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殷晴乐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冤大头,热脸贴冷屁股,一颗真心喂了狗。居然因为宴不知昏迷前的一句话,激动兴奋了那么久。
结果,他甚至都不愿意喊她声“阿乐”。
走到房间外,她合上木门,缩下身去兀自难受。不想被来来往往的行人看到,她很快重新起身,扶着楼梯扶手往下走,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响动,房间的门再度被打开。
宴不知站在门后:“殷姑娘去哪里,可需要相陪?”
“去挖点草药,治治我的脑子。”殷晴乐抬起手,没好气地轻点额头。她匆匆低下头,假装随意地打开手机,准备把宴不知缩在她怀里的视频调出来,多欣赏几遍消消气。
刚打开屏幕,新的消息弹出。
【恭喜,您与纠缠对象的接触深度已达20%,解锁奖励:延长定位时间;可解锁项增加【标识】。】
【定位时间规定:深度达到15%,延长至半日。深度达20%,延长至一日。】
【标识:可记录给定目标,当目标出现在定位范围时,及时发出通知。】
还没来得及喜悦,殷晴乐微愣,茫然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自己来到泽玉城后,手机并未像她想象中那般,因为殷晴乐数次不对宴不知下手对她大失所望,它仍在尽职尽责地播报进度,为她答疑解惑。
就连那个天天上蹿下跳的白板,都变得悄无声息。
殷晴乐看着屏幕上的【深度接触】,疑惑地询问搜索栏:【接触深度到底是什么?】要说是对宴不知的了解,她刚刚什么也没做,只是缠着他撒了通娇,不可能产生更深的了解。
搜索栏:【为不影响修真界正常运转,【深度接触】是为逐步解锁功能提供的参考数值,分别有对纠缠对象的了解程度及纠缠对象的好感度构成,各占50,具体数值均不显示。【深度接触】值满时,即可判定任务完成。】
殷晴乐一愣,她找了个角落,调出白板,认认真真把其上的聊天内容看了一遍:【这和先前说的不一样,不是说如果我要回现代,需要在杀死宴不知和上了宴不知之间二选一吗?】
搜索栏:【经查询,从未……】
殷晴乐正认真地看答案浮现,那行字忽地被抹去,紧接着白板跳出:【此二选项乃是终南捷径,如不愿慢慢地积攒数据,可以考虑我的提案。】
好久不见啊,白板大佬。殷晴乐在心底默默问候了一声。她皱起纤长细眉,苦恼地一会儿看看白板,一会儿看看搜索栏,一个头两个大。
不论手机里的东西是何方神圣,无论是缓慢偷取真心、了解宴不知其人,还是快刀斩乱麻地干柴烈火,于殷晴乐而言,这三个任务,每个都比登天还难。
殷晴乐:【不可能,怎么想都不可能,你没看到我废了那么大的功夫,宴不知连亲密点的称呼都不愿意喊吗?】
她又去点【标识】项,虽然做好了准备,当提示弹出时,殷晴乐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
手机倒扣,生怕被人发现屏幕上浮出的信息。
【亲吻宴不知五下后,解锁该模块,注:为保证接触度完整,不许亲吻曾标记过的位置。】
殷晴乐:“?!!”怎么又要亲?这次是亲几下?
杀了她吧!
