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何先生？”
“何先生！”黎叔的声音把何泽书从缥缈的神游当中扯了回来，老先生皱眉看着何泽书，眼睛里全是显而易见的嫌弃，“盛总这次转账的时候还捎带了别的话，他说，希望您能克制花销，给孩子一个好的榜样，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
何泽书“咕嘟”咽了下口水，心脏一下子提上来：这位富豪前夫不会把自己从房子里赶出去吧？！
难道自己不仅要面对全网骂名，随时可能噶掉的未来，还要被扫地出门露宿街头？
何泽书看着管家大叔，整个人变成了[惊恐jpg]
只听黎叔缓缓开口：“以后交给您的抚养费将减少到每月10万，每月1号准点打款，绝不多一分、也不会早一秒。”
？？？
一月10万叫惩罚？
何泽书当场泪目：这位盛总是什么带慈善家？！
“唉，”黎叔轻叹一口气，“虽然我知道何先生你不会听，但我老头子还是想再说一遍，子业少爷还小，很需要父爱，盛先生给他单方面的爱是不够的，那孩子对您满心孺慕之情。哪怕是看在盛先生这一年200万的面子上，您就不能多陪陪少爷？对他关心两句？”
何泽书干脆点头：“好啊！我改！”
黎叔：“我就知道……等等，你刚刚说啥？”
“黎叔，我现在想想，突然就觉得原来的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何泽书一脸沉痛，看样子恨不得自己来两巴掌，“我对不起叶子，也对不起盛总的一年200万！”
黎叔：“？？？”
何泽书从沙发上跳下来，表情严肃，深色凝重：“我决定痛改前非，诚邀您监督？”
黎叔：“？！？！？！”
等等，抚养费降低对这个人刺激这么大吗？！
黎叔脑子还乱着，就看见何泽书匆匆打开房门，指着长廊另一头很明显精心装修过的房门，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问：“那个是叶子的房间，对吧。”
黎叔机械性地点点头：“……嗯。”
他愣愣地看着何泽书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过去，“咚咚”两声敲响了房门，用温柔到逼近梦幻的声音开口：“叶子，给爸爸开开门好不好？”
黎叔：“……”
老管家大脑一片空白，“我好像没睡醒”“我是不是该休假了”“我的老花眼已经这么严重了吗”等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老人家脑子里乱飘，他迈着虚浮的步子，摇摇晃晃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崽崽粉红色地梦幻小卧室里，盛子业小朋友正抱着小兔子布偶吸着鼻子抹眼泪。
叶子就不该对爸爸有什么期待的！！！
从叶子有点印象开始，爸爸对他就总是冷冰冰的，他看叶子的眼神很怪，总叫叶子觉得害怕——他在电视剧里看到过有人露出相似的眼神，黎爷爷说这种眼神叫厌恶。
黎爷爷说叶子要学会保护自己，要离这样的眼神远一些。
但好像幼崽孺慕的天性在作怪，不管在“何泽书”这里吃了多少亏、挨了多少白眼，叶子还是不由自主地想靠近爸爸。
他记忆里总有些散碎的画面：有爸爸抱着自己的；有爸爸温柔地看着自己笑；还有爸爸牵着大爸爸的手，笑盈盈站在自己床头……
所有人都说叶子记错了，说那是叶子梦里的画面——只有大爸爸不这么说。
大爸爸说，爸爸病了，才变得奇奇怪怪，只要叶子和大爸爸不放弃，总有一天爸爸的病会好起来，那个爱叶子的爸爸会回来。
叶子总爱站在小阳台上，每晚都在等流星，他要对着每一颗划过的流星许愿：希望爸爸的病快些好起来。
可是叶子真的好累好累啊！
大爸爸，爱叶子的爸爸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叶子抱着小兔子在床上窝成一团，嘤嘤地哭，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才不过豆丁大的宝宝，觉特别多，整个崽已经昏昏欲睡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跟爸爸很像，但语气又完全不同：“叶子，开开门好不好？是爸爸。”
叶子迷迷糊糊揉了揉朦胧的眼睛，小小地呜咽了一声：肯定是梦里听到的吧，爸爸从来没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叶子说过话。
他翻了个身，没半分钟的功夫就又要睡着了，门外又传来声音，很清晰，真的不像在做梦：“叶子，爸爸错了，放爸爸进去好不好？”
叶子愣了一下，一个咕噜从床上翻坐起来，小心脏“砰砰”直跳，大脑一片空白，一不小心“砰”一声带翻了脚边的小圆凳。
小崽崽被自己搞出的动静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房门已经被拧开了
——一脸焦急的爸爸出现在门口：“叶子！”
“……爸爸？”
看到崽崽好端端地站在床边，爸爸轻轻松了口气。
叶子心跳速度又加了一把火：咚咚咚——
这是他从没见过的爸爸，是……大爸爸口中爱着叶子的爸爸。
何泽书站在叶子房间外，整个人非常紧张——从高考之后就鲜有这么紧张过。
何泽书其人，看小说极其敷衍，经常一目十行看完一整本之后连主人公的名字都记不清，幸好《团宠带娃记》里面的人和情节脉络他记得还算清晰——比如自己亲儿子的小名。
赶鸭子上架的新手爸爸何泽书在门外深呼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敲了敲门，用自己平生最温柔的声音：“叶子，开开门好不好？是爸爸。”
