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尼格罗尼Negroni
“老婆!我要回来了!”
渠小昭标志性的大嗓门从电话里传来,几乎在同一时间温宿安就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听见她的话,温宿安这才开口:“什么时候?”
渠小昭说:“我现在在机场了,明天下午到吧,来接机不?”
酒吧门被打开,门上的风铃叮铃轻响,温宿安往旁边让了一步,和她熟识的顾客与她挥手,“走了啊老板娘。”
“好,拜拜。”温宿安和他们挥挥手,初秋的夜晚气温稍许有些凉,温宿安缩了缩肩膀,这才回渠小昭:“来呀,你把航班号发我,我到时候去接你。”
“好。”
渠小昭听见了她那边的声音,又问道:“你现在还在店里呀?”
“嗯,对呀。”
“你现在要营业到什么时候啊,大晚上的别不安全。”渠小昭有些担心。
温宿安笑了笑,将头发拢在耳后,“最近客人越来越多了,我也总不能十点就关店吧。”
“长得漂亮就是好,你那现在都变成网红打卡地了吧。”
温宿安在三年前开了愁然酒吧,由于酒吧位置在巷尾,当时来光顾的人都很少,温宿安花了三年慢慢把酒吧从亏损做到有一点盈利,三个月前,她穿着一件改良版旗袍依靠在酒吧门口抽烟的样子被人无意间拍下来传到了网络上,她因此意外爆火,被誉为“最美酒吧老板”,从此她的酒吧宾客络绎不绝,这几个月下来温宿安忙的晕头转向。
酒吧生意好她当然是高兴的,只不过这也给她带来了烦恼,那就是来酒吧找她要联系方式的人也越来越多,为了避免被打扰,温宿安也有一周没来了。
“我现在倒希望热度慢慢降下去,每天来的人可太多了,我可熬不住。”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温宿安才会话多一些,她和渠小昭吐槽着,听得渠小昭直骂她凡尔赛。
“那你现在那么晚收工,要注意安全啊,最好让顾政去接你,你们那虽然治安还可以,但是大晚上的保不齐会遇到什么坏人。”渠小昭提醒道。
温宿安脸上的笑意淡了一分,她说:“嗯,我知道。”
“对了,你们俩昨天不是周年纪念日吗?你们咋过的?”
提到这事,温宿安的笑意渐渐消失,听见她沉默,渠小昭小心翼翼问:“你们不会没过吧?吵架了?”
“没。”温宿安环抱着手臂,抬头看着黑沉的天空,“他最近忙,回来都凌晨了。”
渠小昭呵笑了一声:“他那什么工作啊能忙成那样,一个纪念日都抽不出时间来?安安,我跟你说你别太懂事了,女人越懂事男人就越放肆,到头来还要怪你没有要求,你别太惯着他你知道不?”
温宿安没什么感情地扯了下嘴角,淡淡道:“我能要求他什么啊,而且他也是在为了我们的未来在奋斗,我也不能太无理取闹了不是?”
“话是这么说,但是,唉……算了算了,反正你心里有数就行。”渠小昭说,“那你们计划什么时候结婚啊?”
结婚。
这个词着实让温宿安愣了愣。
她记得前几年她还和顾政提过结婚这事,当时顾政说他现在的经济条件不好,怕委屈了温宿安,所以想要奋斗几年,等他有经济实力了一定会给温宿安一个完美的家。
温宿安知道顾政的辛苦,所以这几年来她什么抱怨都没有,为了减轻顾政的负担,她把父亲给的那笔钱在烟巷租了个店面,开了间酒吧以补贴家用。
一眨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而结婚这词他们好像都没再提过。
温宿安不想渠小昭误会顾政,便说:“快了吧,反正他说有计划的。”
“行吧,那我先预定一个伴娘位哦。”
“不用预定,我肯定给你留的。”
——
林肆回到座位上,远程目睹了全程的罗子辉和梁幸连忙凑上来。
“什么情况?连你出马都失败了?!”
