有人不能碰这些尸体,得连着洞一并烧了。
之后连骨灰也分辨不出,立不了墓碑。
沈白舒又咳嗽了两声:“碰了的人也会染毒,师叔,你该比我清楚。”
这时绫裴才想起,之前给他送检的那人说过,沈鹿景重病在身才回谷,眼下看来比想象中更为严重。
昔明和梁郁尘猫在腰间,山顶上顿时没了声响,两人感到奇怪便又冒头上去,见着弟子都从洞内出来,但没看见自己将军的身影。
弟子见眼前人是方才送剑那人,忙上前道:“兄台找人?”
昔明板着脸立在后面,梁郁尘上前与他们道:“你们师兄,沈白——哦不,沈鹿景。”
问话的弟子对来人不熟悉,直接瞥开他看向昔明:“师兄在洞内和长老们商量善后之事,你们若有急事要找,现在恐怕不变。”
昔明没再理会,直接向洞口便走去,被无视的梁郁尘摸了摸下巴,尴尬的跟着昔明走了。
而谷内,申文景跳下去借着树枝支撑平稳落地,受伤?不存在。
但谷内现在还有一人是他没料到的,天水轩少宗主杜缇,两人若交手,旗鼓相当。况且紧随她落下来的黑袍人也都还建在呢!
申文景荡在竹海上面,看着黑袍人向谷口跑去,果不其然,茸羽带着天水轩的人正拦在北道上,之前参战的弟子被安顿好,北道上此时正是守株待兔的人。
申文景在高处看着这边一触即发的战斗,见着领队在前的是茸羽,遂她抱手立于竹尖上静静的看着。她也不怕山上的老头儿追上来,就等着茸羽将黑袍人给她清除干净。
天水轩亦是江湖中人,可比百医谷一群习医的武功高出太多,黑袍人与之打斗不久,便全被绞杀殆尽。
至此,谷内再没有柳宣颂的人。
而唯一得得到好处的却是申文景,而又有谁能杀得了她?之少目前谷内没有。
黑袍人被杀完,申文景从高处落下,茸羽瞬间警惕起来,对一旁的杜缇悄声道:“之前就是她将我单独关起来的,我不明她什么意思,总之小心为上。”
杜缇长发束冠,剑竖在背后,闻言抬眸对上申文景。
而申文景径直向茸羽走来,“拦我?可你之前救过我的,只是你不记得了。”
茸羽被这没由来的一句说得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你才是第一个救我的人!”刚说完申文景掌间带力拍向杜缇,杜缇被迫于茸羽分开一丈,就这一丈的距离,申文景已经从这缝隙里冲出了谷口。
“救我之人恩情难忘,一报一偿皆已还完,此后再见刀剑向。”是你也好,是沈鹿景也好,我都不再欠你们任何人的恩情。
茸羽赶紧上前看杜缇情况如何,好在没下死手。
杜缇收好剑“她什么意思?”
“可能脑子不好,算了,今夜多谢你相助,来日你天水轩若有需要百医谷帮忙的地方,我茸羽在所不辞。”
茸羽现在没空去回想与申文景有何交情,后山还在处理洞内炼化的弟子尸体呢,况且谷内百废待兴,主事之人不是长老便是她,谁也不得轻松。
杜缇轻轻笑起来:“还算两家人?迟早是吾妻。”
茸羽巧笑着走开了。
绫裴让弟子清点了被炼制的弟子人数,四百四十八人,加上刚才烧掉的两个,一共四百五十人。
“按鹿景说的做,走吧,山下还有许多事等着处理呢。”
俞尚临搀着沈白舒向洞口走去,看见第一缕曙光从山头升起,映照在众人脸上。
暗夜之后,必得光明。以众人奋勇反击揭开暗幕,重获朝阳。
朝辉映在沈白舒发青的脸上,他抬了抬沉重的眸子。终还是无力闭上,顺势倒在了俞尚临肩头。
他撑到了天明……
“白舒!”俞尚临顺势接住他,”长老,长老!”
他疾呼着周围能救命的人,像这般病发之前虽有经历,但每每发病就意味着离危险又增加一分。
他眼看着沈白舒被诸位长老带走,自己亦步亦趋紧跟在后。
昔明和梁郁尘也不再停留,这处自有百医谷弟子收拾,轮不到他俩。
昔明上前拍了拍俞尚临的肩:“主子。”他说不出安慰的话,仅以此动作表慰问。
梁郁尘开口道:“百医谷内皆是妙手华佗,主子不要太过担心,我看诸位长老对沈大夫也是非常上心的,就算……就算难以治愈,他们也不会轻易放弃。”
昔明:不会说话就闭嘴!
俞尚临沉沉缓了口气,像是多日来压在心口的沉石被撬开,让他得以松懈片刻:“本就该医好的。”
昔明和梁郁尘这才放下心来,三人在茸羽的安排下住在弟子宿楼,之前有三千弟子,被迫害得仅剩千余,所以谷内房间空得甚多。
俞尚临他们休息了两个时辰,等着长老的诊治结果,茸羽亲自端着早点来问候。
隔着老远,见俞尚临在空台上远眺:“公子如何称呼?”
俞尚临侧首见着来人,抱拳回道:“姓俞,字尚临。”
茸羽走近,将早点放在木桌上:“我见你与我师兄交情匪浅,他流落在外时多谢你的照顾。”
俞尚临也落座下来,“不,他流落时我并不在其身旁,让他独自承受了许多。”只恨相逢甚晚。
茸羽掩嘴笑道:“那我便更好奇,你们之间是如何有此交情的?”
