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张仲咳了咳,小心窥探着何泽书的表情,问:“书书,你认识盛缙盛总吗?”
何泽书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怎么突然这么问?”
张仲:“内什么,呃。”
嘿!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说。
就在刚刚,盛氏以官方名义联系节目组,说他们董事长需要在今天登上节目,希望双方尽快接洽。这个重磅消息从天而降,直接把张仲给砸蒙了——确认好几遍才迟疑地相信,这确实是盛氏官方,节目组没有被诈骗。
可自己这边反复询问,盛总到底为什么要上《追爸》,只能得到一个没有感情的机械性答复:盛总会亲自告知。
直到最后,对面才隐晦透露一点秘辛——盛总和节目上的何姓嘉宾有一定私人关系。
张仲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宛若被雷劈了:难道节目组一直为难的无背景小可怜其实才是来娱乐圈游戏人生的真大佬???
何泽书垂下眼睛,声音不大:“我们原来认识,现在没什么关系,也很久没联系过了……”
张仲瞪大眼睛:哈?这到底什么意思?!
他正想追问,被邢烨然一声打断:“张导,你到底想问什么?能直白些吗?”
张仲脑子正乱着,被他一打断,脾气也上来了:“你没看出来我也不知道怎么问吗?”
邢烨然皱眉:“你发什么疯。”
张仲嗓门又抬高一个调:“我发疯?你怎么不去逼问何泽书啊?”
邢烨然:“啊?他一个受害者,能知道什么?”
张仲:“你傻了吗邢烨然?一把年纪了玩什么恋爱脑啊?!”
这下邢烨然真急了:“啊?!你——”
何泽书完全没听进去他们争执的内容,但被两个人越来越大的声音震得脑子嗡嗡响:“你们两个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
张仲:“……”
邢烨然:“……”
小卧室像是被按了静音键,一下子安静下来。
半分钟的沉默后,张仲揉着太阳穴开口:“……总之,你俩脱离镜头太久不好,先出去再说吧。”
何泽书轻轻“嗯”了一声,又小声说了句“抱歉”。
他始终半垂着头,从邢烨然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他纤细的脖颈,他下意识想搭上那个人略显孱弱的肩膀,但手触碰的前一瞬,仿佛被烫到一样,邢烨然猛缩了回去——
邢烨然无声地垂下手臂,五指攥紧,又松开,用没什么波澜的语气开口:“泽书,你先出去吧,我们错开时间。”
“……嗯。”
何泽书打开门,慢慢走了出去,他走向客厅,似乎有谁在跟他打招呼,但何泽书太疲惫了,他甚至没有留意那人是谁,只回了个机械性的微笑,便匆匆转身,走向小院。
叶子正在院子里跟哥哥姐姐一起玩,这群猴崽子试图把一根树枝种进土里,再收获一棵大树。到底是小孩儿,没有沉重的烦
恼,一根树杈就能带来好几天的快乐。
叶子抬起小脸,粲然一笑,突然拿脏兮兮的爪子往他狗哥哥脸上一抹——
何泽书:“……”
这只崽,顶着一张阳光漂亮的脸毫不违和地干出了超级腹黑的事,也不知道是遗传了谁。
“爸爸?”叶子看到爸爸,眼睛笑得眯起来,跑跑跳跳地往爸爸怀里蹦,“爸爸!叶子在种树!”
“嗯,叶子真棒。”何泽书把脏兮兮的崽崽拥进怀里,“要是少欺负一下哥哥就更棒了。”
叶子试图卖萌糊弄:“诶嘿!”
何泽书揉揉他柔软的发顶,静静盯着崽崽,就这样沉默地看了几秒。外面的一切混乱繁杂,而这里依旧安静、又干净,好像未被污染的乐园。
“爸爸?”叶子眨眨眼睛,他托起何泽书的手,贴在自己柔软的小脸上,用糯糯的声音在爸爸耳边问,“爸爸怎么了?爸爸的手好凉。”
“没有。”何泽书摇摇头,他再次把叶子的小脸埋进自己怀里,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神色,“爸爸只是昨晚睡太晚了,有点困。”
何泽书起身,拍了拍叶子的后背:“继续玩儿去吧,哥哥姐姐都等你呢。”
“嗯!”叶子弯起眼睛,“爸爸今晚要乖乖早睡哦!”