没有回声。
何泽书心里一“咯噔”，看来把孩子气得够呛，这可怎么哄？
“叶子，”何泽书小声细语地道歉，“爸爸错了，放爸爸进去好不好？”
几秒后，屋里传来“轰隆”一声响——
不会是孩子摔跤了吧？！
何泽书心里一惊，赶紧拧开房门冲进去：“叶子！”
小崽崽正站在踢翻的小木凳旁边，小脸红扑扑的，脸上还带着点迷蒙的睡意，抬眼怔怔看着何泽书：“……爸爸？”
他手里紧紧攥住兔子布偶的长耳朵，嚅嗫着小声说：“爸爸、爸爸是来看叶子的吗？”
叶子眼睛生得很大，跟何泽书几乎一模一样，是一双水灵灵的鹿眼，委屈起来勾得人心肝脾肺都跟着疼。何泽书看着他那双眼睛，里面全是小心翼翼的期待，好像特别害怕面前的爸爸是梦里的幻觉，似乎声音大一点，“爸爸”就会被吓跑。
看着面前米豆腐一样软绵绵的小崽崽，何泽书心都快化了，赶忙走过去一把将崽崽揣进怀里：“爸爸想叶子了。”
说来奇怪，难道是因为躯体之间血脉上的联系？
何泽书第一眼看到这不过4岁大的糯米团子就特别喜欢，看到小团子咬着下唇委屈巴巴的样子就没来由的难过。
他抱着叶子，感受着怀里崽崽的体温——突然穿越，自己在异世那飘飘荡荡的灵魂，好像在此刻神奇地安定了下来。
真是不可思议。
何泽书在叶子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眼眶微微发红。
他一个客居于此的灵魂都难以自控地喜欢上怀里这个乖巧可爱的孩子，怎么这具身体的原主这么恨自己亲生儿子？待崽崽活像待仇人？！
突然，怀里的崽崽像是终于憋不住了，“哇”一声大哭出来。
“叶子？！”新手爸爸何泽书手忙脚乱，“还在生爸爸的气？没有哪不舒服吧？”
叶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两只肉嘟嘟的小手放在小肚子前面搅啊搅：“爸爸、爸爸从来没有亲过窝……”
他哭得话都说不清，抽噎着说：“粑粑都、都不愿意跟叶砸索发（说话），粑粑都不想多看叶子一眼……”
“粑粑从、从来都没有，这么温柔跟叶砸索过发。”
叶子越说越委屈，在房间里嚎啕大哭，哭得奶团子一样的身体跟着一颤一颤的，何泽书被他哭得心都碎了，在心里不带脏字地痛骂原主八百遍：
你再不喜欢这孩子，敷衍一下都不会吗？
每年200万的抚养费你拿着心安理得？？
有没有一点契约精神啊？？？
你还掐人？
你还虐崽？
你死也要刺激自己亲生儿子，让他一辈子痛不欲生？
何泽书气得磨牙，但是穿都穿了，他也只能为原主的不做人乖乖买单。何泽书在心里暗暗发誓：既然自己来了，就一定要护好崽崽，再不让小叶子受半点委屈！
他搂着宝宝的手微微颤抖，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五味杂陈”。何泽书揉着崽崽的小脑袋小声细语地哄：“是爸爸错了，爸爸要当知错就改的好大人。”
等叶子渐渐哭得没那么凶，何泽书搬出一堆不着调的甜言蜜语哄孩子：“爸爸以前不跟叶子接触是因为、因为，因为爸爸还不够成熟！爸爸想等自己成为出色的大人了，再来陪叶子，爸爸想成为叶子心里的完美超人！”
叶子哭狠了，一时停不下来，“咕、咕”打着嗝，用懵懂的小眼神看向爸爸：虽、虽然听不太懂，但爸爸他是不是在说……他没有讨厌叶子？
“爸爸跟叶子道歉，以后一定好好地陪叶子，爸爸要陪叶子去亲子活动日，带叶子去游乐园，带叶子去吃好吃的，买漂亮小衣服。”何泽书握住崽崽的小手，身体半蹲着，跟孩子平视，很认真地问，“叶子愿意给爸爸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吗？”
叶子愣住了，他盯着爸爸，半晌才小声说：“爸爸没有讨厌叶子吗？”
“爸爸怎么会讨厌叶子！”
何泽书铿锵有力地否认，坚定到不能再坚定，他捏了捏叶子软糖一样的小脸：“爸爸最喜欢叶子了。”
叶子可能是天生的记吃不记打，两年来的冷暴力一瞬间忘了个干净，嘴一撇“哇”一声哭出来，飞扑进爸爸怀里：“爸爸！”
他在何泽书怀里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到完全没了力气，整个崽昏昏欲睡缩成了一团，小手还紧紧扒着何泽书的衣服，嘴里含含糊糊地嘀咕：“粑粑是窝的……叶子的爸爸……”
“是，”何泽书轻轻拍打着叶子的背，“爸爸是叶子的，爸爸最喜欢叶子了。”
梦里的小团子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小小地“咕”了一声，红扑扑的小脸上露出憨憨的笑，看着又傻又萌。
何泽书抱着柔软的小糯米团子颤巍巍站起来，又怕没抱稳，又怕抱太紧，小心翼翼把孩子放在床上。
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盯着孩子的睡颜看了很久。
可以说，叶子是那种扔进人群都走不丢的孩子——他长得跟何泽书太像了。叶子睡姿很怪，不乱动，也不爱踢被子，何泽书看着崽崽，心里再次泛起难以诉诸于口的柔软。
这孩子可爱得像一块棉花糖，单单看着就心里发甜。
何泽书拨了拨叶子额前的碎发，眨眨眼睛。
感情和血缘真是神奇东西，一个小时前，何泽书也在心里坚定承诺要对叶子好——当时是为了对得起盛总每年的两百万，但此刻，他对这个孩子的喜欢无疑发自内心。
在这个陌生、糟糕，满是谩骂的世界，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崽崽，永远用襦慕的眼神看着自己，用软糯的嗓音一遍遍地喊“爸爸”。
何泽书突然觉得很幸福。
他俯下身，再次在崽崽的脸蛋上轻轻落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