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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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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月城过路的修仙者更多了,常常能看见御剑飞行的修士,一道又一道金光交错闪烁,沈素嫌弃金光晃眼,干脆是缩在房中,半步不出。

    不晓得男主余暮寒何时才会露面,跟着临仙山的修士踏上修行,还落月城一个清静。

    指尖轻动,捻过薄薄的纸张,墨黑的字体跳跃进双眸中,沈素眉间裹上了一层寒霜。

    沈素这几日都在细细品读这个世界的书籍,了解着一些不属于她从前认知里的东西,好在沈家家大业大,还真让她翻出来了些有用的东西,她现在手里这本书就详细记载着落月城来历,也记下来了沈素较为渺茫的离开希望。

    落月城曾是临仙山比武场之一,因为频繁争斗,护城玉髓消失,城中灵力失控,临仙山也就遗弃了这处比武场。临仙山一直都是修仙界最强的宗门,追随者仰望着不尽其数,最开始在落月城落脚的人都是想入临仙山而不得的人,后来则是平凡人越来越多了。

    落月城远观好似一把断开的镰刀,城西繁华、烟火旺盛,城东穷苦,地势险恶,而中间的断口处是大片荒漠,黄沙纷飞。

    偏偏是繁华在城西,城门却在城东。

    书中所记,城西离临仙山过近,临仙山遗弃落月城时特地封死了城西的出入口,原本这里该荒芜的,但城西还有着些玉髓残余的灵气,哪怕是平凡人都更愿意往城西来,虽然平凡人要从城东到城西是格外艰苦的一件事。

    城西和城东之间黄沙蔓延之处,对于修仙者不过是片刻穿行的事,但对于平凡人而言,想要穿行那百里黄沙简直是天方夜谭,好在前人中亦有良善之辈,那黄沙中有一条被块块石子堆起来的小道指引人穿梭东城西城,只不过狭窄的小道车马难以通行,唯有人的双足和驴马四蹄可以稳稳行走,而且一旦偏离小道很有可能就被黄沙迷了眼,再难找到方向,所以进来城西的人大都不远再折腾一次离开,外面的人听闻这里有微薄的灵力,纷纷往里挤,落月城倒是越来越人烟兴旺。

    原不怪那白马难卖,那瘦弱的身板如何能够穿过黄沙。

    原书中的视角都是跟着男主而走,男主是天选之子,更是绝好的修仙体质,从登场就超出常人许多,沈素在男主的视角里从不知道一个平凡人要离开落月城竟是这样艰难的事。

    现在再想想翠桃知道她要离开落月城的剧烈反应,沈素忽然觉得好笑,翠桃不该那么急躁的,依着她并不坚实的身板,要离开也是件难事。

    这修仙的世界对平凡人实在是不太友善。

    破世界!

    沈素不是没有考虑过求仙道,只是修仙要天赋,没有天赋的修仙者死得更快,而且修仙界就那么大,各大宗门之间还有着各种利益摩擦,一旦踏入修仙道,她将无法避免和男女主打交道,交恶容易死,交好也容易死,她自认没有抗衡男女主或者反派的可能。

    修仙,并不明智,这都不如留在落月城养老。

    距离落月城被屠还剩一百多年,这时间都足够她入土了。

    沈素并无大志,只求安稳,不过她想要安稳度日的前提是搞清翠桃的图谋,还有就是那捡回来的美人到底是什么?

    思绪到此,沈素朝着床榻间瞥了眼,虽已过了好几日,但那白马幻化的美人还昏睡着,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

    翠桃说过好几次要让美人去别的房中住,但沈素还是坚持让这美人睡在了她房里,而她自己倒是夜夜宿在木椅上,原因也很简单,她还没有搞清楚这美人到底是人是妖,自然是不愿错过她丁点变幻的。

    原主的身体并不强健,但愈合能力还算不错,那白马在她秀嫩肌肤上落下的零星红印已经消失了踪迹,手背再次变得玉白细嫩。

    美人的愈合能力倒是不太好,转眼已过三日,捡回来的美人儿依旧沉睡着,她双掌和双脚都涂过药被布条包裹起来,遮挡了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沈素放下了手里的书,踱步到了床边。

    昏睡多日,美人脸上的疲惫之色淡了些,只是人分明是陷入了沉睡,那眉心还是紧紧蹙着,看起来有数不尽的愁思。

    耳边不知为何再次响起来了那日听到的陌生声音:“从今日起你不再是神女,而是低贱的牲畜,你也该感受感受弱小生命的艰苦了。”

    沈素记得听到这道声音的时候是因为马尾扎破了她的手背,她的鲜血沾到了白马毛发上,那这两者之间会不会也有些关系?