电光火石般,殷晴乐移开目光,不去看白板和搜索栏,强行忘掉这件事。正所谓眼不见心为净,只要她不再打开手机,点开图标,【标识】就没有出现过。
殷晴乐冷静了好一会儿,振作精神点开地图,放大甜水村的区域。翻找一阵子后,殷晴乐找客栈的小二接了铲子和铁锹,照着手机里的指引,蹲在离客栈不远的荒地上。
她小心翼翼地刨开土,把在犄角旮旯中生长的灵草塞进袖口。
泽玉城不像修真界,哪怕是灵气枯竭如穹痕渊,也有积蓄灵力之物。这儿附近的灵株灵植,撑死也只是棵下品灵草。希望能勉强作为回礼,答谢那二位的照顾。
殷晴乐铆足了劲儿,卖力地挖土,忽然听到有人喊她:“小丫头,怎么跑到荒郊野外来了?这儿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小心被妖魔抓走。”
殷晴乐抬起头,看到来人,脸上立刻堆起笑容:“乔老。”
乔老是客栈的老板,因为主角二人帮过他的忙,欣然同意让殷晴乐和宴不知无偿住店。他两鬓斑白,身上穿着粗布文衫,提着篮子站在不远处:“今日刚好有租客离开,空出一间房,不知你想不想去住。”
殷晴乐主动走上前,犹豫片刻:“房间离我阿兄可近?”
“不巧,有点远。”乔老捻着胡须,“你阿兄还未大好吗?我看他今日出去的时候,精气神还挺足。”
宴不知出去了?殷晴乐忽地站直了身子,莫非是意识到自己太过无情,撑着伤准备找她赔罪?可她已经挖了许久的地,也没看见有人过来,想来是她自作多情。
“我,再想想吧……”殷晴乐移开目光。且不论任务,就凭宴不知一路护着她,她也不能把他扔下不管。
目光从乔老身上移开,落在篮子里,忽然看到里面堆着香烛、花朵和纸钱。
“乔老,这是——”
“给我女儿的。”乔老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要是她还活着,应该比你大上几岁。可惜因为贪玩,被身欲鬼抓走,至今了无踪迹。”
殷晴乐安慰他:“若是被抓走,那说不定还活着。”
她在心里把“身欲鬼”这个名字念了一遍,要是她没记错,男女主在泽玉城接受的任务,就是铲除六欲鬼。那几只鬼怪并不强,他们在进入泽玉城期间,已经杀死了两只,后续更是易如反掌,看砍白菜一样,相互合作击杀恶鬼。
只是书里从未提到,六欲鬼已经捉走了别人。
“老朽凡人贱命,就算女儿还活着,又如何能救她?”乔老忍不住悲从中来,抬起袖口拭泪,“那几个鬼怪常来侵害甜水村,被抓走的姑娘不计其数,如今我的小女儿已满十八,前几日若非常道君出手,就要被身欲鬼捉去了
。”
“常道君没有杀死那只妖邪吗?”殷晴乐没忍住问。
“仅是打退了而已,那妖邪每年六月、十二月的初一、十五会侵扰甜水巷,常道君和温仙子发了慈悲,愿意在这儿守到十五,守护我小女儿,老身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如此,殷晴乐记起自己出门前,看过客栈里的日历,今日是十二月初五,距离六欲鬼的再度入侵,还差十日。
乔老催促殷晴乐:“别在这儿待着,若是遇上其他妖邪,可就不得了。看,常道君和你兄长来寻你了。”
顺着乔老的目光,殷晴乐看到两名身形颀长的男子正朝她走来,一黑一白,交相映衬,非常养眼。她偷偷在心里笔画两下,发现宴不知竟然还要高出那么一点点。
果然,她的知知是最棒的。
“你误会了,他们肯定只是路过。”想到宴不知在房里的态度,殷晴乐别开目光,悻悻道。话还没说完,忽然看见白衣长身的青年抬手,朝她招了招。
“阿妹。”宴不知在不远处站定,张口喊她。声音清润,如在松竹林间行走,忽听泉声潺潺,“过来。”
他练习了很久,对着镜子,对着汤婆子,对着床榻,甚至是对着那颗被他用汤药浇得发蔫的绿植,联系了无数次,却无法将那两个字宣之于口。
他知道殷晴乐不开心,需要他赶紧做些什么来挽救,可他简直就跟被东西掐住咽喉,刚念出一个字,浑身就像是烧化了般,充满焦虑和窘迫。
相反,一旦接受假扮兄妹的设定,宴不知反而落得一身轻松。他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把殷晴乐提到的信息整合完毕,沉默片刻,依然不能接受他“极其不称职的哥哥”的身份。
殷晴乐告别乔老,走向宴不知时,正听见他试图洗白自己:“非是我不愿带她修行,是带阿妹上山时,不慎让她灵气入体,宗门又不愿赠与化洗灵草,故只能一直拖着。”
常安道很大度地接受他的辩解:“当是那该死的无名宗门不想让你二人出头,因此处处刁难。”
殷晴乐走到二人近前,犹豫片刻,很记仇地往前一步:“常大哥,阿兄,你们找我吗?”她偏不先叫宴不知。
“我们在路上碰到,便一起来寻你。”回答她的是宴不知。
宴不知示意殷晴乐伸手,从袖中掏出个小布包,递到她手心里:“你可将这些当做回礼,交予温姑娘。”
殷晴乐刚打开,闪亮亮的灵草就亮瞎了她的双眼。她捧着布包,支支吾吾半天,惊恐地看向宴不知:“你去抢劫了?”
