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入夜时赶到驿站投宿,桓宣跳下马,转身来抱傅云晚:“下来吧。czyefang”
傅云晚在他下马时早已抓了鞍桥从另一边下来了,原是不想让他再来动手动脚,哪知坐得太久了浑身酸疼僵硬,脚刚踩到地面就是一个踉跄,要摔倒时桓宣一个箭步赶了过来:“还跟我闹?”
伸手将她横抱在怀里,她挣扎着不肯,偏又没力气,简直是猫挠一般。桓宣大步流星往里走着,低头看她水濛濛的眼,紧紧抿着全是委屈的唇,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一声不响跟着谢旃逃了那么远,他又不曾说她什么,无非亲几口罢了,她就一路上跟他冷着个脸,话也不肯说,跟着谢旃跑这一趟脾气都大了,从前她何曾这么对过他?
将她藏在身侧的胳膊拉过来,想要她抱着自己,她不肯,桓宣瞧着她,半真半假:“抱着我,不然我就亲你了啊。”
傅云晚羞耻得几乎死去,眼见他低了头似乎真要亲上来,惶急之下连忙伸手抓了他的胳膊,他还是不满意,拉着她的手抱住脖子,笑了下:“抱住了,要是敢松手,我还要罚。”
傅云晚愤愤地转开脸,又羞又气,又毫无办法。
这一天里他带着她马不停蹄地走了五六个时辰,如今她也不知道到了哪里,走了多远,谢旃至今都不见踪影,不知是被他的人拦住了,还是他又做了什么,先前她不放心也曾问过一句,他立刻就恶狠狠地吻她,堵她的嘴,吓得她后面再也没敢问过。
如今看着黑沉沉的天,听着周遭陌生的口音,心里没着没落,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眼梢不觉湿了。
他实在太不讲理了,谢旃绝不会这么待她,可是谢旃,在哪里?
百里之外。
谢旃拍马上前,拉满弓对着凌越:“让开。”
“郎君见谅。”凌越握刀在手牢牢挡住大道,在马背上向他躬身行礼,“军令在身,某不得不从,今日只能得罪。”
激怒的头脑一点点冷静下来,谢旃慢慢看过对面的人,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亦且他们有马,各乘一骑,还有可替换的生力马,而他们这边。回头再看一眼,身后刘止几个三两人共乘一骑,他们的马匹被桓宣射倒了大半,马匹这种军资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最是稀缺,急切之间根本找不到可替代的,没有马,就算此时闯过,后面还是寸步难行。
桓宣看似随性而为,其实每一步都算好了,都是直取要害。所谓将帅之才,大约正是如此,若是能为江东所用,天下何愁不平。谢旃无声叹一口气,拨马回头:“就地歇宿。”
硬碰硬的话,桓宣可调动的人力物力都在他之上,他不能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此事还需好好筹划。
驿站中。
桓宣抱着傅云晚穿过廊庑,来到后院。她经过之前的威胁倒是乖了不少,抱着他的脖子安安静静在他怀里,可她只是扭着脸不肯看他,别扭得很。桓宣终是忍不住,捏着她的下巴扳过来:“还在生气?”
傅云晚抵抗不了,垂着眼不肯看他
,也不说话,他摸摸她的脸,带着茧子的手带起一阵子粗沙沙的怪异感觉,心里缭乱着,听见他明显带着安抚的语调:“好了,不生气了,听话。”
简直把她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这样待她,又这样哄她!傅云晚气气恼着,又是委屈又是羞耻,依旧不肯开口,桓宣手指慢慢抚过,指尖沾了淡淡的湿气,鬼使神差的,忽地送到嘴边一舔,咸的。她的泪是很淡的咸味。
“你!”傅云晚惊住了,脱口而出,“你简直!”
简直是疯子,这都在做什么呀,羞耻死了。
桓宣嗤一声笑了:“肯开口了?”