    美人身上的气息很温和,掺着那清雅的香味,若说是神女倒是比妖更能令人信服一些。

    只是在这修仙界能称得上神女的,想必修为早已足够支撑绵长的寿命,又怎会衰老?

    美人虽看着并不苍老,但也绝对算不上年轻,身上也没有神性,只是再想想那后半句话,沈素的心忽然咯噔一声。

    堕为牲畜的神女!不会这么巧吧!

    沈素是清清楚楚记得的,原书里大反派江绪爱上男主的根源就是因为她在落月城丢了马,男主从小在落月城长大,加上一副热心肠碰上焦急万分的江绪提出了主动帮她找马,后来马找到了,江绪也就对男主动了心。

    那匹马能够在江绪心中有那样高的分量,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那匹马是她亲娘所化。

    江绪后期的确是因爱生恨而残害生灵,屠杀各个宗门,但那份爱并不仅仅是对男主的爱求不得,更多的是对她父亲的痛恨。

    江绪父亲名叫江谙,乃是现在临仙山的大长老,也就是男主余暮寒未来的师父。

    江谙对男主倒是极好,但也改变不了他曾残害妻女的事实。

    原文里关于江绪母亲的描绘只有寥寥片语,但已经足够拼凑出一个足够凄惨的故事,江绪母亲卫南漪原是临仙山大师姐,天资极高,乃是最有希望继承宗主之位的人,而江谙则是她的师弟,两人在师尊的撮合下结为道侣,并育有一女,那便是江绪。

    谁都不知江谙从前是有过爱人的,他那爱人是只蛇妖,那日两人私会,蛇妖体内妖性发作,咬伤了临仙山数十名弟子,最后由卫南漪出手斩杀了蛇妖,原是蛇妖有错在先,但江谙却将这笔债记在了卫南漪身上,只可惜他并不是卫南漪的对手。

    最后他在上一任宗门大限将至之际想出了个阴毒的法子——杀妻易道。

    他用江绪算计了卫南漪,将卫南漪囚禁以后,一点点敲碎了卫南漪的灵骨,借着卫南漪的灵骨凝聚了新的元婴。因为看不惯卫南漪杀害蛇妖时的果断和傲慢,他收集百种妖血炼化强行喂食给了卫南漪,卫南漪断了仙途,血脉也被改变,开始变成那些低贱的牲畜。

    她算不上妖物,毕竟连一点灵力都难聚拢。

    那时,临仙山的上一任宗主早已是油尽灯枯,等着她发现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自己也没有了能力替卫南漪主持公道,只能是帮着江绪带着跟死已经没有什么分别的卫南漪逃离临仙山,庆幸的是江谙还没有弑师的胆量,这才让上一任宗主有机会将宗主之位传给江谙师妹。

    江绪从此后带着卫南漪一路漂泊,还得接受娘亲变成各种牲畜,小小年纪就磨练出了坚毅的心性,好容易熬了十年,修为增进许多还找到了让卫南漪短暂恢复人形的办法,这才有了重新回到临仙山讨个公道的想法,毕竟上一任宗主虽然没了,但临仙山还有太上长老,江绪在临仙山没有话语权,但卫南漪是有的。

    只是江绪刚刚到落月城就丢了马,紧接着还发现她因离开时带走了临仙山的最强神器——裕灵剑,成了临仙山追杀的对象,这才连忙带着卫南漪离开了落月城。

    可那剑原本是上一任宗主的佩剑,正是因为担心江绪无力自保,这才将剑赠给了江绪,没想到反而与江绪惹了祸端,不过江绪能杀那么多人,这剑功不可没。

    为了求条生路,也为了报仇,江绪带着卫南漪加入了魔宗,她以为这样就有能力保护卫南漪了,只是后来她在秘境为了搭救男主折损修为,偏生遇上了也来搭救男主的江谙和女主,她眼睁睁看着江谙杀死了那时化形为兔子的卫南漪,几乎癫狂,男主却只觉得她大题小做,他的师尊不过是杀了一只兔子而已。