何泽书:“好,爸爸一定乖。”
他看了会儿孩子们玩耍的背影,一时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突然,院子外响起略显嘈杂的动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何泽书突然想出去看看。
他打开院门走出去,不远处,最先映入眼睛的是几辆看起来很高级的越野车——停在导演组的营地旁边,几个陌生的面孔正在跟工作人员交流什么,何泽书听不见内容,只是感觉气氛热烈,似乎是来了个大人物。
突然,为首那辆车的车门开了,一个挺拔俊美的男人从后座上走下来,张仲带着一脸谄媚的笑似乎是想迎上去,但被别的陌生面孔拦了下来。
何泽书原本乱糟糟的脑子“嗡”一下——突然就莫名其妙的安静了。
这明明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却感觉很奇怪。
何泽书穿书已经足足一个月了,除去不适应环境的第一天,从没有感觉像这一刻这么“奇怪”过。
他下意识别过眼睛:自己这样愣愣地盯着一个陌生人算什么?不能让人家产生奇怪的误会,但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他的余光还是下意识地往那边扫。
但是好奇怪,那个男人的视线笔直看向这边,目光晦涩,倒像是……在看自己?
他……在看我?
错觉?不像?
我盯着他被发现了?
我很失礼吗?
突然,男人有了动作,他视线仍旧钉死在自己身上,大步朝这边走来。
何泽书:“!”
他心脏怦怦乱跳,引以为傲的大脑停滞了运转,完全丧失了分析能力。
迎面朝自己走来的男人俊
朗、沉稳,举手投足间带着令人挪不开的魅力和魄力,似乎他出现在哪儿,那里就应该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但这不该是自己反应这么奇怪的理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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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泽书想走,但拔不动腿,似乎这具身体本来就镌刻着类似于“依恋”和“倾慕”这样的情绪,两人视线对上,何泽书感觉到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在逐渐升温、加速,各种杂糅的情绪在他脑子里交融混杂,几乎要炸开。
他头一晕,整个人踉跄了一下,但下一瞬,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盛缙把他紧紧搂在怀里,那双锐利的眼睛直直盯着他,何泽书心里一惊——似乎自己在这样的目光下无处遁形,他匆忙别开眼,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谢谢,啊不,抱歉。”
“何泽书。”男人紧紧攥着他的手腕,近乎咬牙切齿地沉声喊出这个名字,他盯着怀里的人,目光幽深,像猛禽盯上了猎物——幸好何泽书没有抬头,否则他可能被男人的压抑至极又炽烈至极的眼神吓到。
“我……”何泽书脑子乱得很,全然没了平时的机灵样,干巴巴地重复,“我……”
“你不认识我了?”男人手劲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嘶——”何泽书小声□□出来,“痛……”
“抱歉。”盛缙赶紧松开他,那白皙纤细的手腕上已然留下鲜红的指印。何泽书是容易留下痕迹的体质,以往也是,稍一用力就能在他微微颤抖的美丽身体上留下一点暧昧又隐秘的“标签”,盛总盯着他手腕,眸色越来越深沉。
“我……”何泽书没发现猎人的眼神,他慌慌张张,只以为自己遇到了“原主”的熟人,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掩饰,“抱歉,我最近撞了脑袋,一觉醒来发现忘了不少事,哈哈哈。”
盛缙不做声,沉默地欣赏他拙劣的演技。
他的爱人回来了——这已经是盛缙做梦都不敢想的奇迹,至于别的,他不敢向神明奢求更多。失忆就失忆吧,他有自信让何泽书再爱上自己一次。
盛总不愧是盛总,几乎是瞬间,就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面上端出一派儒雅风范。
他莞尔,金丝镜框下的双眼微微上挑,活脱脱一个斯文败类:“那容我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是盛缙。”
“盛……缙,”何泽书眼睛慢慢瞪大,他想起来自己从家里翻出来的那份离婚协议,如果他没有记错,除了“何泽书”,另一个署名应该就是这个名字,“你你你是——”
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个时间?这个关口?见到这尊大神?
何泽书完全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面对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前夫,脑子的混乱达到了巅峰:
他为什么要来?
节目组的预谋?啊不,节目组怎么可能请得动他?
他恨我?他会落井下石啊?
难道有什么财务纠纷还没解决?他会不会后悔每年打给自己两百万了?