忽地在她眼角一吻,那点淡淡的咸味现在都在唇上了,意犹未尽,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再不说话我还要亲啊。”
“你,你不讲理……”傅云晚哽咽着又毫无办法,想要推开他,又不敢松开抱着他的手,眼泪滴溜溜的,在眼角打转。
桓宣低头又吻去了,睫毛绒呼呼地擦着唇,心里痒痒的,身上也是。她是跟他闹不过的,他虽然不像谢旃那么会说话,花言巧语哄骗她,可他也有的是办法,总能吃得她死死的。
抱着她走进后面厅堂,恋恋不舍地将她放在软榻上:“饿不饿?先吃饭吧。”
打前站的侍卫已经安排好了饭食,稻米软韧,鸡汤熬得浓香,桓宣盛了一碗递过来:“喝碗汤,放了山参,给你补一补。”
傅云晚闻到了淡淡的药味,还有鸡汤鲜香的滋味,虽然饿,但这一天疲惫紧张又生了气,此时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只是转开脸摇摇头。
桓宣端着碗凑近了,舀一勺送到她嘴边。那汤熬得清亮,飘着金黄的油花,看着就有食欲,前天谢旃也给她准备了鸡汤,还当着他的面跟她眉来眼去,不知道瞒了他什么事:“绥绥,喝吧。”
傅云晚不想理他,又怕他又来亲,不得不道:“我不饿,不想喝。”
桓宣顿了顿。他记得清清楚楚,上次谢旃备了鸡汤,她喝了整整两碗,现在却不肯喝他的汤。心里不痛快起来,将勺又凑近些在她唇上:“快喝。”
傅云晚还是摇头。
当一声,桓宣放下了碗。傅云晚吃了一惊,以为他要发火,他却突然伸手过来,一把将她捞在膝上圈住了:“那我喂你喝。”
边上服侍的人一看这情形连忙都退了出去,傅云晚涨红着脸,推了几下推不动,他简直是铁打的,抱住了就像是上了枷锁,撼不动半分。又急又恼,他按住她在怀里,舀一勺汤吹了吹,自己试试不凉了,重又送过来。
傅云晚动不得,便只是扭着脸抿着唇,一点儿也不肯张口,桓宣想要用强,又怕弄洒了烫到她,心里渐渐也生了气恼,忽地又看见她的唇。
红红的,又软又香,那滋味今天他肆意尝过,怎么都尝不够。将勺子放回碗里,眼睛盯着她:“好,你不喝,我自己喝。”
傅云晚松一口气,以为他放过他了,就见他喝一大口又不咽下,含糊着声音:“要么你乖乖地喝,要么我喂你喝。”
有什么区别吗?方才他不是一直在喂她吗?傅云晚怔怔地想不明白,他忽地低了头,凑到极近。
热烘烘的男子气息和着奔波一天的汗气和马匹气味,一下子将她牢牢笼罩住,桓宣漆黑的眸子亮闪闪的:“看来你是想要我喂。”
他的唇贴上来,傅云晚一刹那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惊得尖叫起来,拼命用手去挡:“不要,我喝,我自己喝!”
软软的手挡在唇上,心里也软了,桓宣盯着她,她一下子就老实了,慌张着去拿案上的碗,桓宣攥着她的手腕拉她回来:“别乱动,看烫着了。”
眼中透出淡淡的笑意。还跟他闹,她什么时候能闹过他?咽了嘴里含着的汤,又舀一勺吹凉了,送到她唇边:“喝吧。”
傅云晚抽噎着,再不敢犟,乖乖喝下。桓宣紧跟着又是一勺,只得又喝了。他喂得急,她唇边沾了点,他伸手抹了:“还不如你继续跟我闹,那我就能好好喂你了。”
声音低低的,又是暧昧又是调笑,傅云晚连耳朵都羞红了,恨恨瞪他一眼,他似笑非笑作势把汤碗往自己嘴边一送,傅云晚心里一紧,再不敢跟他作对,由着他一勺一勺,全都喝了下去。
落在肚子里暖烘烘的,一整天的疲惫紧张似乎也都被这暖意驱散了大半,桓宣拍拍她的头:“乖。”
到现在是真有点后悔不曾喂她了。然而鸡汤究竟油腻,真要喂了,她必定羞愤得要命,只怕还要恶心。要是有什么清爽的东西就好了。桓宣看了眼食案,偏偏都是热汤热饭,连个鲜果子都没有,今天看来是不能如愿了。
心里遗憾着,从汤罐里挑了鸡腿出来拆掉骨头,放在碗里递给她:“吃点肉。”
不想吃,油腻腻的实在没有胃口。傅云晚想拒绝,又怕他再生出什么法子折腾她,硬顶是决计不行的,只得红着眼圈向他央求:“大兄,我真的吃不下了,不吃了好不好?”
