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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薅羊毛48大年三十【三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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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听到有这么大的拜年红包拿, 盛柠心动了。

    这可是千八百八十八!

    2888!注定要发!

    盛柠故作淡定地说:“那我看看有没有时间去一趟。”

    陈助理和盛诗檬通后视镜交换了一个“不愧是你(我)姐”的默契眼神。

    燕城到沪市大约个小时的航程,盛柠和盛诗檬到机场时,刚好完午饭时间。

    然后她们又坐上了大巴, 大巴开往远离中心市区的边缘, 这才到了地方。

    经以住的弄堂时,这里还是原来的样子, 被交错的天线围绕,几天刚下一场冬雨,空气『潮』湿,红墙上沾水珠, 显出几分湿润的钝感,地上的青苔踩上去直打滑, 姐妹俩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踱去。

    这里的人, 对这个小小的弄堂有天然的眷恋和归属感, 即要搬走, 也说什么不同意这里改成现代风情街用来吸引游客,于是就这里就一直这样,与几十年无异, 古朴陈旧,孕育承载无数时光,没变。

    拆迁这事确实看运气, 大大小小规划了那么地方,运气好的发家致富,运气不好的,守房子也拿不到半『毛』钱,盛启明就属于最倒霉的那一批人,就算挂牌卖了, 也够不上目水涨船高的房价。

    穿弄堂,又往走了几百米,终于到了现在住的小区。

    上楼的时候,正好碰上下楼的邻居『奶』『奶』。

    “哎呀柠柠檬檬回来了呀。”

    盛柠和盛诗檬叫了王『奶』『奶』。

    “好好,个囡囡越来越漂亮了哇。”王『奶』『奶』笑意盈盈地点头,立刻扶腰冲楼上喊。“石屏!你个囡囡回来了!”

    王『奶』『奶』年纪大了,不记事,今天记住的东西明天又忘了,所以盛家的那些恩怨,无论子女跟她八卦了少回她也记不住,只知道盛家有个女儿,长得很漂亮。

    石屏听到这喊,赶紧家里出来。

    她的头发松松地挽在后脑,戴袖套和围裙,脸上已有明显的风霜,可还是能看出来年的温柔和清秀。

    “妈。”

    “阿姨。”

    石屏用围裙擦了擦手,伸手来:“这么大箱子很重吧,来我帮你们提。”

    姐妹俩没答应,自己搬了行李箱上楼。

    了家门,石屏问她们吃不吃橘子,盛柠环顾了一圈四周,问道:“我爸呢?”

    “啊,他们公司有事,又给叫回去了,要到三十那天才回来。”

    盛柠叹了口气。

    说有话跟她说,结自己不在家。

    盛启明经常出差,很少在家,家里就石屏一个人在打理。

    屋子面积不大,但却干净整洁,盛柠回到自己房间,一点灰尘的味道没闻到,床单也换成了新的。

    她往床上一坐,『摸』了『摸』柔软的床单,一『摸』就知道肯定是趁晴天拿到外面晒。

    隔壁盛诗檬的房间传来母女俩的笑闹。

    她掏出手机,给亲妈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回家了。

    不一会儿,宁青给她回复,简单的几个字。

    「我不在沪市」

    盛柠抿唇,翻了个身,将整张脸埋了被子里。

    就这么在家不尴不尬地了天,大年三十的晚上,盛启明回来了。

    盛柠长得很像他父亲,父女俩是非常斯文漂亮的长相,即盛启明现在已经快五十岁,走在路上还是能吸引到不少阿姨们的目光。

    但盛柠非常反感自己长得像父亲,她想或许就是因为她长得太像盛启明,初离婚的时候,宁青才不愿意要她,因为只要一看到她,就想起了盛启明带给自己的伤害。

    盛启明刚屋坐下,就朝盛柠招了招手:“你来房间,我跟你说件事。”

    正在看电视的石屏和盛诗檬好奇地看了来。

    盛柠跟父亲走房间,又看父亲门给关上了。

    盛启明直接了地问:“你要毕业了,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

    盛柠:“留在燕城工作。”

    盛启明突然睁大眼,拍了拍桌:“那以后你想怎么办?嫁外地佬?外地佬有什么好的,回家工作难道不舒服?”