“阿肆,难道你真的年纪大了魅力都减弱了?不能够啊!”
林肆面无表情地推开两个人,往沙发上懒懒一靠,“她有男朋友了。”
罗子辉和梁幸愣了一下,然后感叹:“靠,这年头美女果然抢手,可惜了可惜了。”
罗子辉眼珠子一转,贼兮兮地说:“哥,有男朋友咋了,没结婚就都有机会,你……”
一声闷响,林肆抬脚毫不留情往罗子辉屁股上踹了一脚,把人差点踹飞出去,还好被梁幸接住。
林肆抬眼,满眼不耐,“是不是有病?”
梁幸也敲了罗子辉一个脑门,“辉子你是不是有病!咱林哥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去做三儿呢!”
罗子辉喝得多,也意识到这句玩笑话说过了头,连忙给林肆赔笑道歉。
那个黑发抹胸裙的小姑娘观察到他们几人的动静,默不作声地朝林肆挨近了一点,“我听我朋友说,温老板和她男朋友在一起好多年了,感情好得很呢,上次听他们员工说,可能都快结婚了。”
林肆置若罔闻,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这个女生叫琪琪,她的室友是罗子辉的女朋友,今天她也是跟着室友一起来玩,见到林肆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一见钟情了,所以一整晚她都在想方设法引起林肆的注意,可林肆好像对她反应平平。
“林哥。”琪琪柔声叫了林肆一声,温温柔柔地安慰他,“你人这么好,肯定会遇到一个很好的女孩的。”
听到这话,林肆终于有了反应,他勾唇轻笑了一声,转过头来,问她:“我很好?”
琪琪呆愣地看着他,好半晌才点了下头。
林肆说:“你才认识我多久,就知道我很好了?”
被他这样直接地注视着,琪琪忍不住红了脸,急忙躲开视线,结结巴巴地说:“就是,就是感觉……感觉你,你不是坏人。”
林肆的眸光沉了一分,半晌,他移开视线,从裤袋里拿出烟盒,抖出一根烟。
他低头咬住烟蒂,低沉磁性的声音含糊在嘴里,“那你的感觉不太准。”
说完,林肆起身,长腿一迈走出卡座。
有人问:“你干嘛去?”
“抽烟。”
……
门上的风铃声再次响起,温宿安扶着门把的手还未用力,门就忽然被拉开。
室外的风一瞬间吹入,夹杂着一股清冷的淡香,林肆身形一顿。
两人愣了小半秒,林肆先扶着门往旁边让了半步,温宿安轻点头,和他道了声谢谢。
擦肩而过,再无多的话语。
理智而有分寸的成年人一向点到为止,没人会对见过一面的人死缠烂打,林肆不是这种性格,温宿安就更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于是重新回归陌生人,是他们不用明说的一种默契。
林肆咬着烟翘了下唇角,走出酒吧,风铃声轻响,重新隔绝开两个世界。
——
凌晨,酒吧结束营业。
温宿安的酒吧营业时间短,也不像别的地方一营业就是一个通宵,她这地方与其说是个酒吧,倒不是说只是个喝酒听歌的小店罢了。
送走客人后,温宿安检查了下店内的电源,然后套上风衣,和一个顺路的女员工一起往外走去。
雾城的治安一向很好,烟巷这边即便是到凌晨街道上也有不少人,所以这个点回家也不会感觉到害怕。
温宿安看了眼手机消息,发现顾政给她回了短信,说是公司有点事,他还得加会儿班,等会儿回来。
回完消息,温宿安把手机握在手心,和同事慢慢走回家去,高跟鞋踩在青石板路面上,发出清脆回响。
“温老板。”
走出几十米,温宿安忽然听见有人在叫她。
她回过头,看见两个醉醺醺的男人。
温宿安打量了他们一会儿,猜测应该是酒吧的客人。
两人朝她走近,温宿安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并把那个员工挡在自己身后,声音冷厉:“干什么?”