拖长了带着颤颤的尾音,骨头都被她这一声大兄叫得酥了。心里热到了极点,桓宣盯着她润红的嘴唇,答应的话几乎脱口而出,又在最后忍住。她胃口不好,可赶了一天路确实劳累,明天还要赶路,不吃好怎么能行?放柔了声音:“大兄知道你累了不想吃,可不吃的话身体受不住,少吃点吧。”
将鸡腿撕了一小半,又盛了小半碗米饭拿鸡汤泡了,夹了几筷子菜蔬一齐拌好送过来:“吃吧,这一碗无论如何都要吃完。”
傅云晚知道躲不过,他已经让步了,她也不能得寸进尺。伸手来接,试探着央求:“大兄,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吃。”
这样坐在他腿上吃饭,像什么样子?羞也羞死了。
“那不行。”桓宣哪里肯答应,舀了满满一勺送过来。
她不敢拒绝,只能吃了。食物太多,她努力咀嚼也咽不下去,像什么小动物似的,两腮一下子鼓起来。桓宣紧紧盯着,怎么这么可爱呢,连吃饭的样子都可爱,让人又想亲她。再舀一勺送过来,她想说话又说不出,急得摇头,红红的颤动的唇,水汪
汪的眼,那股子热腾腾的劲儿忽一下窜上来,桓宣呼吸一紧,连忙把她放下来:“你自己吃吧。”
急急将袍子整了整,她是什么也不懂,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桓宣慢慢调整着呼吸,自己也盛了一碗饭:“吃吧。”
傅云晚松一口气,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肯放她下来,然而肯放总是好的,低着头努力扒着,边上桓宣泡了汤加了菜蔬,端起碗只一眨眼,一碗饭便落了肚。
竟这样快!傅云晚焦急起来,怕吃得太慢了惹他说,急急塞着,偏偏嘴巴就那么大,塞进去也吃不下,边上桓宣又盛了一碗,似是觉察出她的紧张,揉揉她的头发:“慢慢吃,不着急。”
傅云晚嘴里塞满了没法说话,直向他点头。
桓宣笑了下,心里熨帖到了极点。他备的饭食她也吃了,至少这一场,他跟谢旃扯平了。不对,那天谢旃可没机会抱着她喂她吃,说到底还是他赢了。
心里越发舒坦起来,三两下扒完第二碗,跟着是第三碗、第四碗。
傅云晚才吃了一半不到,他已经端上第五碗了,原本是着急,此时又觉得心疼。他说过的,军中时刻都得准备着,所以吃饭要很快才行,而且做小卒时吃大锅饭,稍稍慢点就要被人抢光了,所以他这些年吃饭极快。忍不住劝道:“你慢点吃呀,别噎着了。”
桓宣动作一顿,那点熨帖的劲儿翻腾着,让人整个都暖洋洋的,低低嗯了一声。
就说她拿他没办法吧。不对,她不是拿他没办法,她分明是喜欢他,哪怕生气,还是忍不住关切他。
伸手摸摸她的脸:“好,我记住了。”
他果然放慢了速度,傅云晚吃完的时候,他也刚好吃完,又拿起汤勺:“再喝点汤,溜溜缝。”
“真的吃不下了,”傅云晚央求着,“再吃要难受了。”
身子被他揽住了,他脸颊蹭蹭她的脸,极是亲昵:“行,今天就算了,以后可得多吃点,六镇那边放马跑山的,没有力气可不行。”
是真的要去六镇了。傅云晚窝在他怀里,心里七上八下。谢旃现在在哪里?是不是还在后面追着?他应该猜到他们要去六镇吧?
百里之外。
篝火点起来,树枝噼里啪啦烧着,谢旃抽一根柴,拨了拨火。
对面不远处凌越等人也原地歇宿,点着篝火悄无声息吃干粮。他们是要一直盯着他拦他,免得他追上桓宣。
谢旃拨开一点柴,夜风吹着火头,树枝都不曾干透,火烧时带起一阵阵烟雾,从上风处往下风处跑。
他所在的,是上风处,凌越他们是下风处。
烟雾腾腾中谢旃平静着神色,从怀中掏出一袋粉末洒进柴堆里,看看又起了青烟,这才起身向远处处走去。
刘止很快跟了上来,谢旃停步低声:“让他们准备一下,夺马赶路。”
抬头看看夜空,晦日里没有月亮,星子也不多,待会儿寻找桓宣留下的痕迹只怕不容易,然而桓宣终归是要去六镇,其实可以按照原计划直接赶去六镇等着。可那样又怕桓宣一路上对她放肆。
心里纠结反复,委决不下。从来都是冷静果断,此时关心则乱,怎么都选不出最合适的办法。谢旃负手站着,余光里瞥见篝火的烟雾裹在风里不断头地向凌越那边飘散,扑通一声,一个侍卫倒下去了,谢旃回头:“动手。”
驿站中,净房。
傅云晚换好了月事带,心里一阵窘迫。月事还不曾干净,要用的东西都在原先的车上,桓宣嫌弃是谢旃给她准备的,所以都没带,她随身带的纸就快用完了,明天可怎么办?
正是着急时,听见桓宣在外面唤她:“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
脚步声响起来,他就要进来了,傅云晚慌忙叫了声:“别,我马上出去!”
胡乱洗了手出来,桓宣等在门前,一展臂将她打横抱起。
傅云晚低呼着,已经顺了手,不觉便勾住他的脖子,他低头凑在她眼前,眼中是暧昧的笑意:“今晚我守着你。”
“不行,不行。”傅云晚语无伦次拒绝着。
他忽地吻下来:“绥绥,你还欠我五个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