宴不知:“是从甜水村当铺的掌柜手里买下来的。他虽在灵气稀薄的人界开店,却收集了不少中、上品的灵物,着实稀奇。”说着,瞳孔中划过丝幽暗眸光。
”他的店原来暗藏玄机?”殷晴乐震惊,“那他还低价收购我的檀清草……等等,阿兄你哪来的钱,你不会为了帮我报仇,把当铺砸了吧?”
“莫要误会,我非匪人。”宴不知伸出手,在殷晴乐眉间点了点。
正要与她解释,身边的青年早就忍受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阿乐妹妹,你不知道,你兄长有多气人。”常安道抱住他的黑金重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看到他站在当铺门口,把店里所有的灵物全挑了出来,你猜他花了多少钱?”
“多少?”殷晴乐粗略一算,都觉得是笔添加,当下紧张起来。
“一块中品灵石,折合起来,约莫是五十下品灵石。”常安道掰手指,“那掌柜当然不肯,被他一句‘修士之物,凡人应当没有需求’怼得哑口无言。我还真没想到,殷道友你甫一醒来,就要帮你妹妹出气。”
“对了,还未曾请教殷道友尊姓大名。”
空气静了一瞬,殷晴乐见势不妙,正准备拉着宴不知开溜,听到他声音温和,吐出三个字:“殷知知。”
殷晴乐:“……咳咳。”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
不行,不能笑,一定不能笑。
偏过头,看见常安道一并露出震惊的神色:“不曾想殷道友的名字,竟如此简单直率。”
她再也忍不住,笑嘻嘻地插进二人之中,双手背在身后,仰头看向宴不知:“知知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哪里来的灵石?”
宴不知轻咳一声,于殷晴乐肩上轻轻一点,示意她转身:“修士紫府灵台中存有灵力,虽然大部分世界用于修行,但急需开销时,也可直接抽调而出,凝为灵石。”
殷晴乐转身时,常安道正在示范,他催动口诀,朝前招手收聚灵力。片刻后,掌心赫然多出枚灵石,其间流淌的光泽由暗变亮,品阶一级一级往上升。
常安道还不忘夸赞宴不知:“殷道友天资卓越,区区筑基修为,就可以凝成灵石,未来一定前途一片光明。二位慢聊,我先去与乔老商议些事。”
他来这儿,并非为了找殷晴乐,和小姑娘聊完,常安道一改悠闲神情,凝重地朝荒地上一脸忧伤的乔老走去。
独留殷晴乐和宴不知二人并立,殷晴乐歪着脑袋,看向宴不知。忽然双手抱在胸腔,转头“哼”了一声。
“知知哥哥,我生气了。”为了不被常安道听出破绽,殷晴乐沿用对兄长的称呼。
宴不知脸上方浮现出的笑容,蓦地凝固,他眉间结起一点霜雪,小心翼翼地问:“为何?”