    “我是留在那里工作,不是留在那里找人嫁。”

    “迟早要嫁的,这次我叫你回来也是这个意思。我们科长他儿子年后打算回来工作了,你们。”盛启明顿了顿,简单说了下男方的条件,“长得还可以,在银行上班,学历是本科,虽然没你高,但本科也可以了。主要还是你,一个女孩子干什么读那么高的学历?读完找男朋友不好找。”

    盛柠淡淡说:“不好找可以不找。”

    “那怎么行,你现在研究生毕业年纪刚好,再几年就不好嫁了。”盛启明自顾自说道,“我们科长说等他儿子结了婚就给他买房子,这点你不用『操』心。”

    盛柠越听越觉得讽刺。

    敢情这就是非让她年回来的原因,想给她介绍男人,让她回家结婚,然后毕业后就不得不回来日子。

    等盛启明絮叨完,盛柠直接拒绝:“我毕业以后要留在燕城,不打算在家结婚。”

    说完她也不等盛启明开口发脾气,推开房门直接走了出去。

    结盛启明追了出来。

    “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拿你妈给你的钱在燕城买房子?所以才不回来。”

    盛柠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笔钱,但还是点头承认了:“嗯。”

    盛启明怒笑问:“那爸爸呢?爸爸要你那笔钱养,还有你『奶』『奶』年纪也这么大了,生病住个院要花不少钱,那笔钱你就这么自私地全留给自己了?”

    盛柠诧异地望她爸,不知道她爸是怎么说出这种倒打一耙的话来的。

    盛柠一开始是跟父母住在寸土寸金的洋楼花园里,那是母亲宁青的娘家出钱给买的婚房,后来盛启明出轨,夫妻打离婚官司,盛启明扬言要钱,可出轨只能算是情感错,冰冷的法条不会维护被出轨者的身心损失。

    有钱能鬼推磨,宁青有个好娘家,帮她请了地最好的离婚律师来打这个官司。

    于是法槌一敲,愣是让盛启明净身出了户。

    宁青不想要女儿的抚养权,盛启明也不想要,宁青就跟盛启明说,孩子跟了他,她每个月也会支付孩子的生活费和抚养费,可跟她,那他一分钱也别想她这里拿。

    于是盛启明就同意了,可后来他结了婚,那些钱也就不够一家四口用了,生活又变得拮据起来。

    直至成年,盛柠的日子得不太好。

    到盛柠考上大学要去外地读书的那一年,宁青给她办了张银行卡,说离婚那年算起,她给盛柠单独的生活费存在了卡里,现在盛柠十八岁了,可以自己处理这笔钱,就这笔钱还给了盛柠。

    而后每半年她会定时往这张银行卡里打钱,钱怎么花随盛柠自己,但绝不能给盛启明。

    盛柠知道这张银行卡是她和妈妈之间唯一的联系,她不知道妈妈是否还爱她,她们之间的联系是否又会在某一天突然中断,于是不敢再要什么,也不奢求妈妈再给她什么别的关心。

    她曾体会奢侈的物质生活,只是那些生活是妈妈给的,随妈妈的离开,爱和物质一并被收回了。

    爱是靠不住的,哪怕是至亲的人,唯有牢牢握住手上的这点钱,因为这是她唯一的安全感,小心翼翼地存这笔钱不敢花,在学校里的开支也全来源于兼职挣的钱,就想等毕业后,用这笔钱在燕城安家。

    “那是我妈留给我的钱,跟你有什么关系?”

    盛柠的冷淡态度实盛启明给气到了。

    “盛柠我告诉你,我是你子,别说钱,你连这条命是我给的!”

    盛柠不屑一顾:“你凭什么说我的命是你的,辛苦怀了我十个月拿命我生下来的又不是你。”

    “没我你妈也不可能十月怀胎生下你!”

    “提供了一条染『色』体就以为自己是我的上帝了?”盛柠笑了,死死盯盛启明冷讥讽道,“你们男人可真够自信的。”

    “盛柠!你怎么敢这么跟自己子说话!”