俞尚临笑笑,“心有意,不可说。”
茸羽也是常年游走在江湖上的人,对这之间的关系虽略有耳闻,但一时看见身边有这样关系的人,还是愣了愣。
转尔才觉自己失态,转开话题道:“稍等,长老们马上就成定论。”
俞尚临简单吃了早点,便在长老看诊的屋子外等待,昔明跟着他也在此,别处有生人问话,他不喜与生人搭话,遂逃一般的到了俞尚临身边。
至于梁郁尘嘛,到哪都可与人相谈甚欢,他对江湖势力向来感兴趣,这次走一遭,感受到江湖豪气,侠肝义胆,且对天水轩的人格外感兴趣。遂跟着天水轩的人一路问东问西。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绫裴才出了屋子,几位长老神色都不轻松,都纷纷讨论起来该如何如何,这一状况让俞尚临更提心吊胆。
绫裴见着这后辈在此等待,上前道:“你是鹿景之友?”他目光打量,昨晚他见过俞尚临打斗身姿,确实不错,但他对俞尚临盯着沈鹿景的目光有些……不喜。
俞尚临弯腰行礼:“长老,白舒情况如何?”
绫裴摸了把胡须:“白舒?何人,我不认识。”
“对,晚辈忘告知,沈鹿景换名为白舒了。”
“换名?此名是他师父所赐,他怎能轻易换去。”
“这……”俞尚临腹诽:能别纠结这各问题吗,沈白舒想换名他能拦?况且在认识沈白舒时他就叫沈白舒了,他能如何。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告诉我白舒情况如何?
但他嘴上回答道:“前尘太苦,许是想重新开始吧。”
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这长老对他有些针对了。
绫裴摔袖将手背在身后,他也只是试探这后生,不是刻意刁难。
遂将情况如实道来:“方才我们为其护住心脉,但此毒冗余在体内太久,入了骨髓侵染了肺腑不好清除,因此我与几位长老打算运功为其排毒,再结合药浴来诊治,因此估计得耗时一个月之久。”
“有救便好,能救便成。”俞尚临说不出的激动,只有深深一鞠躬对绫裴道:“麻烦长老费心费力了。有何需要吩咐一声我立马去办。”
绫裴挑了胡须:“不需你做什么,他本就是我百医谷弟子,先前遭人陷害才落魄至此,是我等有愧于他。”
俞尚临看了看屋内:“他醒着吗?”
“醒了。”绫裴瞧他这神情,感情自己拦了各痴情种“进去看看吧,之后一个月你可就再难见了。”
刚听闻喜讯又横遭这一句,俞尚临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长老何意?”
绫裴摸了摸飞挑的花白胡子:“驱毒分两次进行,所以得半个月后才见得到第一次疗效,在第一次效果上再进行第二次驱毒,则为后半月,期间运功不得间断,得闭关。”
俞尚临看向屋内,喃喃道:“能治就好,一个月罢了,等得起。”
“好了,之后一个月我都在为他疗伤,谷内我还得交代小辈们做些事。”说完绫裴踏着楼梯走远了。
俞尚临奔向屋内,沈白舒正靠在床头,手臂上还扎着银针,上半身也是衣口半敞,胸膛上也遍布银针。
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病气,恹恹无神。
俞尚临走进,语气轻柔道:“怎么扎成刺猬了?”
沈白舒弯曲了手指,嘴角噙笑道:“本人久病不医,积病沉疴,要离将军一月。”
俞尚临坐在榻前,即拉不得手,也入不了怀。唯余手抚上他苍白的面庞:“一月罢了,从深秋到初冬,待你病愈共赏雪,我折白梅待君归。”
“作何说得似生离死别般。”沈白舒拿脸庞蹭了蹭他的手掌,“赏梅不够,还要……”
沈白舒说话很累,顿了顿才继续道:“并驾齐驱赛秋原,双剑共武平外敌,高山流水求一曲,以此……以此付君心。”
俞尚临偏头吻住他的唇,是柳枝触及湖面的轻轻一点,又带着缱绻不舍。
“笑一笑,我想看。”沈白舒抬起手臂,手指点着俞尚临的唇角,轻轻划出弧度。“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眉目好看极了,而我的眼见过这世间之景早已浑浊。”
俞尚临轻轻拿起他满臂扎着针的手,抚摸上自己的眉骨:“你胜我千百倍。”
放下沈白舒的手臂,俞尚临勉强笑道:“还怪我说的话伤情,你不也是,能治病了是好事,一个月后我等你出关。”
“好。”
第二日,沈白舒便和医治的长老闭关,开始长达一月的治疗。
俞尚临在谷内闲游,每日到闭关的楼前转转,看看有不有长老出来。
谷内所有事项都交给茸羽处理,按辈分她是前谷主的第三内门弟子,如果要定谷主之位,那便非她莫属。
杜缇也停留在谷内,帮着茸羽一起重塑百医谷昔日繁华。
因着百医谷弟子损失太多,眼下又要招新,遂谷内每日都是忙碌的。昔明跟着俞尚临到没乱跑。
而梁郁尘近来见识了许多以前不曾见过的东西,比如百医谷是如何招揽新的弟子,比如天水轩尊主前来逮儿子回家。
每每见识到有趣的事都会拿回来给房间内沉闷的两人逗笑逗笑。这日子也过得快,很快半月就过去了。
俞尚临那日侯在闭关的门外,本意是等着长老出来问情况如何。但先出来的是沈白舒,他的脸躲在大氅的绒毛里,圆溜的眼在大门敞开的那一刻望进了俞尚临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