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苏叶正要上前打招呼，蹲着的沈彻似乎已经洗完衣服，站了起来。
“沈……”
今日秋老虎继续发威，又恰逢正午，太阳大得刺眼。
只见烈日之下，刚站起来，腿可能都还没站直的沈彻忽然身体晃了晃，紧接着便一头栽进了水里，一点挣扎也没有。
急得苏泽大喊：“姑姑，姑姑！”
“你在这儿等着。”
匆匆留下这么一句话后，苏叶大步朝沈彻奔去。
她本来是在江边的堤坝上，与沈彻所处的位置有高低落差。
若按照正常路走，她得往前面走几十米才有路可以下去，但显然现在没有这么多时间，好在坡坎并非垂直光滑的，有或凸起或凹陷的地方可以落脚。
在苏泽惊恐的声音中，苏叶身形灵敏地跳了几下，而后平安落地。
“姑姑。”苏泽都被吓哭了。
苏叶抬头，冲他安抚一笑后朝江边大步走去。
这一段江面平缓，水流速度较慢，苏叶又来得快，是以沈彻落水后没有被冲走，加之这一处水不怎么深，苏叶站在原先沈彻洗衣服的地方就把人拉了上来。
人已经晕了过去，脸色苍白如纸，呼吸还有，但很微弱。
苏叶一边往他身体里输入木系异能一边感慨：今日若不是她凑巧遇上，这么一个美男子就要一命呜呼了。
……
沈彻起身时，还没站稳，眼前突然一下就黑了下来，看不清楚任何东西。
他心下一凛，暗道不好。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又是在江边，出了事都没人知道。
他狠狠咬了下嘴唇，想着即便要倒也不能倒进水里。
倒在岸边，还有活的可能，倒在水里，淹也会淹死他，但身体已经不受他的控制。
他能感觉到他倒在了水里，水浸过他的身体，再流进耳朵里，鼻子里以及嘴里。
他感觉他的灵魂已经从身体里出来了，意识在一点一点的消散。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一瞬之间，他忽然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权，还控制不住地咳嗽了起来，一边咳一边往外吐水。
苏叶帮着拍背：“沈彻同志，你家庭条件这么好，何必自己来洗，花钱找个人帮你洗不行吗？”
沈彻这才注意到有人扶着他，睁眼一看：“苏叶？”
苏叶解释道：“你之前救了我，我就想来给你送点谢礼，哪想一到江边就看见你晕倒在了水里。”
沈彻抬手擦了擦嘴角，白着脸苦笑道：“现在是我要感谢你了。”
“不用感谢，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算是打平了。”苏叶道：“你自己站得起来吗？你身体不咋好，湿着更容易生病，得赶紧回去换身干衣服。”
沈彻摇摇头：“我有点脱力，能不能麻烦你去知青点帮我喊一声钱丰？”
苏叶：“喊他做什么，我扶你不就行了。”
沈彻笑了下，他身体再不好再瘦弱也是一米八几的高个男人，现在又一点力气没有，苏叶一个女人，哪里扶得动他。
只是他刚这样想，突然感觉手臂上传来一道大力，轻而易举地把他拉了起来。
观她神色，简单得跟拉一个三岁小孩似的。
见沈彻不动，苏叶奇怪道：“走啊，你怎么不走？”
沈彻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喉咙，一边让苏叶扶着他往前走一边道：“苏叶同志，你力气还挺大的哈。”
不仅要扶他，另外一只手还提着他洗的衣服。
“不用叫同志，直接叫我苏叶就行，我也直接喊你沈彻。”苏叶道：“我以前力气也没这么大，最近不是活做得多吗，不知不觉就变大了。”
沈彻暗忖，重活干得多，力气是会变大一些，但苏叶这力气也大太多了。
之前分粮，他看见过苏叶挑稻子。两筐稻子一百多斤，她分明挑得很吃力。
这才多久，力气就变这么大了。
他突然想起前两天听到的传言，有人斩钉截铁地说苏叶当时是断了气的，后来不知为何又活了过来，怀疑是野鬼附身。
当时听到这话，他什么也没说但心里很反感，依他看，苏叶当时就是一口气卡住了，才会让人以为她死了，后来那口气上来了也就活了。
现在，他却不那么肯定了。
不过就算是野鬼附身，人家也救了他，应该是个好鬼。
再说了，这个时代，有多少人还不如鬼呢。
苏泽已经把篮子提到路口等他们，见他们到了，他先皱着眉头对苏叶道：“姑姑，你刚才不应该跳下去，会摔的。”
苏叶：“我不是没有摔吗，再说了，你沈叔叔晕在水里，我不去快一点，万一他淹死了怎么办。”
沈彻闻言，忍不住轻咳一声。
他十几岁的时候生过一场重病，自那之后，身体就不好了，更是被医生断言他活不过三十。周围的人怕他伤心，在他面前十分避讳死这个字。
