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新综艺（5）
小貘貘委屈爬回来，“妈妈说你们不是喜欢吗……”
“是人喜欢不是我们妖怪喜欢！”
“那怎么办？”小貘貘蹲在金灿灿的屎面前，“拉都拉了……”
“埋起来！”蕉娇退得很远。
“我还不会……”
“那你会吃！”蕉娇凶巴巴。
小貘貘瘪瘪嘴，哼哧哼哧跳窗，把东西埋在了窗下。“我饿……”它爬回来，目光落在啃了小半的手机上。
啃都啃了……蕉娇丢给它，“算了，你吃吧。”
小貘貘啊呜一声，咔嚓、咔嚓、咔嚓……脆生生如嚼薯片。
蕉娇闭上眼，雪白的根丝冒出来，眨眼铺满整个地面，一些微不可闻的细丝钻过房间地缝，钻过窗台，扎入土里，迅速在土中延伸——
妖丹里，老太婆感受着蕉娇的修炼天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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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节目录制正式进入为期两天的寻宝挖宝环节——六人三队，可以在指定区域自由活动，需要尽可能多的收集宝石册上的宝石。
蕉娇和黎莉莉分头行动，一个在河边，一个在梯田。蕉娇拿着一根破衣架。
“你的工具呢？”pd问。
“丢了。”肇事者在她衣服口袋里呼呼大睡。
“往上走，别往下走。”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突然响起。
蕉娇和pd一愣。pd镜头转了两圈找人，最后在半人高的草堆里找到一个穿旧黄衣服的小女孩。她脏兮兮蹲在草堆上，仿佛和草堆融为一体。
蕉娇原本下河找红宝石，是因为昨晚下了雨，雨水会把山上的矿石冲下山，大概会冲到她现在找的这一截。
“前面拦了大石头，只放水，不放沙，冲不到这下面。”小女孩说。
啊，难怪。
小女孩在河岸蹲着，等蕉娇爬上来时，她把脏兮兮的手塞进蕉娇手里，“我带你去。”
蕉娇拉住她的手，“行。”
小女孩看了看她裸露在外的脚 ，又看了看自己脏到看不出颜色的鞋子，“不穿鞋吗？”
“不穿。”
经过村委会的时候，几辆警车停在地坝，村长正领着警察遥望叹囚山，一拨人小声讨论着什么。
小女孩突然挣脱蕉娇的手，跑到警察面前哭叫：“去山上找我哥哥，去山上找我哥哥，我哥哥在山上！”
警察被扑得猝不及防。村长忙拉住小女孩，叹气哄道：“去了去了，警察叔叔来就是打算搜山噶……”山下没有，只能上山找了。村长神色复杂。
小女孩抹掉眼泪，不哭了，“好。”她重新拉住蕉娇，“走吧。”
路上开始沉默。蕉娇没想到失踪的人里有她的哥哥。
蕉娇脑子里晃过三具尸体的特征时，小女孩突然甩开了蕉娇的手，她睁着黝黑的眼睛，“我哥哥死了。”既像在询问蕉娇，又像在肯定。
蕉娇一愣。
小女孩脸上泪痕未干，新的泪水含在她眼睛里：“他们说政府要开发叹囚山了，要哥哥和他们一起去挖红宝石，晚了就没了。”她带着哭腔，“我哥哥死了。”
开发叹囚山……红宝石……
摄影师尴尬地放下相机，关了拍摄。嗯……当地的事，还是不掺和得好。
可是人呐，总有该死的好奇心——
“上山的路口有监控，警察说没有拍到你哥哥上山。”不拍，但是要问。
“那是安给外人看的。”小女孩抽噎着，“村里的人常年挖宝石，他们都知道怎么偷偷上山……”
摄影师一愣。
所以……村里的人都知道三个年轻人为什么失踪，村长也知道，但就是不跟警察说？也不救人？
“你……怎么不早点儿找警察？”摄影师一顿，“算了……”她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
“今天警察来搜山了……”话又渐渐消下去。可惜已经过了两天了，如果真是在山上出了意外，如今怕是凶多吉少了。
“姐姐，你救救我哥哥。”小女孩望着蕉娇。
“我救不了。”人已经死了。
“姐姐，你救救我哥哥！”她抓住蕉娇，脏指甲用力到发白，突然声嘶力竭，“你能救的——”
摄影师吓一跳，忙把小女孩拉住，“你别这样……”
小女孩却一下子挣脱摄影师，一下子扑抱蕉娇，“姐姐，救救我哥哥吧！你可以有两个魂魄，我也可以，你让我哥哥回来吧——”
一瞬间五雷轰顶，蕉娇不敢置信盯着她。
摄影师也吓傻了，小女孩突然疯疯癫癫，撞得蕉娇连连后退——她身后可是五米高的河堤！他顾不得拍摄，连忙放下摄影机死死箍住小女孩，“你冷静，你冷静——”
“啊——”小女孩发出尖叫。