“为什么?”殷晴乐转身,气鼓鼓地嘟起嘴,像个被宠坏的娇气包。
回眸,迎上宴不知紧张的神色。宴不知的脸上有些发白,血色一点点褪去,简直像一碰就要碎掉。
殷晴乐仰起脸,心中纳闷。似乎宴不知只要和她单独相处,就会幼稚得像个孩子,在常安道面前,他分明已经恢复以往沉稳自若的模样了。
瞥见他眼底撒下的一片阴影,殷晴乐心头一软,没再装腔作势吓他:“你为什么要用灵力,你的身体才稍微好一点。”
她顿了顿,没听见回复,以为自己占了理:“为什么不回答。”
“……没有别的指摘了?”宴不知犹豫许久,眼中闪
过疑惑。
“这还不够吗?”殷晴乐瘪嘴,“我花了那么大的力气照顾你,你居然为了这一丁点儿小事折腾。”
宴不知无法修行,一旦试图在体内运转灵力,便会痛苦非常。他使用的每一点灵力,都有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忽地听见一声轻笑,宴不知低低咳了几声,日光倾斜落于他长睫,仿佛镀上层金粉。
“多虑了,那块灵石是由和光凝成。我清楚我的状态,不会随意透支自己。”
殷晴乐住嘴,内心腹诽,怎么峰回路转,反倒她变得理亏了。她不再说话,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伸手揪了揪宴不知的衣角。
宴不知穿的,依然是那身月牙色旧衣。修真界的法衣有自净功能,如今半点血迹也看不见,像是崭新的一般。可殷晴乐没法习惯,她总觉得,衣角处还沾着点点红梅。
她听见宴不知问:“还生气么?”
“有一点,还有一点点。”殷晴乐移开目光,仍记着他不肯喊自己,“但没关系了,咱们先回客栈,我去把这些东西交给温姐姐。”
此时正值午后,头顶的冬日阳光懒洋洋直照下,映在鹅黄色的长裙上,流动点点波光。法衣上灵力荡漾,穿着它的凡人刚好能够承受,不仅如此,在灵力的滋润下,身上的瑕疵愈发暗淡。
宴不知温声道:“那晚,宴娇娇之所以说你丑陋,是因为修道之人得益于天地灵气,形貌体态皆会有细微调整。凡人无法受益于此,因此和修士站在一起时,难免会相形见绌。但现在,她应当无话可说。”
“是吗?”殷晴乐回头,朝宴不知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看来我在慢慢变好看。”她的神情浑不在意,宴娇娇的那句笑骂,似乎早就被殷晴乐抛到九霄云外。
宴不知弯起唇角,侧眸,发现天尽头的那缕阳光,不知何时也照到了他身上。他愣怔片刻,回首看殷晴乐,情不自禁地与她一同笑了起来。
客栈内,殷晴乐敲了好几下温如月的门,都没有回应,好容易有了答复,也只有句:“阿乐妹妹,我过一阵子再来找你。”
殷晴乐等了许久,只能先把布包从窗户里递进去,回房间等温如月。
这“过一阵子”,就是好几日。等殷晴乐终于等到温如月时,医修的神情满是疲惫。温如月深深看了眼宴不知,朝殷晴乐招了招手。
“阿乐妹妹,与我来一下。”
她眼底发青,显然是许久未曾调理,把殷晴乐带到自己的房间里,简单把瓶瓶罐罐和调试的法器整理一边,温如月扶住额角,皱眉问。
“你的兄长,是何时中毒的?”