苏叶：“看，他都咳嗽了。”
沈彻：……
没忍住，又轻咳了几声。
苏泽果然顾不上苏叶了，他一脸关切地看着沈彻：“沈叔叔，你怎么样了，痛不痛？”
沈彻温声：“还好，不怎么痛，你刚才说你姑姑跳下去？”
苏泽点点头，指着苏叶跳下去的地方对沈彻道：“当时你倒在水里，姑姑担心你，就从那么高的坡坎跳了下去。”
沈彻眉心一蹙，那么高的坡坎，何况苏叶也有伤在身。
苏叶：“你别听他的，有石头可以踩。”
苏泽噘嘴：“有石头可以踩也很危险。”
“好了好了，啰嗦得很。”苏叶不耐烦地道：“再不走，你沈叔叔的衣服都要被烤干了。”
苏泽还想说什么，闻言看了眼虚弱的沈彻后闭上了嘴巴，提着篮子就要走。
苏叶叫住他：“不重吗，给我提。”
苏泽不动：“可是姑姑你手里已经提了那么多东西了。”
沈彻赶紧：“把衣服放在这儿吧，不会有人要的。”
“别把人想得太好，你这些衣服一看质量就不错，没人要就怪了。”苏叶抢过苏泽手里的篮子：“再说了，我又不是提不动。”
苏泽和沈彻还想说什么，苏叶就道：“太阳这么大，我头上的伤还没好完，你们非要晒着跟我争辩吗？”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顿时住口了。
苏泽快步走在前面，他知道去知青点怎么走。他早到一点，就能找其他人来帮姑姑的忙。
沈彻脱力，走不快，但他还是尽量靠自己走，不想让苏叶多费力。
可他现在状况实在好不到哪里去，头昏痛昏痛的，四肢都没有力气，没一会儿，他就坚持不下去，腿一软，差点摔了下去，幸好苏叶用力把他拽了一把。
苏叶左手提着她带来的篮子以及沈彻装衣服的桶，右手扶着沈彻。
她能感觉到沈彻在尽量不让她用力，她没说什么，男人嘛，爱面子很正常。
感觉到沈彻要摔了，她用力把人拽了回来，但沈彻不是一个孩子，他有重量，被拉回来后他惯性地往她扑来。
苏叶另外一只手提着篮子和洗衣桶，空不出来，可她仅用一只手拉住沈彻的一只手又不能稳住沈彻，无可奈何之下，苏叶只好改扶为抱。
然后很是无奈地看了沈彻一眼。
好好地让她扶着走不行吗，现在好了吧，出意外了吧。
看着苏叶清凌凌的眼睛，沈彻读懂了这句话，一时有些赧然。
更让他赧然的是腰间的手，不大，却让他站得稳稳地。
“谢谢。”
第一次与女生这样亲密，沈彻略有些害羞，本来苍白的脸颊浮起丝丝血色。
确定沈彻站稳后，苏叶就松开沈彻的腰，改为继续扶着他的手：“你把重量压过来没事，我扶得动你。”
经过这个波折，沈彻不好再逞强，老老实实地把重量压过去，让苏叶扶着他走。
不必勉强自己，沈彻便轻松了许多，忍不住用余光观察起苏叶来。
苏叶刚才抱了他的腰，居然一点不害羞，这让沈彻有点惊讶。
不是他自恋，而是他从小就知道他长得好看。小时候玩过家家的游戏，女生们都会争着当他的新娘。
现在长大了，他虽不是曾经众星捧月的沈家大少，但无论是知青点，还是大队里，都有女生喜欢他。
很快，沈彻就想明白了原因――有些女生喜欢比自己厉害的男生，苏叶应该就是这样的女生，自然不会喜欢如林黛玉般娇弱无力的他。
不过苏叶力气这样大，要遇到一个力气比她还大的男人恐怕不容易。
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后，钱丰收到消息跑来了。
他跑得气喘吁吁，站定后先哎呦一声：“沈彻，你怎么好意思让人家苏叶一个女生既提东西又扶你？”
他把沈彻接了过去：“赶快到我怀里来。”
苏叶噗嗤一声笑，觉得这个人真有意思。
沈彻还是很不舒服，懒得搭理钱丰。
钱丰看出来，也没和他说话，而是跟苏叶道谢。
“我都说等我傍晚我们一起去洗，到时候太阳落山也凉快，他非说衣服换下来就要赶快洗了，这下好了吧，命都差点洗没了。”
沈彻将全部的重量靠在钱丰身上，闻言心想钱丰说话和苏叶还挺像，若苏叶不要求力气比她大的话，两人还挺配。
“哎呦喂，你咋这么重，”没走几步，钱丰就开始抱怨：“死沉死沉。”
苏叶见钱丰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地往下滴，提议道：“要不我来扶他，你来提东西。”
“不用不用，有我一个大男人在，哪能让你一个女生来扶他。”钱丰抹了下脸上的汗，感慨道：“我扶他都这么累，你扶他走这么远，该累坏了吧，一会儿到了知青点我给你冲杯蜂蜜水喝。放心，不是我的蜂蜜，是沈彻的蜂蜜。”
苏叶想说不怎么累，听到有甜甜的蜂蜜水喝，她顿时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