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县城（2）
“蕉娇，吃早饭啦——”电器店大叔在楼下喊。
“金仁，我们谈恋爱吧——”
“啪——”楼下的碗碎了。
金仁走出门，表情呆滞，仰头看着二楼的蕉娇，“你说啥？”
蕉娇冲他一笑：“我说谈恋爱。”
金仁咽了咽喉咙，一头黄毛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更黄了，“你……你喜欢我？”
“是呀。”蕉娇枕着护栏，偏着头，笑得开心，“我喜欢你。”
金仁欲哭无泪，抖着嗓子：“……可是，可是我不喜欢你……”
“啊？”蕉娇惊讶，“你不喜欢我啊……”
“喜、喜欢……可是我……我对你没那种意思……”
“哪种意思？”蕉娇盯着他，“喜欢还要分这种那种吗？”
金仁：“……”他妈的，他吓得差点儿要立遗嘱了。他怎么能信一个傻子的话！金仁深吸一口气，“下来喝水！”
蕉娇哒哒哒跑下楼。
“你想谈恋爱？”恋爱剧害人不浅！金仁咬牙。
“对啊。”蕉娇举起水桶喝水，“我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学车，谈恋爱，找崔奶奶，读书，去其他地方，去找找其他……”蕉娇猛地顿住，“唔”了一下，“交朋友。”
“这么多事，就不加一个赚钱？”
“你赚！那是你的梦想！”
金仁：“……”你人还怪好呢。
“咱们谈恋爱吧。”蕉娇吨吨吨喝水，“行吗？不行吗？你不也喜欢我吗？我也喜欢你……”
金仁脸上一燥，他知道蕉娇不懂，可是这么多个“喜欢”砸过来，让他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你别什么都跟电视剧里学……”
“我可学不会，电视里的神仙妖怪比我厉害多了，三生三世，天上地下的……”哎，我可真菜。蕉娇放下水桶。
金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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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蕉娇练完车回来，身后跟个人。
“我回来了，金仁！”蕉娇跨进店里，“我男朋友也来了！”
金仁：？
蕉娇身后一个腼腆害羞的大学生挠挠头发，站出来打招呼，“你好，仁哥。”
金仁深吸了口气，压下火气，“你哥交钱是让你去学车的，不是让你骗无知少女的！”
小县城太小了，踩只蚂蚁都是熟人。
男大学生睁大眼睛：“什么无知少女呀，我们是姐弟恋……”
金仁懒得和他争辨，盯着他：“做什么没？”
小伙子脸烧得通红，“没没没……”
“滚回家去！”
小伙子撇撇嘴，走了。
金仁瞪蕉娇一眼：“我的祖宗，你别想一出是一出行不行？”
蕉娇看了看离开的驾校学员，“他走了？”
“分手了。”金仁冷酷无情，“好马不吃回头草，别复合。”
“可是电视里都要分分合合好几次。”
“那是神仙的特权，人没有。”他顿了顿，“你也没有。”
“哦。”蕉娇顺利接受，“行吧。”她也嫌电视剧太腻歪，拉拉扯扯，哭来哭去，烦。
那就开始下一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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蕉娇第n次带回驾校男学员，金仁忍无可忍，“你快把人家一个驾校的男人集齐了！”
蕉娇问：“他们为什么不和我亲嘴儿？”
金仁额上青筋直跳：“……”
新“男朋友”呵呵一笑：“仁哥打了招呼，谁敢啊！”
金仁一脚踢过去：“滚回去找你的狗！”
蕉娇叹了口气：“谈恋爱也没啥意思，他们怎么老谈恋爱？”
金仁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还是得适当情感教育，可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他抓抓头，“谈恋爱的前提是你得喜欢。”
“我喜欢啊！”蕉娇看着他，“他们开车都很厉害。”
“不一样。”金仁想了想学生时代的感觉，扭捏，“心跳会快，看到她会高兴得有种失重感，轻飘飘的。”
“哦……”蕉娇恍然大悟，“难怪。电视上也常常这样演，女的动不动就摔倒。”他们植物精底盘稳，才不会摔倒。
金仁：“……”
“那我之前谈的都不算。”蕉娇一挥手，“没一个我喜欢的。”
金仁叹气：“……也没人当真。”
“我要找崔奶奶！”蕉娇眼睛一亮。崔奶奶说要帮她相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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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奶奶～”蕉娇对着手机镜头打招呼。联系方式是金仁给的。
“蕉娇？！”崔奶奶惊喜不已，“你来江市啦？在哪儿呀？我叫人来接你好不好？你马爷爷前几天还念叨你呢，你这一年干嘛去啦？”