“大概是……半月前?”殷晴乐不知道温如月问话的原因,老老实实回答。
依照原剧情,宴不知在被诱骗饮下毒酒后,就被晏家关入冰牢。度过生不如死的七日后,这才迎来判决。从当下往后倒退,约莫是十余日的时间。
温如月摇了摇头:“不对,他中毒的时间远不止半月。你兄
长体内的寒毒不似寻常毒素,那毒药在他体内,像是活过来一般,要达到这样的效果,绝非一朝一夕可成,须得长年累月。可他才二十岁,除非从母亲腹中就沾染毒素,不然,他体内的寒毒绝不会记得这么深。”()
和《问天道》中的剧情不一样?殷晴乐微怔,她张了张口,正想追问,间温如月眉头轻皱:阿乐妹妹,你且伸手,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染上寒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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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兄长生来带毒,作为他的亲妹妹,平安长大的概率小之又小。温如月三指搭上殷晴乐的手腕,细腻清凉的真气在她体内转了一圈又一圈:“还好,你很健康,不曾有恙。”
殷晴乐没有在有关的话题上多费心思,她焦急地追问温如月:“你说阿兄极早就中了毒,可我是亲眼看见,是宗门灌了阿兄毒酒,他才会变得如此虚弱。”
她紧抓温如月不放,意图理清剧情脉络。从穹痕渊最终战起,《问天道》一书的剧情就偏离了她的印象,殷晴乐在记忆中慢慢摸索,想要抓住其中的逻辑。
温如月沉吟片刻,提出假设:“我没有检查过那杯酒,但依照他身体的情况,那杯酒或许和你想的不同。它并非毒酒,而是起激发作用,把长年累月积攒在你阿兄体内的寒毒,同时激发出来。阿乐,你在听吗?”
殷晴乐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温如月,她咽了口唾沫,忍不住感到遍体生寒。她原以为晏家把宴不知拿来当替身,在找回少宗主后,改变主意准备把他击杀,就已经很过分了。没想到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让宴不知活着。
她艰涩询问:“那寒毒,究竟是怎么积累的?”
“这我便无从得知。”温如月摇了摇头,手指在身旁托盘轻轻一拨,微波荡起的灵力面立时浮出浓淡不一的咒文,她勾手把咒文揭起,浮在半空,展示给殷晴乐看。
“要是能拿到毒药的样本,我还能仔细研究。你好好回忆,自你兄长前去宗门,吃过什么,或是用过什么修炼的法器。”
殷晴乐紧皱眉头,五指攥住衣角:“我回去想想。”她转身欲走,却再度被温如月叫住。
“等一下。”温如月轻声道,“我话还没说完。”
她祭出灵力,放出门外探寻一圈,确认无人偷听,这才示意殷晴乐接近,整容对她说:“我先前说过,你兄长体内的寒毒,像是活的一般,它会不停地滋长。即使被用灵力、草药压制住,也只能减缓生长的速度。”
“不停滋长的毒素,我曾在五十年前下山行医时见过一次。”温如月眸色沉沉,“我到过一个城镇,里面的人信仰他们的‘神明’,日日祭拜,却在一日忽然集体瘫痪,形容奇怪。”
神明。
殷晴乐又听到了这个词。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回忆起当初诛魔灵阵中看到的,那尊巨大的神相,短短几日,这个词已经在她耳中出现了数次。
“然后呢?”她心头涌现不祥的预感。
“我一个都没救回来,他们也是身中寒毒,但作为凡人根本压不住,毒素发作极快。从
() 数百人齐刷刷倒下,寒毒一共爆发了三次,一日一次,短短三日,那地变作一座死城。不仅如此,那些死者模样可怖,他们倒在床上,仿佛被吸干。”
殷晴乐静静地温如月讲述,温如月见惯身死,再谈起来此事时,眼底仍流淌出自责和怨恨。殷晴乐似乎能看到,漂亮的医修立在临时搭建的医棚中,面色铁青,无助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人一个个死去。
“他们身上中的毒,和你兄长有些相似。”温如月说,“我就是察觉出这点,才来告诉你。”
殷晴乐原本就发凉的身体,在听到温如月的话后,彻底像掉进冰窟窿一样。她浑身发麻:“宴……阿兄他,他也会死吗?”