    没有人相信曾经临仙山最具天赋的弟子成了只灵力全无的兔子,只觉得那死去的不过是条灵智未生的牲畜,也忽视了江绪的绝望。

    江谙用卫南漪的灵骨开辟了新仙途,又借着卫南漪的命,彻底踏上了无情道,修为一步登天,江绪几乎看不到复仇的可能,她强行融合了裕灵剑的剑魄将自己变得半人半器,也彻底入了魔,杀了江谙,也灭了临仙山,只是自己也最后死在了男主剑下。

    书看到结尾,沈素也没有讨厌过这个几乎杀光整本书的反派,因为她如果是江绪可能比她还疯。

    江谙对江绪一直都是不闻不问的态度,她从小就跟着卫南漪,是卫南漪细心呵护成长起来的,纵然是她爱慕的男人也不可能重要过生育她的母亲。

    站在书里大部分人的视角,江绪是极恶之人,可站在江绪的视角,江谙才是彻头彻尾的恶人。

    所以她究竟是不是卫南漪?

    如果她是卫南漪的话,一切都似乎说得通了,只是按照书里所写卫南漪应该不可能这么长时间都以人形出现在她眼前才对的。

    沈素看了看自己光洁的手背,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如果再次让她的血接触到她,那么她能听到的声音会不会更多?

    沈素缓缓抬起手背,用牙齿咬开了一道细口子,鲜血沾上了皮肤,沈素却没有如愿听到更多的声音,那卧在床榻间熟睡的美人却忽然挣开了眼,那墨黑明亮的眼睛与沈素撞了个正着,细软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她眼神从迷茫很快转变为了惊恐。

    “不要!”

    是那道声音。

    沈素终于是等到了美人张口,果然与先前听到的柔弱女声一模一样,只是她的反应太过于激烈了。

    沈素刚想安抚她两声,眼前却再次飘出了熟悉的红雾,这次她看清了,那红雾的源头就是来自眼前的美人,眼前刚刚出现一只幼虫的影子,美人猛地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受伤的手背裹紧了被褥里,伤口被遮住的一瞬,幼虫和红雾都消散了。

    在轿中的场景此刻浮现脑海中,沈素差点咬到舌尖。

    她刚刚还是太冲动了些。

    不过那些幼虫看不到她伤口似乎就会消失,那她在轿中用绣帕遮住伤口的举动倒是误打误撞蒙对了。

    沈素的手被美人死死拽着摁在被褥里,被褥遮盖下是美人柔软的身躯,她只想着搭救沈素,倒是没有留意到她将沈素的手摁在了怎样的位置。

    那柔软饱满的触感让沈素大脑有短暂的空白,她耳根微微泛红,沉默不语地将绣帕塞进了被褥间。

    美人也反应了过来,连忙松开了她的手。

    沈素用绣帕裹住了手,这才将手抽离了出来,手心残余的温度却让她耳尖更红了点。

    美人张了张口,话还没有来得及出口,细微的咳嗽声就先一步从唇边溢出。

    她呛红了一张脸,苍白柔弱的脸上泛起点点异样的潮红,眼底也浮出了水雾,莹莹波光看着柔弱惹人怜,沈素脑袋嗡鸣一声,那刚刚触碰过美人的指尖都开始发烫。

    美人咳得越来越厉害,淡淡的血丝都从唇边溢出,沈素一惊,连忙将美人半扶了起来,轻轻碰着她的后背,替她梳理着那挤在胸口的气息,美人却将她裹着绣帕的手越捏越紧,似乎怕极了她的绣帕滑落,露出那受了伤的手,可嘴上说的话却是完全相反的:“咳咳……姑娘离我远些,我体内的东西在渴求姑娘的血。”

    沈素看了眼被紧紧握着的手,忽视了美人前半句话,追问着她后半句:“东西,什么东西?”

    她微微张口,似有许多话想跟沈素说,只是话还没有说出口,那眼泪就先落下了。

    一滴滴带着热感的泪珠子滴落在了沈素手臂上,沈素的心都跟着被烫开了一道口子,喉头忽然间涌起轻微的痒意,沈素的指尖攀附到了脖颈处,轻轻摁住才抑制了那份痒意。

    她连说话都带着低柔的哭腔:“姑娘,你买了我,又救了我,我不想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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