    盛启明气得就朝盛柠的脸甩了一巴掌。

    石屏和盛诗檬本来在小心翼翼地看父女俩吵架,结盛启明动了手,急得母女俩赶紧起身来拦,石屏拦盛启明,盛诗檬拦盛柠。

    “想要我的钱,没门。”被打了的盛柠仍旧陈述般地平静说道,“我也不可能结婚,要相亲你自己去相吧。”

    盛启明已经全然没了平日里那副斯文的样子,狞五官冲盛柠吼。

    “白眼狼!你看子不训你!”

    盛柠完全没看他,头也不回地径直出了门。

    石屏盛柠走了,赶紧对盛诗檬说:“大晚上的在外面不安全,快去你姐姐追回来。”

    盛诗檬点头,立刻追了上去。

    姐妹俩一一后离开,盛启明气得坐在沙发上抽烟,抖腿大骂:“我真是生了个白眼狼!”

    “那是她妈妈给她的钱,你凭什么拿。”石屏叹了口气说道。

    “我怎么不能拿!她不是吃我的穿我的长这么大的吗!”盛启明理直气壮地说,“亲生女儿对子这么冷血,你的那个便宜女儿我更不敢指望她能给我养送终了,你说初你要是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好,我们个还愁以后养吗?蠢!”

    石屏反问:“我为什么要他生下来?”

    “问的什么蠢话,怀了为什么不生?”盛启明瞥她,“要不是你怀了,我能离婚吗?”

    石屏浑身一颤,突然失控般地大喊:“盛启明你他妈的不要脸,那是因为你骗我!你骗我!”

    盛启明神『色』一滞,又很快大反驳:“骗你又怎么样!你那个时候已经怀孕了,不实实孩子生下来还去流掉,你配妈吗!”

    “我要他生下来那才是真的不配妈!”石屏捂脸痛哭,又戚说,“盛启明,你已经毁了我的人生,就不要再毁你女儿的人生了。”

    盛启明颇感好笑道:“我女儿我自己会管,用不你这个后妈『操』心,就算你为她『操』心,你看她领你的情吗?”

    石屏绝望地不再反驳,只是默默地流泪。

    “大年的哭哭哭,晦气死了。”

    明明初在家村里的时候是个那么可爱的女孩,就算后来他考上了城里的大学和她分开,又在大学里认识了宁青,和宁青结了婚,盛启明也没能忘记石屏,还会时不时地在梦中想起她来。

    命运奇妙,他们竟然又在沪市重逢,石屏成了他女儿的班主任,比年少时了几分温柔可人,更令他不禁想起,更加抓心挠肝。

    那个时候很爱她,爱到连同她的那个便宜女儿,他也一并接纳,还叫她改了姓,加了个和亲生女儿对应的“檬”字,意味她的女儿也做自己的亲生女儿看。

    可这些温柔随石屏的变化渐渐消失。

    盛启明想不通,为什么石屏现在变成了这么令人倒胃口的怨『妇』样?

    -

    盛诗檬追盛柠跑出来,盛柠不想回去,她就陪盛柠坐在小区楼下的秋千上发呆。

    坐了一会儿,盛柠轻说:“你回去陪你妈吧。”

    盛诗檬听出她不想回去的意思,赶紧问:“那你呢?你不回家你要去哪儿?”

    “我这么大人了,身上也有钱,不回家也有地方去。”盛柠说,“大年的你陪我不合适,回去陪你妈吧。”

    盛诗檬抿唇,没有说话。

    她很清楚,她和盛柠之间始终有一层隔阂在。

    这层隔阂就是石屏,没有办法避免,也更没有办法消灭。

    可那是她妈妈,她没有办法理『性』地道德层面上讨厌她,她也没有办法真的做到帮理不帮亲。

    她更加没有资格去帮妈妈求得盛柠的原谅。

    盛诗檬觉得自己在盛柠和妈妈之间,什么做不了,什么忙帮不上,她只能小说:“对不起。”

    “我讨厌她是我的事,但她是你妈,她十月怀胎你辛苦地生下来,你没错。”盛柠淡安慰,“你回去吧,大年三十,你们母女俩应该在一起。”

    盛诗檬还是不放心:“那你呢?”

