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毒发惊险
不到片刻韩辰配了一副护心脉的药让沈白舒服下,然而几炷香过去,仍是不见好转,沈白舒气息反倒越发微弱。
俞尚临在一旁瞧了良久不见起色,不安问道:“韩大夫你可与另外两名大夫商讨商讨是否还有其他法子?”
韩辰针灸也试过了,该用的药也都用了,确实是束手无策,眼下那两名大夫负责炼制药丸,两头都耽误不得。
韩辰亦是难办:“将军且稍安,这副药饮了后,至少沈大夫没再呕吐出来,再等片刻,如若不成,我再去城里寻其他大夫来诊治。”
韩辰所说,俞尚临又怎会没想过,只不过城内的医者之前大多数送往普救坊,现下城内医者善才者甚少,又能到何处寻医来诊治。
半个时辰后,沈白舒呼吸略微顺畅些许,韩辰诊脉脸上浮现一丝惊诧,不知是什么让沈白舒的脉象竟然浑润有力起来。
俞尚临见状忙问道:“可是转危为安了?”
韩辰敛了这片刻的惊喜,因为如果一个人的脉象在极度微弱之时转变,很有可能是回光返照。
韩辰实情对俞尚临上报,“将军心里得有个底,我医术鄙薄,尚不能断定沈大夫是否脱离危险。这脉象许是……回光返照……”
俞尚临闻言,如惊雷劈身,他严声吼道:“什么叫回光返照,既然韩大夫不成,我只好另寻高明。”
遂俞尚临立即召集了高瑞连和黄岐越来帐子。
两位大夫还不知是何事,只知道来通知的人行色匆匆,便知有大事发生。
然后到了帐子发现沈白舒躺在榻上,面容气色全无,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高润连上前诊脉,诊完之后黄岐越亦跟着诊脉。
俞尚临让他们到一旁去商讨,自己则守在榻前,等着沈白舒好转。
见心爱之人卧病在榻,自己却束手无策,这无力感让俞尚临喘不过气,他将沈白舒的手握在掌间,仿佛这样便会抓住他的命不让他流逝。
俞尚临额间抵着他握住沈白舒的手,仿佛在祈求老天放过沈白舒。
沈白舒一生救万人之命,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那他希望沈白舒前半生的善能化作果报,放他一条生路。
傍晚,梁郁尘才将药材护送回来,每位将士皆是扛着大小不一的包袱,他们弃了板车,负重从山林间绕回,所以才耽搁了时日。
而此时昔明也带队归来,梁郁尘环顾四昔明带回的人马没瞧见俞尚临,遂上前忧心问道:“怎不见将军?”
昔明往帐子里瞅去,愁眉不展:“将军正心乱,别扰他。”
梁郁尘满脸疑惑正想去帐子瞅个究竟,昔明一把拉着他衣领厉声道:“将药送往西营,今夜让那三位大夫将药丸炼制出来。”
梁郁尘不服气的反驳道:“我偏要让沈大夫督促,你管不着!”
昔明正色松开他:“沈大夫已身受重伤,将军正为此事忧心,你想撞枪杆子上只管去,我不拦你。”
梁郁尘闻言也严肃起来,不再胡闹,识趣的去搬运药材。
帐内气氛异常死寂,三位大夫商讨最终的结论则是兵行险招,以毒治毒。
三人知道这办法实在过于凶险,在不知毒药是由哪几种毒物炼成时,想要以毒治毒,确实是九死一生。但眼下并无他法,再拖延下去,沈白舒真就没救了。
三人将这办法告诉俞尚临,这下倒让俞尚临难以抉择了。
他踟蹰在榻前,此事风险太大,他不敢拿沈白舒的命来赌,如若没有万分把握,他是不能下决定的。
“你们先等等,容我仔细思量再三。”
高润连也是急上心头,遂与俞尚临争执起来:“将军耽误片刻,沈大夫便多一分危险,还请将军勿要犹豫不决。”
黄岐越亦是劝说道:“机会甚小但总好过没有。”
韩辰不插话,因为这方法他不敢苟同,沈白舒待他有知遇之恩,他也不敢赌。
在一番嘈杂声中,沈白舒在昏暗的光线下费力的挣开双眼,视线逐渐聚焦,映入俞尚临焦虑的面孔。
他缓缓升起指尖,嘴里呢喃道:“将……军……”
俞尚临从三位大夫的争执声中猛然一惊,回头瞥见沈白舒在唤他,于是忙上前握住沈白舒的指尖,语气柔转道:“我在!白舒……”
一时竟不知说什么,他忙唤来韩辰:“韩大夫,快,白舒醒了。”
沈白舒视野中人影模糊,但俞尚临掌中的温度让他还能再感知自己是个活物。
为着这点温存,他想活……
他想看清俞尚临的脸,比任何一刻都想,之前自己刻意避讳不曾见面,可心中却又放不下,他想活,想见俞尚临,这个念头在他脑中盘旋不去,成了他此刻唯一的念头。
此时韩辰诊脉,发现沈白舒脉象竟变得遒劲有力起来,他喜上眉梢:“俞将军,脉象安稳了。”
沈白舒嘴里碎念着:“药……在……竹……”
俞尚临听着韩辰的诊断,一时没听清沈白舒到底说了什么。
他俯身贴耳问道:“白舒,说什么?”
沈白舒熹微睁眼,嘴中呢喃不清:“药……”
“要什么?白舒你要什么,渴了吗?”