温如月抬眸看她,眸色深沉。殷晴乐坐直身子,忽然觉得眼下的情形有些熟悉。简直像是穿了白大褂的医生正襟危坐,对忐忑不安的家属说:“根据检查报告,你的亲人患了绝症。”
“这要看运气。”温如月道,“要是能赶在最后的日子前解毒,或许还有救。他已经发作过一次,如果他中的毒和我此前遇到的镇民所中之毒相似,第二次发作时,症状怕是会和第一次截然相反,待发作第三次,那就彻底没救了。”
殷晴乐:“那么,距离第二次发作,还有多久?”
“我不知道,他感染的这份寒毒很奇怪,虽然也会爆发,但在寻常日子里,也会不断扩散蔓延,若是情绪大幅变化,也可能给他造成痛苦的折磨,加快蔓延的速度。但那时要是能缓解,或许有助于压制毒性,延缓爆发的时间。”
温如月说完,她担忧地弯下眉头,倾身向前靠了靠:“阿乐妹妹,你还好吗?”
殷晴乐低着头,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霍然抬头:“温姐姐,我没问题。只是,别和我阿兄说这件事。”
这下换成温如月惊愕了,她还在想办法安慰殷晴乐,却没想到少女几乎在瞬间恢复元气。明明是个在普通不过,修为半点没有,却以手按在胸前:“不就是解寒毒嘛,只要全力以赴,一定能找到机会。”
温如月眯起眼:“我答应你。”她静静地看着殷晴乐。
“比起这个,温姐姐,要是寒毒蔓延的话,该怎么缓解他的痛苦呢?”少女握住手中那块漆黑的法器,双眼亮闪闪的,像空中的明亮的星子。
殷晴乐努力地抛掉心间酸涩,拼尽全力让自己振作起来。她在怕什么?她已经知道了消解寒毒的方法,只是一时间受限过多,没法一个个找出草药。等她解锁【标识】的权限,什么玉兰枝、九阴木……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如此乐观,温如月作为医师沉重的心情,竟也稍稍缓解,她低头笑了笑:“常道君说,阿乐妹妹虽年少,却有豪侠之气,看来确实如此。”
殷晴乐突然被夸,忍不住小脸泛红,再度低下头。头顶传来温如月的声音:“缓解的方法……应当就是乖乖吃药,适当休息,还有,保持好心情。”
“这个简单。”殷晴乐斗志昂扬,“我监督阿兄,保证完成任务。”
温如月
纤纤十指轻托下颚,露出玩味的微笑:“可你的那位兄长,似乎没有乖乖吃药的打算。”
“怎会如此?”殷晴乐震惊。
“我今晚找你时,特地看了他的面色,并无好转的迹象。”温如月道,“要是不信,你可以找机会要他祭出灵力,若他有按要求服药,唇色会红润不少,至少不会像先前那样,看不出半点血色。”
殷晴乐点头,将温如月的话记在心里。这点倒是简单,常安道一直对宴不知的天赋表现出极大的好奇,等宴不知再恢复些许,她就把二人拉到一起切磋,定能看出些许端倪。
恼火地敲了敲额头,平复心情,殷晴乐起身告辞。走到门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询问:“温姐姐,那些中毒的镇民死后,他们所崇拜的‘神明’怎么样了?”