两人愣了愣,随即又笑起来,和她说:“温老板,别害怕,就是看你们两个女孩子回家不安全,我们送送你们?”
温宿安脸色阴沉,回绝:“不用了,谢谢。”
说完,她拉着员工转身就走。
不过几步,身后的男人追上来拦住了她,温宿安反应敏捷地躲开他们伸过来的手,声色严厉:“让开!”
男人因她的态度有些恼怒,语气也不如前面那般好,“你他妈的叫什么叫!老子是你客人,客人是上帝明白吗,现在上帝让你陪我们吃个宵夜听懂了吗!”
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女员工早就吓得不行了,温宿安紧抿着唇,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慢慢移到身后,去按紧急联系人通话按钮。
一下,
两下,
三……
“哟,上帝还吃宵夜呢。”
一声沉哑的男声忽然响起,两个流氓吓了一跳,循着声音回头望去。
巷口的一片黑暗中,隐隐约约坐着一个人,忽然一阵火苗跳跃,照亮了男人的下半张脸,显现出线条流畅的下颌,咬着烟的淡红薄唇,烟头猩红一闪,唇瓣闭合再张开,吐出一团白色烟雾。
那两人没想到会有其他人出现,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其中一个胆子大点的扬声问:“你谁啊你,要你管啊,哪凉快哪呆着去!”
一声火机的轻响,火光亮起又灭下。
地面上散落的石子被踢开,从黑暗中滚落出来,停在那人面前。
黑暗中的身影站起,踱步而出。
林肆一身黑衣,轻抬着下巴,微眯着眼,隔着烟雾笑了笑,颇有些不正经的意味。
他说:“巧了,我也是她上帝。”
——
嘭的一声重响,另一个男人也被撂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
林肆拍了拍沾灰的裤腿,然后摘下烟瞧了瞧,刚好燃尽。
他低垂着眼,两指弯曲,像似随意地那么一弹,烟头正正巧巧地飞落在那个说自己是上帝的男人的手背上。
“啊!”
男人被烫的直甩手,不服气地从地上爬起来,可看到两人的身高差距之后又不敢再次上前。
林肆歪了下头,“继续?”
“你!”男人指了指林肆,又回头瞪了眼温宿安,“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他骂骂咧咧地扶上自己的同伴,快速离开了小巷。
巷子里重新恢复安静,温宿安从目瞪口呆中回过神,林肆也同一时间转过头,两人再次对上视线。
“……”
“谢谢。”温宿安先说。
林肆闭了下酸涩的眼睛,声音懒懒,“客气。”
林肆提出护送她们回家的时候温宿安没有拒绝,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她确实有些害怕,虽然她和眼前这个男人也是今天才认识,但她觉得他应该不是坏人。
女员工的家更近一些,他们俩将她送回家后,才往温宿安家走。
路灯下,一前一后两个影子被拉得很长,温宿安走在前面,林肆隔着五米跟在她身后,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一直到了温宿安小区门口的马路上。
她还是有些提防,在这里停下,回过头和林肆说:“到这里就可以了,今天谢谢你,非常感谢。”
林肆看了眼这个老式居民楼,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你这么晚回家你男朋友都不来接?”
温宿安握着手包,没说话。
行。
林肆无所谓地笑了笑。
一路相安无事,他也确实帮了她,温宿安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于是在林肆即将转身的时候她问住他:“先生,今天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不过下次如果来愁然,我可以给你和朋友免单,方便告诉我您的姓名吗?”
夜风吹拂着她的衣角,也吹乱他松软的发,站在路灯下隔着这样近的距离,林肆才发现温宿安的鼻梁右侧有一颗淡淡的小痣,不算妩媚,倒给她增添了点可爱。
“先生?”
视线从那颗小痣上移开,林肆望向她,勾了下唇。
“林肆。”
温宿安侧了下头,不确定道:“四?”
他笑,语气颇显张扬,“肆无忌惮的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