崔奶奶慈祥亲切的样子和一年前没有任何变化，她的问候好像两个人昨天才见过面一样。蕉娇莫名心里胀胀的，软软的。她笑，“我正在学车，学完了来见你。”
“好好好，我等你。”崔奶奶肉眼可见的开心，眼角皱纹都笑深了。
“我给马爷爷挑了一块石头。”
“哟，那他可得高兴坏了！”那老头又得发好几条朋友圈了。
蕉娇和崔奶奶都没想到，联系完的第二天，马爷爷自己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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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给我挑了块石头啊？”老头子眼巴巴的，一晚上没睡好觉。
“是呀！”蕉娇掏出来，“你看。”
那块石头没有石皮，从里到外都白如羊脂，更可贵的是它光圆如鸡卵，是天然形成的正圆，那么大一颗，握在手上就像一颗夜明珠。它太好了，没有丁点儿瑕疵，甚至不需要任何加工。极品羊脂玉，各方面都是顶级，价值难以估量。
马爷爷把玩良久，看得痴了，“值了，这辈子值了……”
蕉娇见他喜欢，也高兴得很，“是吧，我就知道你喜欢。”
马爷爷一顿，看向蕉娇，“你……你打算把它送我？”
“是，给你。”
“你……你知不知道它价值啊？”
“知道。”她直直盯着他，“它让你开心。”
老爷子一愣，那一下，他好像被一个小姑娘击穿了。
马爷爷半天没说话，最后颤巍巍将石头放入蕉娇手心，“…… 可爷爷不能要。”蕉娇不懂这块石头的价值，他懂，“我看过，品过，已经值了。”马爷爷眯眼笑，“你留着，别送人。”
“可是很重。”蕉娇皱眉。她是想着要送人才天天装在身上。
蕉娇嫌弃的样子让老爷子心里一咯噔，想到蕉娇对石头一向不在意，说不定哪天嫌重就丢了……马爷爷立马改口：“那……那你放我这儿，我帮你保管。”
“行。”
马爷爷郑重地收好。
“你在学车？”马爷爷问。
“是呀。”
“崔老说你不识字，科目一你怎么过啊？”
“教练教我记题库。”
“全记了？！”
“全记了。”
马爷爷一时间呆住。这到底是笨还是聪明？“……你，你想读书吗？”
“想啊！”
马爷爷心里松了一口气，幸好，不用劝了，“崔奶奶说你如果想读书，她帮你找学校。住宿和生活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们帮你解决。”
“好！”蕉娇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那我学完车就来找你们！”
马爷爷怜爱地摸摸她的头，“别怕，以后咱们都不受苦了……”
“不苦不苦。”
啊，真是善良的好孩子。马爷爷感动得要落泪。
-
得到驾照那天，金仁带着蕉娇去买车。蕉娇卡里有多少钱他知道，八十万。买一辆车，花完了，就该赚钱了吧？
蕉娇逛了一圈，竟然没有一辆喜欢的。
金仁不信，“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蕉娇：“公交车。”
金仁：“……”
马爷爷打来电话，得知蕉娇在看车，笑道：“你要是不嫌弃，爷爷的车给你开。”
“好！”蕉娇一口应答。
她干脆的样子让老头子心里舒舒坦坦的，脸上的笑意也更深了，“你什么时候来？崔奶奶已经收拾好房间了。”
“今天。”
“好好好……”马爷爷乐呵呵挂了电话。
金仁盯着她：“你要去江市？”
“对。”蕉娇点头，“崔奶奶给我找了学校读书。”
“那我们的赚钱计划怎么办！”金仁大惊。他还以为她只是去玩儿两天？她竟然一声不吭要抛下他去读书？
“蕉娇，这一路都是我陪着你，我帮助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蕉娇困惑地看着他：“我做什么了？”
金仁咬牙，不说话。
“你在伤心？”蕉娇更困惑了。
金仁“哼”一声，“没有！”他只是想靠着蕉娇赚钱，才不伤心！手脚长在蕉娇身上，她要走，他拦不住，更何况蕉娇是……是……他也不敢拦。
“你去吧。”金仁恢复吊儿郎当的样子，“你答应我一件事儿。”
“什么？”
“你要是想赚钱了，记得找我。”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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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金仁送蕉娇去江市，车子沿着三山县城的河边公路行驶。阴天，没有日照，两岸翠山阴阴，云雾飘在半山腰。公路边的房子笼罩在昏沉的水汽里，冷冷的。蕉娇趴在车窗边，晚风拂动她的头发。
她不可能属于这座小县城。
金仁看着她，明白了这个事实。或早或晚，她都会离开这里。
“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好。”
“你……”
“嗯？”
“小心点儿人……”
“好。”
一听就知道没听进去。金仁抓抓头发，算了，不被狗咬一口不知道狗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