温如月微愣,不曾想她为了和殷晴乐阐明宴不知的情况,讲了件过往之事,殷晴乐却注意到了这样的一个细枝末节的事。
“我不清楚。”她皱眉想了想后,如实答道,“我在确认城镇没有幸存者后,就直接离开了。但世间没有神明,那些神相木偶,不过是被寄托希望的死物,信徒死去,无人擦拭照料,自然就后发霉生虫。一晃五十年,恐怕早就腐烂了。”
“要是没烂,等我见到它,也要把它砸烂。”医修柳眉倒竖,道出句极不符合人设的话。
殷晴乐不置可否,朝温如月道了声谢,离开了房间,合上木门时,她的眸光一点点变暗,终是压不住心头的难过,倚在房门上轻叹一声。
她想起了原著剧情中,男主与宴不知决战时的场景,那段的描写实在太过令人心颤,以至于殷晴乐甫一想到,文字就能清晰地在眼中浮现:
战斗已然到达了最后阶段。
重剑带着凌厉的杀气,斩向眼前的魔头。
魔头白衣墨发,手持薄如蝉翼,嗡鸣阵阵的仙剑,看向浑身浴血的常安道。他嘴角挂着血渍,于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幽幽蓝光。他安静地站在原地,仿佛他依然是那名仙风道骨,深藏功与名的玄赤宗少宗主。
下一瞬,黑金色的重剑贯穿他的胸口,剑尖转动,搅烂心头血肉,再横向划出。鲜血飞溅,哪怕修为高如化神,命脉受损,也再无存活的可能。
宴不知不闪不避,他伸出两指,夹住了那柄重剑,叫常安道无法抽离。
他的眼中一片幽蓝,口中流出更多的鲜血。明明已经死到临头,他却轻声笑了一声。那是他入魔以来,第一次发笑,畅快无比,夹杂解脱的满足。
反手一剑,大片的银光洒落。宴不知的爱剑和光发出尖锐的叫喊,带着无穷无尽的,肆意的洒脱,刺向常安道。
殷晴乐穿书前,《问天道》刚好更到这一章。按照主角定律,常安道一定不会死,他必然能躲开那一剑。再不济,长期掉线的女主也会突然诈尸,救活常安道。这场轰轰烈烈的战斗,死的只有宴不知一人。
就是这一段,看得殷晴乐双眼通红,脑袋一热,蹲在电脑前疯狂打字,抒发
心中怨恨。现在想想,宴不知死前,究竟在忍受些什么。
残缺的灵骨还疼着,崩坏的灵台会带来眩晕和耳鸣,那点蓝光,是他身上的寒毒在发作吗?他没有表现出任何与首次发作相反的症状,那一定已经是第三次爆发。
三年,从常安道第一次对上宴不知,到成功击杀他,前前后后只用了三年。那是不是可以说,如果按照原剧情走,宴不知的寿命也只剩下三年。到那时,就算常安道不杀他,他也会死去。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凭什么?凭什么?
殷晴乐走到房间门口时,脑子里还是乱哄哄一片。她察觉自己的情绪很不对劲,在门前站了一阵,转身往楼下走。她来到柜台门口:“乔老,您先前说为我预留了房间,我现在还来得及住进去吗?”
她不能影响到宴不知。
“当然,这本就是为了答谢那二位仙长的庇佑,特地为你准备的。”乔老从账目中抬头,笑眯眯地答道。
他身边站着名姑娘,年龄与殷晴乐相差无几,模样秀气灵动。她抬起头,和殷晴乐打了个招呼:“姑娘安好。”她是乔老的小女儿,幸得常安道与温如月的庇护,从妖鬼手下幸存。
她刚打完招呼,忽然神色一滞:“殷姑娘,你是哭了吗?是和你兄长闹脾气,才打算搬离房间吗?”
“怎么会,我和阿兄关系可好了。”殷晴乐扯出微笑,随便敷衍,“只是我们年纪都大了,不适合平常时间共处一室。他身体渐好,我就打算搬出去。”
自信满满地,成功把那二人给忽悠得相信。乔老笑呵呵地把房间钥匙给殷晴乐,引她到对角的一间房。
乔老说的没错,那儿确实离宴不知的房间不远,但也只有离宴不知远远的,殷晴乐才能一点点把心绪平静下来。
她缓和许久,绷紧唇角,慢慢地,打开手机。还没来得及点开屏幕,门外响起熟悉的声音。
清润的,温和的,带了点生疏和晦涩:“殷姑娘,你为何要离开?你是,还在生我的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