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阁内惊险
一层殿堂内,方才摆放拍卖品的帷桌已将没入地板之下,在正殿前方,耸上一锦榻。
锦榻前侧玄色黑纱帐幕缓缓落下,方才的主事之人褪去黑色织金长袍,脸上的黑纱却没取下。身着一身墨黑劲装坐在软榻上,双袖护腕紧缠,俨然一副时刻做好战斗的准备。
俞尚临等人从六层被带下来,俞尚临没让人扣着他,自然也不会对这阁主卑躬屈膝。梁郁尘倒是让人反手扣着,一脸憋屈的看着自家将军。
真个大殿的两侧威严挺立着侍卫,皆肃穆以待,好似一声令下,就要杀得片甲不留。
俞尚临身后传来斥吼声:“见吾阁主,还不速速拜见。”
俞尚临听闻此意,眉间已尽是阴翳,这是在民间当上土皇帝了!
他挺拔着身躯,目怒直视帷幕之内的人。正要道明来意,就听见帷幕之内的人阴恻之声传出。
“眼里很有野性,是恶狼,是豺豹,今夜都要你有来无回!”
俞尚临双手附背,低沉着嗓音不满道:“这偌大的云锦阁,就容不得人来参观么,况且我两人也未有何逾矩之处,阁主这喊打喊杀的作风属实让人一惊。”
帷幕之内的人不屑一笑“每日来我阁内偷东西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本阁不防着点,哪还有立足之地。”
俞尚临见着剑锋稍缓,继而沉声道来:“阁主的规矩我等自是不敢犯,可阁主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滥杀一通,传出去也是让阁主名声扫地的不是?”
帷幕内的女声,带有威胁的意味回道:“你们得有机会传出去才行。”
俞尚临不再言其他,直接道明来意:“今夜确实唐突,我二人之所以寻上高层,并不是要偷什么东西,而是在找阁主你。”
“找我?”帷幕之内的人好整以暇,坐上软榻,顿了半响:“何事。”
俞尚临从怀中掏出锦鲤墨玉交给侍卫,侍卫拿着墨玉上传给帷幕之内的阁主。
帷帐随着风拂过,带起一片荡漾在空中,阁内顿时升起一股暗流涌动,帷幕内的人顿了半晌,声有滞迨,轻笑一声回道:“你拿着已死之人的东西,所求为何?”
俞尚临闻言,不免疑云,“谁死了?”
帷幕之内的人笑出了声,“哈哈哈,何人,你拿着我给他的东西却不认识这物归何人所有?。”
说着叹了口气,语气轻佻:“可这人早就死了,说吧,你从何处得来的,又想所求何物?”
俞尚临并不知晓这其中关系,努力联系起沈白舒所说,是沈白舒当初救了这阁主,也是这阁主将这墨玉给他的,而阁主说那人已死,可沈白舒明明活得好好的。
俞尚临凝重回道:“受我……心爱所托,前来求药。”
帷幕之人听闻此句,顿时怒气横生,帷帘横飞,“沈鹿景,你居然将我给你的东西给了一个女人!”
可突然间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不禁好笑道:“可你没想到这个女人让另一个男人来换取我给你的优待,真是好得很呐。”
俞尚临也不知她在嘀咕着些什么,刚想再说一句,如若不换,也不勉强。
帷幕之内的人就已先开口:“来人,将这两人乱剑砍死。”
俞尚临还未反应过来,两旁的侍卫已将抄剑向两人袭来,俞尚临从护肘处拔出短刃迎面抵挡住砍来的剑。
梁郁尘见将军孤军奋战,趁束缚着他的那两人不注意,向后一仰,双腿踢向两人的脖颈,再一个空翻,跳到俞尚临身旁,焦急道:“将军,我没剑啊!”
俞尚临短刃打起来很吃力,侍卫的长剑可远处划来,而短刃却只有近身反割,踢远一个砍来的侍卫,回道:“没剑,死守!护好自己。”
两人贴背,只有以肉相搏,俞尚临不明白为何阁主突然之间就发怒,还有她刚才说持此墨玉的人已经死了,这又是何意?
很快两个以肉相搏的两人落于下风,俞尚临深喘着气对梁郁尘说道:“找机会突围,向门边去,我拖着后面的人,你去开门。”
梁郁尘肩上挨了几剑,此时有些力竭,有气无力的回道:“是,将军小心。”
两人协力向门边突围出去,俞尚临不忍放过着这唯一的一次机会,遂在剑压之下,仍开口怒回道:“阁主未免太无情了些,死也得让我死明白吧!”
躲开身后袭来的一剑,围上来的侍卫越来越多,梁郁尘已是体力不济,“将军……怎么办,今儿不会就交代在这里了吧。”
俞尚临也不敌四手,挨了几剑,他等着帷幕之内人的回答,只要她说话了,就一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歪坐榻上的阁主,见着手下众多人竟不半天拿不下着两人,正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着,听见俞尚临问话,嗤之以鼻,自言自语喃喃道:“我想要你死,何须缘由,真要较个真,那就是你们活该,你们也配拿我给他的东西。”
阁主正摩挲着墨玉,“时隔多年,你终究还是回到我手中了,只可惜不是你本人亲自前来,故去一年,让此物流落到他人之手,叫我误以为你还在世……。”
突然,摩挲的墨玉上有一条裂口,阁主定睛一看,正身坐直身体,沿着裂口将墨玉打开成两瓣,中间掉落一小卷纸条。
她缓缓打开信条,见着信上的内容,脸色忽悲忽喜,渐渐蹙起柳叶眉,拿着信条的指尖似在颤抖,她不敢相信这人还活着,虽然还未亲眼见着,但能知道这墨玉可藏信的就只有他——沈鹿景。
听见刀剑之声,立刻斥声:“住手!”
