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庄子衿
自己的，未婚郎婿？
程朗的声音还在自己耳边不断回响着，姜璃满脸震惊与不敢相信，因为知道他不会骗自己，所以才会对自己产生怀疑。
庄子衿，这个自己没有一丁点印象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自己的郎婿？细数自小到大的十八年来，她甚至还记得街上哪家铺子的掌柜叫什么，记得年幼牙牙学语之时，姜砚教自己的大道理，到头来，唯独不记得一个叫庄子衿的人。
她呆愣得接过了那把玄铁剑，这把剑很重，比起寻常武器都要重上许多，拿在手上沉甸甸的，险些有些握不住将它砸到了地上。
她手指划过剑身上的纹路，玄铁打造的剑，在姜国并不常见，甚至算得上是稀有，看这把剑的工艺也算是上上乘，想来它的主人应该也是非富即贵之人，但姜璃如今脑袋里空空如也，依旧没有一点印象。
“庄子衿到底是何人？我并不记得我订过亲，也不记得曾同哪家公子相熟，他莫不是阿爹阿娘私下给我议的亲？”
无数种猜测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唯独不可能是自己曾经认识的人。
无邪他们三个默默站到了一旁，静静看着这场有些荒唐的事，其他人可能不理解，但无邪是亲眼见过小姑娘幻境的人，他自己在幻境里就没听过有一个叫庄子衿的人，以至于如今他跟小姑娘完全是一样的心理，无比惊诧。
见姜璃这样子，程朗心里也泛起了嘀咕，他甚至思绪着自己该不该将事情说出来。
可他脸上的表情骗不了人，姜璃几乎一眼就看出了他心里瞒着事，“程朗，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程朗表情有些为难，只是他身为郡主的侍卫，就必须得效忠她，如此，他心一狠，随即开口道：
“郡主，庄公子的确是您的未婚郎婿，他并非王爷王妃为您所选，而是您自己选中的，庄公子原是天道院首席大弟子，当年随其师父下山讲学，后与王妃交好，随常留长沙郡，您从前总说，庄公子是您的救命恩人，之后便总与他一起，您当年还为了庄公子上天道院修习了一年，您也忘了吗？”
天道院，庄子衿，救命恩人……
姜璃只觉得头疼欲裂，程朗的这些话像是将什么东西硬塞进了她的脑子里，那些自己一直不曾意识到消失的记忆。
“为何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低声呢喃着，只觉得程朗所说之事满是荒唐。
只是程朗的话还在继续，他作为一个旁观者，一个王府的侍卫，讲述着他所看到的，关于景阳王府郡主与天道院首席大弟子之间的故事。
人如其名庄子衿，子衿大抵是整个姜国最是气质出尘之人，温润、皎洁，好似天上明月叫人不敢亵渎，他自幼长在天道院，是众人所仰望而不可及之人，他武功高强，又修得术法，少年时便引得无数人敬之仰之。
永顺八年上元节，景阳王携家眷举家迁至长沙郡，佳节当日，世子姜砚带着小郡主偷跑出府看花灯，不承想中途两人走散，小郡主遭恶人暗算，险些被卖进烟柳之地，幸得途径长沙郡讲学的庄子衿救下，这才算逃过一劫。
郡主年幼，只知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自那日后，庄子衿跟他师父师弟就成了王府的座上宾，他师父与王妃莫青姝十分聊得来，因此缘分也就更近了些。
那时庄子衿与姜砚年岁一般，又都好武，留在长沙郡时，便是形影不离，时常切磋武艺。
原本，一个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郡主，一个是受世人所敬仰的天道院弟子，他们本不该有什么交集的，只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郡主心心所念，却不得回应。
他说，他心向大义，不在儿女情长。
他说，他身负血海深仇，命中带煞，注定一生孤苦。
他说，他只当郡主是妹妹，从始至终没不曾有过半分肖想。
他句句所言，都在尽力撇开与郡主的关系，他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似是站在云巅不染尘埃的谪仙，他悲悯世人，眼中容不下疾苦，却唯独装不下郡主。
自小便不曾受挫的郡主，在百姓之间名声极好，却唯独此事，是她一生中唯一能被人茶余饭后所消遣的。
可尽管如此，她依旧不曾改变过心意，得不到回应，那就小心珍藏起来，她是郡主，自有她的骄傲，原以为他们这辈子都只是兄长与妹妹的关系了，不曾想，王妃与庄子衿的师父给两人商定下了婚约。
郡主知道，庄子衿心中并没有自己，与自己的婚约，不过是因为其师父，不过是一句师命不可违。
她曾试图捂热那冰冷如石头一般的心，也曾想过去寻王妃解除这道婚约，只是一切都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再没了回音。
别家女娘，及笄后便会准备成亲，唯独郡主她过了双九都还待字闺中，因为世人都知晓，她的郎婿并不心悦她。
“等我回来了，我们便成亲吧。”
这是庄子衿临行前对郡主说的话，北边鲜卑族大军压境，陛下下令命长沙郡驻军北上迎敌，姜砚得军令即刻北上，庄子衿同行。
订亲四年，这是他对郡主唯一许下的诺言，回来便成亲，成了她在孤苦无依的漫漫长夜里唯一的念想与期盼。
她盼着阿爹带着阿娘返家，期盼阿兄旗开得胜凯旋而归，盼着自己心心所念之人回来娶自己。
只是，只是天道从不会叫她圆满，更不会叫她如愿……
两万敌军袭城，景阳王府的郡主，带着她最后的念想，披上了嫁衣，将最后的自己化进无尽的风雪之中，救下了满城百姓，也救下了他所心怀的世人。
……
明明就只差一步。
原来这就是那只差一步。
“噗——”姜璃不禁笑出了声，她抬手抹下眼角晶莹的泪，似是不经意，只是不想那双含笑的眼里多了几分晶莹。
她话音轻巧，带着几分笑意道：“这个故事讲得很好，但本郡主不认。”
一个关于心心所念不得回应的故事，其实姜璃知道，程朗不会欺骗自己，他所讲述的，大概就是自己，可她不想承认，她曾为了一个男子做到那种地步，而如今的自己却没有半点印象。
“突然有点想张启灵，他在，大概会直接带我走的吧……”她垂着眸，眼睛里像是进了沙子一样，无比酸涩，引得她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几人望着她，都不曾多言，只是程朗所讲之事，叫他们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本来以为小郡主已经够惨了，不曾想，居然还有更惨的时候，黑瞎子默默叹了口气，有些忍不住想安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