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陆氏阿六述平生
“陆六！陆六！你咋又睡着了！快招呼客人！”平安客栈嘈杂的人声中响起来掌柜的怒吼。
陆六猛然惊醒，心道：“最近咋了？太累了？咋又睡着了？”陆六从桌子上爬起来，看看四周，人群熙熙攘攘，大堂内戏台子上戏子正在咿咿呀呀的唱着《邯郸记》。陆六站起身，深吸口气，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回头正好看见两个书生模样的客人，说说笑笑地走进来，急忙走过去招呼。
“您二位吉祥，欢迎来到我们平安客栈，您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哦哦，打尖啊，那请您看看这菜单。”
“别看我们平安客栈地方不大，可也是方圆三十里唯一一家上等客栈，我们的厨子想当年可是在皇城掌过勺。您看这戏班子也是在宰相府里唱过堂会的。”
“您问我是谁？我叫陆六，今年十六岁，是平安客栈跑堂有啥事您吩咐。”
“顺便说一句，我不是我爹娘亲生的。对！我是捡的！话说那天是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啊，我就被人扔在那雪地里差点没冻死。幸亏我爹娘经过，给我捡回家去了。”
“我爹娘回家一看，在包我的小被子里有六两银子，把我放称上再一称，正好六斤六两，再加上那天正好是六月六号。嘿！你说巧不巧！然后我名就叫六了。”
“啥？您说我吹牛？六月咋会下雪？真的！那天真下雪了，不信你问问这镇上的老人，头天还要热死人，我爹娘捡我那天就下雪了。”
“得嘞！你不信我也不给你说了！我们这个平安镇啊景色优美，风景如画，是漠北通幽州的必经之路。”
“呶！看见没，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南走上百里就到幽州城了。哦！对了！还是这条路，往西一直走，走到没路，再往北走上六七百里就到漠北了。看您二位是往幽州赶考的吧。提前祝您二位连中三元。”
“啥？你问我去过漠北没？哈哈……当然没去过。我连幽州都没去过，听说幽州那里房价老贵了，这辈子我要是能在那里买套房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哎！你问我去过哪里啊。不是我吹，我们平安镇西边半日路程，有个黑松林知道不？我小时候去过！真去过！那时候我和我爹去那林子打猎，就遇到过。吊睛白额大虎啊！”
“说来也怪那老虎竟然没吃我，闻了闻就走了。嘿嘿！要是那老虎吃了我，今儿个跟您说话的不就成了伥鬼了么。”
“哎……还别说！前几天有个算卦的给我算了一卦，说我是大富大贵之命。我刚想起来，我小时候见的那只大老虎莫不是也看出来了？”
“小六子，赶紧过来，别在那儿偷奸耍滑了！赶紧去厨房催催楼上雅间那位大爷的糖醋鲤鱼！”
“得嘞！掌柜的，我马上去。”陆六转头朝着在柜台算账的掌柜应了声，笑眯眯的对着那位青衫书生继续说道：“这位客官，不给您聊了，我们掌柜的催呢。你看着啥菜顺眼，言语一声，我马上请大厨给您做。我们平安客栈的黄河鲤绝对正宗，比幽州城里的大厨……”
“小六子！赶紧去催催！”陆六耳边又传来掌柜的怒吼。
“好嘞！我马上去。”陆六对着听了他唠叨了近一刻钟的两名书生告了个罪，慌忙向厨房奔去。
其中一个书生一边吃着菜一边对旁边同伴说着：“我说老兄，这家小二可真有意思。从我们进店，唠叨了这么长时间，还没个够。六月飞雪啊，哈哈。莫不是看戏看迷了……入戏太深……哈哈哈……”
“小六子！过来！”掌柜的阴沉着脸叫住陆六。“我不正要去厨房么，您放心，糖醋鲤鱼马上就给人端过去。”陆六停下脚步转身走向掌柜的对着掌柜的谄媚的一笑。
掌柜的一声冷哼：“哼！要是等着你小子。那菜肯定还没上桌就凉了。我给上去了。”陆六讪讪的笑了笑：“嘿嘿！还是掌柜的疼我，那我去后厨看看燕儿，这不快中元节了么。”
掌柜的皱了皱眉，放下正在记账的笔：“别去了我刚出来，后边正忙着呢。有这功夫，你还不如去多招呼招呼客人。等消停会儿你俩再腻歪去。”陆六嘿嘿笑了笑没说什么。