    “我去找我妈。”盛柠说。

    盛诗檬觉得这样好,比起跟石屏在一起年,盛柠应该更想去她亲妈妈那边。

    她吸了吸鼻子,妥协道:“那你去吧,我送你去坐车,等完年我再去找你。”

    “嗯。”盛柠点头。

    盛诗檬送盛柠去了车站,年值班的司机不,但好在也不是完全没有。

    萧萧寒夜中,还有一台大巴车立在站口,亮昏暗的灯光。

    大巴往沪市市区开去,而盛柠却不知道等下了车该去哪儿。

    其实宁青每年冬天会去最南方的城市冬,今年也不例外,盛柠之就给她发了消息说想去给她拜个年,宁青说不用,她不在沪市。

    刚刚那么对盛诗檬说,只是一个想要离开的借口。

    车上开了暖气,公共电视正在直播春晚,等红灯的间隙,大巴司机接了个电话,用方言对电话里的人说回来了回来了,搞完最后一趟就回来了。

    伶仃的几个乘客低头,各自在手机上和即将面的家人或朋友聊天。

    车子到站,盛柠下了车,裹厚厚的围巾站在站口发呆,心想待会儿该去哪儿打发时间。

    想不出来,索『性』坐慢慢想。

    放在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她加的那些微信群热闹异常,大家在发红包和抢红包,互道新年祝福。

    她掏出手机,手机里感受到了热闹。

    学校的群里,大家发的红包金额不大,图个节日气氛,而总裁办的人小群,工作年的上班族就大方了,红包是往最大额的限度发。

    张:「就你俩了,出来抢红包运气王啦!陈丞盛柠」

    盛柠点了下红包,一百八十八的红包,她就抢到五块钱。

    盛柠:「……」

    盛柠:「哭泣jpg」

    没人同情她,在发哈哈哈。

    「小盛这手气也是没谁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手气太差还是因为群里的人在嘲笑她,盛柠突然跟自己刚刚发的表情包同步,抿嘴哭了出来。

    在她默默哭的时候,陈助理终于冒泡了。

    陈助理:「来晚了来晚了」

    群里的人在问他干嘛去了。

    陈助理:「刚刚温总打电话给我,所以没看群」

    大家自然而然地顺问,温总怎么大年三十还给助理打电话,难道这个日子还有活儿要吩咐助理干?

    陈助理:「不是,温总问我机票的事儿来」

    陈助理也没解释,只说温总在几天临时决定回燕城年。

    「买不,这会儿怎么可能买得」

    「我帮他订了初四沪市回燕城的机票」

    张:「那温总岂不是一个人在沪市年?」

    陈助理:「应该是吧」

    -

    再次和陈助理电话确定了初四那天可以回燕城后,温衍仰头,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剩余的咖啡。

    一星期他接到外公的消息,叫他在小年夜这天来母亲娘家,陪他们这边的亲戚年。

    温征今年决定留在燕城陪爸年,所以没跟他一块儿来。

    和温兴逸那个有钱就爱显摆给家里搞豪华装修的头子不同,贺宅坐落在半山腰处,整座宅子庄严肃穆,装修也更接近最传统大气的中式风格,最外的铁大门边有个警卫看守,开车子绕一片绿化带,才到了正门口。

    听到温衍回来了,外公直接让他来□□。

    □□处假山巍峨,绿植映衬其间,还有浅浅流淌的人工溪,贺爷子就坐在这景『色』中。

    他今年八十有六,一身暗纹唐装,头发花白却仍是精神矍铄,那双瞳孔已经略显灰『色』的鹰眼仍旧又亮又凌厉。

    温衍来的时候,贺爷子正坐在躺椅上悠闲地喝茶,旁边摆微缩山景式样的茶台。

    一听温征今年不来,爷子冷哼道:“不回来也好,省得我了他就生气!”