侍卫们听见制止声,立刻收了刀剑,又迅速整齐划一的站回大殿两侧。
俞尚临和梁郁尘两人见人收手,终于缓了口气,各自掩着自己的伤口,两人靠在一起悄声商量着。
梁郁尘一字一句顿道:“将-军-,这-又是-要做什么?”
俞尚临面色沉重,他实在料不到这阁主是个什么意思,更对此举甚是不解。也是惊疑未定的回道:“不知,且看她有何目的。”
帷幕内的人掀帘出来,神色无异,只是在细细打量着这两人,她站在高处,面带黑纱,居高临下的审视让俞尚临对此人更添一分厌恶。
只听她语气稍缓下来,柔和了许多,不知是问俞尚临还是在自言自语:“他还活着?”
俞尚临忍着伤痛,直起身来,抬起低沉的眸子,打量着站在高处的那个女人,不禁疑问道:“‘他’指谁?”
那女人转过身来,从高台上缓缓走下来,脸色神色不定,闻言又轻笑一声:“他,沈鹿景,还活着?”
俞尚临闻言,紧锁着眉头,垂下眼帘思索,这人口中的沈鹿景是不是就是沈白舒?还是说这人误将沈白舒当作了沈鹿景。
疑惑未解,就听见那女人又开口说了起来:“他到底还是躲起来了,那样也好,这江湖中没有他一席之地,他处也总该有其容身之所。”
俞尚临搀着梁郁尘,不明白此人所说为何,也不敢再开口询问,生怕惹得这言行难料的阁主突然发难,只有怔怔的盯着距自己不远的阁主。
阁主扫视俞尚临两人一眼,负手又踏上高处,背对着众人冷冽的声音传响整个大殿,“他玉面医仙想要,本阁定双手奉上,你们所需何药?”
俞尚临与梁郁尘两人面面相觑,虽不知这阁主为何突然改变了注意,但既然她答应了,就得抓住机会。
俞尚临将所需药材一一道来。
阁主闻言,不禁凄冷一笑,“他沈鹿景当真胃口不小,倘若还在百医谷,这等药材又怎会难倒他持信物来求我。”
俞尚临并未放下戒心,此人阴晴不定,说翻脸就翻脸,生怕她答应了又反悔。
不禁问道:“你与沈白舒是何关系?”
阁主抬首弥望片刻,自己呢喃道:“沈白舒?换名了么。”
转头悠然地回答着俞尚临的提问。
“关系?那到说不上是什么好关系,只是一条命欠着他罢了,不过,你方才说心爱之人叫你来求药,倒是让我好生误会。”
俞尚临眼神毫无躲闪,毅然回道:“确实是我所爱。”
阁主闻言,一副了然的意味,“原来如此。”
说完这一句便掀帘进了帷幕,此时已经有侍女将所需药材端上来。
侍女来到俞尚临面前。阁主在帷幕内冷冽之声传来:“天竺蜻三株,石菖蒲八钱,天山雪榕五丛,鹿羚草三株,我阁所有皆在此,多要也没有。”
侍女将所有药材装进金楠木箱里,封装完毕后交给俞尚临。
俞尚临还有些惶恐,仍是看不透着阁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从头到尾都是莫名其妙,不分青红皂白的上来打斗一通,又突然间放过他们,还将药材也一并送了,心中仍是惊疑不定。
阁主透过帷幕看着俞尚临犹豫,取笑道:“这不是你们要的么,现下不敢接手,他沈鹿景找的人胆量也不过如此。”
俞尚临敛了神色,伸出受伤的手臂接过药箱,沉声回道:“阁主误会,只是我心中尚有疑问,所以不敢接手。”
帷幕内的阁主嗤笑:“好奇我为何突然就答应给你们药材?还是好奇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这些你都可以回去问他,何必在我这找答案。”
俞尚临将梁郁尘搀扶在肩上,闻言也收回心思:“多谢阁主赠药,俞某就不再打扰了。”
俞尚临搀着快要晕厥的梁郁尘走出门去……
帷幕之内的人,斜倚在榻上,终于缓缓闭眼,沈鹿景,我欠你的终是还清了……你与我今后再无瓜葛……
此时已是夜半时分,玄月当空,时而绕在黑云之后窃笑,洒下的光辉让大地透彻一片。
俞尚临与梁郁尘回到客栈内,此时在一楼食饭饮茶的客人门早已散去,老板见俞尚临撑着浑身是血的梁郁尘进来,顿时吓了一跳。躲在收钱柜后不敢多言。
俞尚临一进客栈,招呼着人:“打盆热水送上来,再去请位大夫。”
掌柜惊心动魄,见来人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才小心翼翼地从柜台后边出来,叫小二去办事。
俞尚临将梁郁尘送回房内,等着大夫上门来查看,本来今夜就可启程的,现下也只得再歇一夜,明日再启程,这样算起到军营时也只剩两日的时间了。
等大夫来看过后,俞尚临回到自己的房间,心中隐隐不安。
沈白舒瞒着他许多事,他不欲深究他的前尘,但沈白舒的过去与现在仍牵扯着许多事情,这让俞尚临不免忧心。
况且此次疫病,也不知他在军营里如何了,想来沈白舒的性子,定是宁愿自己累得半死不活,也不会放任病人不管,倘若真的尸变,伤着他了,估计他也难下决心去焚烧掉尸体……
可为了后两日能早到军营,俞尚临今夜必须得好生休整,遂强迫着自己的思绪回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