掌柜的看了看陆六，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哎……六子啊，不是我说你，我去了趟后厨。刚回来又听见你给人叨叨你那身世去了？这两天咋了，咋逢人就说？你顾及过我那义兄的感受没！”
陆六脸一红：“不是不顾及我爹的感受，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这不是想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么……”
掌柜压低声音向着陆六凑了凑：“六子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怎的还是小孩子心性啊。之前没和你说过啊，那些没影的事儿咱就不要再找了。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在我这小店里当个跑堂不好么？等着燕儿再长长，你就娶了她过门，给我当个女婿。我就燕儿这一个孩子，等我哪天走了，这个店不都是你的。成天净想那没用的东西！”
“不是……掌柜的……没有……”陆六慢慢低下头脸更红了。陆六顿了顿好像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掌柜的，您又不是没见。小时候包我的被子可是云锦啊，普通的小门小户哪儿用得起这个！”
掌柜的脸色一变，拿起算账的算盘作势要往陆六身上抽：“你个小没良心的！我那义兄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啊，咋能养你这个么个小畜生！咋？你还想跑到人家跟前丢下你爹娘，认祖归宗贪图富贵去？你个养不熟白眼狼……”
陆六忙躲过去，一把抱住掌柜的：“叔！我的亲叔哎！不是你想的那样！要是真找到了我也不回去，我还舍不得燕儿嘞！”
“那你成天想那东西干嘛！”
“嘿嘿！叔！您消消气！先坐下来喝口茶。我想啊既然那家人不要我了，甭管什么原因吧。我也就和他们恩断义绝了，我想的是，那家也忒抠门了吧，家大业大的，就给我留下六两银子。要是我能找到他们，非得要个六千两，不！得要六万两！要是有了这六万两银子……嘿嘿！您喝茶，叔！”陆六看到掌柜的拿眼瞄向茶碗，忙不迭先把茶碗端起放在掌柜的手边。
“我先去幽州城买套大院子，把我爹娘，您，婶子，还有燕儿都接过去，咱一大家子下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掌柜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算你还有点良心。”
“嘿嘿。”陆六继续眉飞色舞的说：“前两天那个老道说我是大富大贵之人，我想多半就应在这六万两上了。”
掌柜的皱了皱眉：“六子啊，那天的事儿。我也看见了，我感觉那个算卦的多半没安好心。我也知道，你亲爹娘肯定非富即贵，但是你想想，他们为什么把你丢了？我不让你去还不是怕你吃亏丢了小命！以后咱还是安生过日子，当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你爹娘就你一个孩子，我和你婶婶也只有燕儿。往后你和燕儿守好咱这一亩三分地就好了，不用……”
陆六笑了笑，心不在焉的听着，嘴里用掌柜的听不见的声音嘟囔：“哼！怎么的？那家人还能吃了我？这两年幽州房价那么贵，要是指望这过日子，这辈子怕是连间偏房都买不上……”正说着一股睡意袭来，陆六顺势伏在了帐台上。
随着陆六的睡意加深整个世界也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诡异的停住手中的动作，仿佛被谁按下了暂停键。
陆六突然被什么惊醒，没注意周围诡异的情形，拿起手巾往肩上一搭：“掌柜的！咱去门口看看还有没有，南来北往的客人。我多拉几个来……”话没说完就跑了出去。平安客栈中也一如既往地热闹起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