    温衍站在一旁没说话,心想温征不来的决定是明智的。

    爷子抿了口茶,又悠悠道:“关于他交女朋友的事,我和你爸爸的想法一致,谈恋爱可以,但结婚,不行。”

    温衍:“我明白。”

    贺爷子嗯了,放下茶杯,仔仔细细地打量温衍。

    温兴逸和他女儿的长相气质不差,生出来的儿子能差到哪里去。

    可惜温征那小子就继承了个长相,气质是一点没继承到。

    在贺爷子眼里,长相什么的是次要,最重要的是气质。

    就像温衍这身沉稳的气质。

    站劲松,坐古钟,举手投足间是名门世家出来的高门子弟气派。

    这是长辈们小就管督促他,长大后又让他去读军校,一点点花时间和耐心导出来的。

    他的这个外孙,哪里好。

    唯一的缺点,就是他不是孙子,而是外孙。

    不是他任何一个儿子生的,而是他的女儿生的,但凡他不姓温,但凡他跟这边姓贺。

    他原本一直可惜这点,可事到今他了,孙子孙女们也长大,他们最能混到哪个地步,今爷子心中也十分明了了。

    于是温衍这个外孙在他心里就显得越发亮眼,让他又改变了主意。

    爷子委婉问他:“温衍,你想换条路走没有?”

    温衍很快听懂,回:“没有。”

    爷子皱眉:“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就这么干脆地否决了?”

    “知道,您膝下直系的孙子孙女很,不差我一个。”温衍语气平静,“我爸这几年身体不大好,温征又不调,温家没我的话不行。”

    “是,成器的没几个,有什么用。”

    其实爷子想的是,温衍能他父亲那边回来,上他们贺家的族谱。

    至于温征那个不争气的小子,贺家这边不管也罢,随他父亲爱怎么管就怎么管。

    他只要最优秀的这一个就够了。

    “什么没你不行,你不在了温征那小子不行也得行。”贺爷子嗤道,“就是因为有你这个哥哥在,凡事帮他顶扛,他才那么吊儿郎!”

    温衍也蹙了蹙眉,淡问道:“初您不是说我不适合走这条路吗?”

    “你以年纪小不懂事,我不会计较以,你也不用再想。”

    温衍依旧拒绝:“我身上有处分,不适合再回去。”

    “你初不听长辈的劝告,一心想替你的朋友们抗下责任接受处分,可他们却一听说要受处分,可能还要被降军衔,就立刻跟你划清了界限。”爷子笑了笑,说,“这个训已经吃一回,我相信你不会再吃第二回了。”

    听到爷子又提起这个,温衍下意识地冷了脸。

    “阿衍,你听外公跟你说,你父亲那边的生意是做得大,可再大有什么用呢?你接手你爸的生意也这么长时间了,应该知道生意越大越不好做,你爸年也是,他最后还不是为了寻求庇护和我女儿结了婚?”

    “就拿温征举例子,没你在背后帮忙,他的餐厅能开得那么顺利吗?他难道还真的以为是自己有经商天赋?还有你那个跟我们贺家没什么关系的外甥女,她好像是个演员吧?她演员这些年来吃什么大亏吗?不也是你在背后悄悄护她?”

    “可你能指望他们理解你吗?嗯?他们到头来不还是怪你管闲事,这样做有意义吗?”

    温衍脸『色』阴沉,仍旧一言不发。

    “所以说这些孩子们不知感恩呐。”贺爷子幽幽叹了口气,“你去问问你父亲,一个人零开始要混到他这个地步有难?再或者去大街上随便找个普通人问问,读个书上个班,等退了休享福,一辈子的时间也就耗费在这挣钱买房娶妻生子上了,你们呢?吃上一辈的红利,一出生就什么给你们了,还口口喊要自由。”

    爷子目光慈爱地看他:“但是你不一样,你能理解我和你父亲的一片苦心。”

    温衍垂眼轻问:“您想我怎么做?”