俞尚临也不知他要什么,想来睡了多时定是口渴了,于是在案头端了盏茶水来喂沈白舒。
沈白舒脑海清明,只是身体无力吐词,他挣扎着又启唇道:“药……竹屋~”
然而俞尚临听到的却是“要煮”。
他拧眉不解,以为沈白舒是饿了,遂又温声问道:“煮什么,白舒想吃什么,我这就去煮。”
沈白舒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心中愤懑,死了算了……
但他又说不出话,只得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见人昏睡,俞尚临镇定下来细细碾磨沈白舒的话,沈白舒不是一个贪嘴的人,即使他饿了,也得让人端了饭在眼前才入口,不会是煮什么,那么又要什么呢?
他此时病重最需要的是药啊!所以不是要什么,而是药煮?
不对,该说煮药才对,沈白舒不会说废话,那么应该是煮什么呢?
回想之前在竹屋时,他倒是时常见沈白舒饮药,所以是“压制毒物的药在竹屋!”
然而韩辰见俞尚临脸色沉重,以为还在忧心沈白舒,遂劝慰道:“脉象安稳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将军还是放宽心些。”
俞尚临思绪被打断,猛然回神,见着三位大夫还在此处,但眼下既然沈白舒状况稍安,那么炼制药丸也还需大夫看着,遂也就不再过多耽误大夫了。
“劳烦三位大夫这几日看着炼药,待城内疫病好转,我必重赏。”
高润连和黄岐越早就不想呆在帐子里争执,遂麻溜的出去了。
韩辰收拾药具慢一步在后,俞尚临在屏风外叫住他,“韩大夫你与我说实话,白舒此毒真的无药可解?”
韩辰点头,提到这个,他不禁感慨道:“沈大夫他自己都解不了的毒,我只能为其护住心脉,延缓毒侵入肺腑的时日,解毒我真是……毫无头绪。”
俞尚临心中有了个底,先前沈白舒多次晕厥,他是有怀疑沈白舒有疑难杂症在身,但不防是要命的毒。
他长叹一气道:“还有多少时日,方才你未答,现下不要再替他瞒着我。”
韩辰眼神惶恐的盯着俞尚临,他不想食言……
见他不答,俞尚临又道:“你见我待他的态度也知,他沈白舒是我想护的人,还请韩大夫不要替他隐瞒。”
韩辰确实只得俞尚临待沈白舒态度不同,但亲耳听他承认,还是颇受震撼,见两人是真情以待,而自己作为外人看得清醒,不告知不就是拆人姻缘嘛!
衡量一二后,韩辰略有哽咽道:“长则三四年,短则几个月。”
俞尚临不敢置信“几个月?不是,韩大夫你是不是诊错了?怎么会?”
“不告诉将军正是担心将军你无法接受,但事实确是如此。”
俞尚临负在背后的手紧握成拳,“那有何办法能让他……毒晚些发作?”
韩辰亦是心有不殆“没有解药,随时都会毒发,但每次他动用内力毒就会多侵入一分,最好的延缓方式便是让他心绪平缓,不再用武。”
无话再问,韩辰便挂着药箱离开了。
留下俞尚临一人久久不能平静,他回首凝望榻上的人,思绪紊乱。
晚间夏风又袭来,一阵阵凉着俞尚临的心。
只恨天不公,既以怦然相遇,何不白首收尾?非要作得良人散尽,曲终人散。
趁着沈白舒还在昏睡,俞尚临驾马去了桃蹊村沈白舒之前住的竹屋,一月不曾来此,竹屋倒有些凄凉。
院落杂草丛生,拳头大小的桃子正红彤彤的挂在枝头,俞尚临进屋拿了药,虽然他不认识药材,但瓶瓶罐罐的都拿上总能用得着。
拿了药材,又转去沈白舒曾今住过的偏屋,俞尚临收拾了几件沈白舒常穿的衣服一并带上。
偏屋内的木床上被子仍整齐的叠在一头,俞尚临轻轻坐在床沿,抬头望向窗外的明月,想来沈白舒以前睡不着时也是呆坐在此望穿外。
而清辉不偏不倚正好洒在俞尚临脸庞上,他闭眼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无论沈白舒醒来如何说,他都不会再放沈白舒离开了。
良久,俞尚临才出门来到院落,看到树上散发着清香的桃子。
之前常见沈白舒给这棵树修理枝丫,那这桃子沈白舒该是很喜欢的。遂俞尚临又摘了几个桃子一并带上回营帐。
在俞尚临走后,昔明则守在一侧看着沈白舒。
沈白舒呼吸逐渐平稳后,意识开始清醒,他缓缓睁开眼,瞧见昔明在一侧,他还记着在谷底与柳宣颂的激战,一时没瞧见俞尚临,有些心慌问道:“昔明,将军呢?”
昔明看他要坐起身来,过去搀扶他靠在床头,沉声道:“将军一切安好,倒是沈大夫该当心自己身子才是。”
沈白舒喉间发苦,是方才留的药味,遂掩嘴咳嗽起来,昔明递来茶水让他润口才稍微舒缓些。
沈白舒哑声道:“药材都送回来没?”
昔明接过茶盏回道:“已经开始炼药了,三位大夫在看制。”
“倒是我误事了。”
就在此时俞尚临提着两个包袱入内沉声道:“白舒惯会操心,何时能想想你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