摄影师连忙把她往后带，小女孩的脚一阵乱踢。好险，好险！蕉娇只差半步就被踢进河里。
“我先带她回村委会！”
什……什么意思？蕉娇头一次有脊背发凉的感觉。
小女孩尖叫、哭泣、胡乱挣扎，“姐姐——”摄影师连拖带拽，加快步伐，尖叫声逐渐变远。
半小时后，摄影师立在田埂边抽烟。妈的，差点造成录制事故。转眼看到蕉娇，呆呆的，立在另一边田埂上，他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摄影器材，“咱们先休息一会儿，状态好了再录。”顿了顿，“别放心上，村长说是小孩子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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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警察带回失踪的人的尸体。
“被独脚怪捉弄死的。”村民们说。因为三个人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常理难以解释。
这一晚，家家户户在门前烧纸，驱邪，小女孩的哭声如诉如泣。
“姥姥……她是什么？”忍了一天，蕉娇忍不住了。节目组包下来的民宿离村委会很远，可是小女孩的哭声仿佛就在她隔壁。她没遇到过如此奇怪的人。
“一个通灵者而已。”
“通灵者？”
“植物能开灵识，动物能开灵识，人当然也能开。”
“哦……”蕉娇松了一口气，“很多吗？他们也像我们一样修炼？”那他们算人还是妖？
“没有了。”老太婆硬邦邦的，“现在的人开了灵识也会慢慢关闭，修练不了。”
“为什么？”
老太婆冷哼：“因为他们本事大呗。背弃山，背弃水，不信天，不信地，灵性自然就没了。”
蕉娇看着窗外四处闪耀的小火堆，“他们好像也信鬼神的。”
“那是神？”老太婆又是一声冷笑，“那是他们自己。”
确实。蕉娇点点头，“感觉也蛮酷的，连神也能自己创造。”
老太婆：“……”她总有一天会被蕉娇气死。
蕉娇偷偷跑到村委会看小女孩。小女孩被关在村委会一层最右边的房间，窗户朝着地坝。蕉娇站在窗外，伸手给了她一把糖：“吃吗？”
小女孩啜泣着接过。
“你哥哥……不是被独脚怪害死的。”在突然很冷很冷的情况下人如果被冻死，就是会微笑的。
“我知道。”她舔着棒棒糖，“他是被雪害死的。”
蕉娇一顿，“什么雪？”山上没有雪啊？
“就是白白的雪，盖在他身上，他就死了。”
蕉娇连连摆手，“不是不是，那不是雪，我是在检查他死没死，我没害他……那时候他已经冻死了……”那是她的根丝。
小女孩看了她一眼，“哦，那是你啊……”
蕉娇脊背一凉，感叹：“人的通灵好厉害啊……”
两个人聊了大半夜的天。小女孩说，其实叹囚山下每个村都会偷偷挖宝石，之前都很小心，也去得不勤，因为叹囚山真的太难爬了，也太神秘了，大家还是怕的。可是这两个月大家突然疯狂起来，她哥哥一个月上了四回，一次比一次去得久。当然，他哥哥带回来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不仅仅是宝石。
人喜欢很多东西，花、草、树、木，也喜欢吃很多东西，鸟、兽、虫、鱼。叹囚山太多了，随便什么都能卖。
蕉娇突然就明白叹囚山为什么这么多独脚怪了。
他们不是成精失败，他们是被偷上山的人挖了本体。叹囚山灵力充足，让他们没有本体也能活，半死不活的活着。
蕉娇脑海里浮现漫山遍野的绿眼睛，“你哥哥是坏人。”
小女孩皱眉，气冲冲：“我哥哥不坏！”
“他杀了好多植物。”
“人本来就要吃啊！”
“他才不是为了吃。”万物循环，彼此成就生命，这并没什么不对。可是她哥哥才不是为了活着。他想要钱，他想要好多好多钱，他才不管别的物种是死是活。
“他不吃，是舍不得吃。”小女孩开始掉眼泪，“换了钱，我们都有饭吃了……”
“反正我讨厌你哥哥。”
“我也讨厌你！”
两个人不欢而散。
回去的路上，天下起雨来。蕉娇没有忙着进屋，站在地坝边，仰头淋了一会儿雨。雨声淅淅沥沥，打在树叶上，打在石头上，打在屋檐上——嗒嗒嗒、啪啪啪、喀喀喀……雨水润进土里，流过野草，淌过水渠，风声带雨呜过。树叶幽幽发光，枯木向下生长，流水声潺潺，黑暗里万物静默。
寂静，然而生动。
“你还喜欢人吗？”老太婆问。
“……妖有好坏，人也有好坏。”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