    “你照顾你父亲也那么久了,是时候该回来我们这边尽孝了,走我给你安排的路,一定比你现在好。”他松口,贺爷子缓下了语气,“年这几天我的几个朋友会上门来拜年,他们会带自己家的姑娘来,人我提看了,很漂亮,气质也好,跟你很匹配,到时候你,合适的话就试谈谈。”

    贺爷子话里每个字听只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可每个字却又像是承载无形的压力,像一座大山似的朝人压来。

    他给人的这种压力,是身居高位后又经岁月沉淀下的结,年纪轻的小辈在他面,根本不敢抬起头来直视他。

    温衍很清楚外公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之也觉得不无道理。

    一出生什么有,听安排又何,反正听安排的这些年,除了有时候为管弟弟和外甥女头疼,其余时候得也还算是舒服。

    他原本就是在压抑又冰冷的管中长大,现在长大了,自然而然也就继承了外公和父亲的思想,变成了一个唯利益是图的上层人。

    温衍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等再些年,长辈们走了,他就会变成他们,继续管弟弟和外甥女,维持这个家一直以来的育理念。

    他们不理解也没关系,他是一家之主,只要这个家还在,只要他们能好好的就行。

    他是认同这个观点的,并在此之一直履行得很好,没让父亲和外公失望。

    明明之是认同的,现在听了为什么又觉得无比窒息。

    谈完话后,爷子叫他回房休息,准备年的事情。

    温衍跟佣人去了为他安排的房间。

    待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他思索良久,还是打了个电话给陈助理。

    “帮我订杭城回燕城的机票,尽快。”

    陈助理明显是愣了,语气为难道:“那个,您也知道的,现在是年期间,机票实在太紧张了。”

    温衍然知道,重重摁眉心,缓了语气问:“那有什么办法能够尽快回燕城?”

    这地方他一天不想再待。

    “您稍等,我给航空公司打个电话问一下,我待会儿给您回复。”

    “好。”

    了不久,陈助理效率极快地给温衍回了电话。

    “经济舱我没替您考虑,初四这天有一趟沪市到燕城的航班,是头等舱。这样,您坐最近的一趟高铁去沪市,我现在帮您订好酒店和回燕城的机票,您先在沪市休息几天,然后再回燕城,这样可以吗?”

    陈助理心思玲珑,知道温总是不想留在母亲娘家年,所以安排温总先去沪市。

    温衍嗯了:“辛苦了。”

    “没事儿的。”陈助理语气温和,“温总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于是在大年三十的这一天,他一个人坐在酒店套房里,不知这个日子对自己来说究竟意义在哪儿。

    -

    张:「可怜的温总」

    张:「突然就不羡慕温总了,赚再钱又怎么样,还不是孤家寡人?」

    张:「不像我,婆孩子热炕头,还能陪丈母娘打牌输钱,简直不要太幸福」

    其他人说要截图去跟温总告状,张立刻撤回消息,然后又是一串复制粘贴的哈哈。

    盛柠聊天记录中抓取到关键的信息。

    温衍也在沪市?也是一个人年吗?

    她又突然觉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了,因为资本家也跟她一样可怜。

    盛柠呆呆坐在等站口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穿绿『色』荧光服的执勤交警发现这个姑娘在寒夜里坐了好久没离开,上询问她怎么回事。

    盛柠穿得厚,只『露』了一张被冻得通红的脸,一双杏眼里蓄满了眼泪,交警她成了『迷』路的高中生小姑娘,问她父母的电话是少,说要送她回家。

    她顿时有些尴尬,给交警看了身份证,证实自己已经成年,交警才放下心来。

    交警哭笑不得地说:“成年了也不能大晚上在外头『乱』逛啊,大年三十这么重要的日子,快回家看春晚吧啊。”

    盛柠抓了抓头发,语气嗫喏地告别交警。

    她实在没办法了,重重往外吐了口白气,通讯录里找到温衍的电话,给他打了去。

    那边接起,是带几分疲倦的男人音。

    “有事儿吗?”

    盛柠干巴巴地问:“我听陈助理说,您现在在沪市?”

    “嗯。”

    “正好我也在沪市。”盛柠犹豫半天,鼓起勇气说,“要不我去给您拜年吧?”