……
何泽书依稀回想起原主是怎么对人家亲
() 儿子的:漠视、冷暴力,最后吊死在孩子面前,直接把乖巧的崽崽刺激成了腹黑反社会变态……
虽然还没走到最后一步,但在人家亲生父亲那里形象一定糟糕到了极致。
何泽书:…………
盛缙并不立刻说话,只低头看着何泽书,欣赏他那张漂亮的脸上每一点细微的神态变化。他还是那样,至少对自己来说,何泽书的每一点心思都写在脸上,实在是说不出的可爱。
“我……那个……不知道节目组打扰您了……”估计是太心虚的缘故,何泽书说话小声细语的,甚至用上了敬称。
他突然感觉到耳侧传来温热的触感,修长的手抚上自己鬓角散乱的碎发,有条不紊地整理——好像做过无数遍一样。何泽书抬头,愣愣看着这位盛世集团董事长,整个人紧绷着呆在了原地。
有趣,盛缙在心里莞尔。
何泽书忘记了一切,好像又变回了当初那个稚气青涩的毕业生,在感情上笨拙到可爱,盛总突然生出一种冲动:想把他带回家锁起来,再不让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脱离自己视线一步。
幸好这个疯狂的念头只冒出来一瞬,就被盛缙亲手掐灭了。
他只温柔地看着何泽书:“对我说话不用这么客气,你原来不这样的。”
何泽书有点僵硬地别过脸:“我——”
“网上污蔑你的事不用操心,”盛总低下头,在他耳边开口,“我会处理。”
何泽书慢慢瞪大眼睛,他从没想过素未谋面的前夫会突然出面替自己解决问题,他明明从没见过这个人,可看着他的眼睛,自己却又不受控地放松下来,不受控地信赖他——简直跟着了魔一样。
何泽书轻轻搭上盛缙虚搂住自己腰的胳膊,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小声说:“对不起。”
盛缙一顿:“为什么道歉?”
“把叶子牵扯进来了,对不起。”何泽书并不那么在乎自己,但看到“私生子”这个热搜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心里抽痛,叶子还那么小,懵懂又可爱,但却因为大人之间丑陋的纠缠被泼上了这样的污水。
即便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不是我的错,不要苛责自己。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如果我不冒尖出头,乖乖收敛锋芒做低伏小,叶子是不是就不会被牵扯了?
可能是突然放下心,何泽书突然很想哭,无处吐露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连声音都不受控地染上点哽咽:“对、对不起,叶子也被牵扯了,真的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盛缙轻轻收紧手臂,像对待无价的珍宝一样,像用力又生怕太用力,他在何泽书耳边轻声说,“我会让真正犯错的人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泽书才在盛缙怀里渐渐回过来神,他慢慢瞪大眼睛,一摸脸——还能摸到一片濡湿感。
自己、刚刚在前夫怀里哭了?!还被前夫安慰?!
何泽书心乱如麻,他赶紧推开盛缙,又觉得自己的动作太无理,他想看盛缙,又不太敢正视他的眼睛,说话慌张又吞吐:“对、对不起!我失态了。”
盛缙轻叹口气:“我不喜欢你跟我道歉。”
何泽书动作顿住,将差点脱口而出的“对不起”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很紧张,没来由的紧张,纤白的手紧紧攥起来,连啜泣都变得小声。
盛缙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们之间隔了两年的分离,还有消失的记忆,自己骤然出现,倘若表现得过于热切,反而是给对方施压,盛总不会在爱人面前犯这种毛头小子的错误,他只将一只大手放在何泽书头顶,轻轻揉了揉:“小书,别害怕。”
何泽书真的不明白,这个人的声音跟有魔力似的——他说“别害怕”,自己就真的不怕了,真是不可思议的怪事。
他下意识抬起头,愣愣看着面前的男人,跟傻了一样。
盛缙纵横商场多年,最不缺的就是眼光和耐心,他太了解自己的爱人,愿意用温柔和爱意织好一张大网,顶多加上一点点不值一提的谋划,等着何泽书自己心甘情愿地撞上去。
于是他用醉人的嗓音温声说:“我们先回去吧,叶子还在等我们。”
“啊对对对!”何泽书声音带着点不自然的变调。
盛缙装作听不出异样,跟上爱人有点慌乱的脚步,随着他走向那间布满摄像头的木屋。
再一抬头,盛总的双眸已经带上了令人胆颤的凌厉。
清算,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