    那边沉默很久,久到盛柠以为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我地址发给你。”温衍说,“但你好好考虑,到底要不要来。”

    然后就挂掉了电话。

    没久,盛柠的手机上收到温衍发来的消息。

    她看这串地址,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去。

    叫了辆车往酒店驶去,一直在路上,盛柠在思考她的这个决定到底合不合适。

    她想和妈妈一起年,可妈妈并不想跟她一起年,她也不想待在那个有父亲的家,她讨厌父亲,讨厌后妈,唯一不讨厌的妹妹却是后妈的女儿。

    妹妹在亲妈和继姐中辛苦的周旋,盛柠不想她为难,替她做了选择。

    这是她的家,是她小成长的城市,她人在这里,却好像举目无亲。

    她觉得,很人甚至还不温衍对她好。

    他虽然看不起她,又总是挖苦讽刺她,可是他给了她最想要的东西。

    ——钱。

    等毕业后她在燕城独自打拼,每天工作会很忙很累,唯一的慰藉就是那套公寓,而那套公寓是温衍送她的。

    今天是团圆的日子,她不想一个人看春晚,不想一个人迎接农历新年。

    她实在太孤单了,而今天是最不应该孤单的日子。

    她只能来找温衍,想问问他愿不愿意收留她,哪怕他扔一堆的工作给她做也没关系,她不要加班费。

    盛柠坐在车子后面,偷偷抹了抹眼泪,又突然觉得一个人抹眼泪的行为也显得她很孤单。

    于是她打开车窗,任凭冷风往脸上刮,然后替她擦掉那些眼泪。

    等终于到了酒店,盛柠整理好情绪,准备去。

    可她忘记了像这种星级酒店,不是住客的话,她轻易是上不去的。

    她只好报出房号,然后拜托台小姐给温衍打个电话确认她的身份,好放她上去。

    通话后,台小姐笑容可掬地对她说:“温先生说他下来接您,请您稍等。”

    “谢谢。”

    盛柠走到大厅的沙发那儿坐等温衍下来接她。

    温衍坐电梯下楼,他知道她来了,然而等到一楼看到她的时候,还是轻轻愣了下。

    很奇怪,这个人只是出现在自己面,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他却觉得整颗心脏要被『揉』碎。

    他叫她:“盛柠。”

    听到温衍叫她,她立刻沙发上站起来,朝他小跑了来。

    温衍看她跑到自己面停下,整个人还是包裹得严严实实像个汤圆儿,唯独『露』出来的一张脸被冻得通红,眼睛依旧很亮,睫『毛』上似乎有湿润的痕迹。

    男人嗓音沙哑地说:“来了?”

    他披厚重的大衣,里头不是整齐的西装领带,而是领口有些松散的家居服,一看就是接到了台电话,来不及换衣服,匆匆披上外套就这么下了楼。

    盛柠默默他敞开的领口那儿挪开视线,又转了转眼珠子,冲他尴尬地笑了笑。

    “……昂,我来给您拜年了。”

    就算她上门拜年,他也不会给她红包。

    既然没红包拿,这个财『迷』为什么还要来?

    他不想她来,却又很想她来,于是地址告诉了她,但选择权交给了她。

    她不来,那就一切结束,他该什么样的日子照旧。

    可她来了。

    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这姑娘来了,他要何应对。

    温衍坚守最后的底线低说:“没红包的。”

    盛柠抿唇小说:“不要红包。”

    她的这句回答,让他的心犹坠茫茫热海,一直以来标榜的冷静和理『性』也被这无孔不入地渗透身体每一处的海水全吞纳。

    即告诉自己那个人并不合适,不该动的心不要去想,不该爱的人不可以去爱。

    可还是忍不住去想念,大脑放空的时候会不自觉浮现出那个人的影子。

    心里说你不要来,却还是很希望那个人能真的出现。

    现在这个人真的出现了。

    温衍很清楚,违背一直以来坚守的原则,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即知道以后会有辛苦,也同样很清楚。

    ——这个念头开始的那一刻,到被迫结束的那一天,他或许不会等到一个好结局。

    可还是决定在这一秒放弃挣扎,任凭自己无比清醒地沉沦下去。

    那就不挣扎了。

    那就爱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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