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是变数
定主卓玛的帐篷里，瞎子正在给无邪讲当年陈雯锦考古队的事，姜璃凑在两人中间听得迷迷糊糊，只记得什么鬼城，什么找不到路，什么西王母宫。
她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这群人的目的是寻找长生。
从前，姜国巫蛊之术兴盛，上至帝王宗亲，下至寻常百姓，皆以信奉神灵为耀，朝中设有祭司一位，上传天命下行祭祀，祈国之太平，保百姓之安康，民间又出现出各类门派，以修习卜算、药理、功法等等。
不过巫蛊之术盛行，也诱发了许多邪念，那就是追求长生。
西王母的名号就是那时逐渐家喻户晓，甚至还出现一批打着西王母长生旗号的逆贼，他们在民间鼓动号召百姓，去推翻大祭司。
姜国时期的记忆虽说有些混乱，但姜璃依稀记得，从前因为追求长生之术，阿爹领兵在外绞杀了大批叛乱者，因此民间盛传他是弑神者。
弑神，在姜国便是最凶恶的名号，人人敬而远之。
这群人要去西王母宫，便也是要寻找长生之术，想着，她眸光不由暗了暗。
“长乐。”无邪摊着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姜璃猛得回神，“怎么了阿兄？”
“你刚刚一直发呆，是不是想到了点什么？”无邪话里带着试探。
他心里有股直觉，在格尔木疗养院找到姜璃绝对不是一件偶然，她身上有秘密，或许是连陈雯锦笔记里都没记载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可能跟他们有关。
他不相信有人会莫名被关在尘封的棺材里，还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孩，但面对姜璃，他却莫名选择去相信。
姜璃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她垂眸耷拉着眉毛的样子，莫名有些可怜兮兮，“什么也想不起来。”
无邪抬起手，顿了片刻，随即才放到了她的发顶，轻轻揉了两下，“没事，总会想起来的。”
定主卓玛说，带回来的瓷片不完整，他们无法出发，而缺失的瓷片，在兰措。
无邪拦住了张启灵的去路，瞎子适时拎着姜璃的后脖领给扯到了自己这边儿。
姜璃一脸愤恨，男女授受不亲，这瞎子简直孟浪！
“他俩有话要说，你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阿兄在哪儿我便在哪儿！”姜璃气哄哄得顶嘴。
“嘿！你这小孩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
姜璃一怔，拔起腿就跑到无邪身后，像是找到了靠山一样，气鼓鼓望着刚刚还在放狠话的瞎子。
这瞎子真讨厌！
无邪无奈，“瞎子你多大她多大，别老欺负她了。”
连张启灵都看向了他，那目光同无邪如出一辙。
瞎子震惊，“什么叫我多大，她多大？”他的手指来回在两人之间倒腾，显然十分难以置信，“我还小，好吧。”
得，只有瞎子我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得，兰措还是我去吧，你俩慢慢聊。”瞎子摆了摆手。
瞎子走后，无邪叫姜璃先进帐篷等他。
姜璃一双杏眼来回打量面前两人，在确定两人不会打起来时，方才点了点头，乖巧得回到了刚才的帐篷。
帐篷里，定主卓玛祖孙三人和阿柠都还在，见到去而复返的姜璃不由愣住。
几人目光齐齐看了过来，姜璃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本能促使她端起手屈膝对坐在主位的定主卓玛行了个礼。
这下，帐篷里直接死一般寂静。
“姜小姐，你这是……”阿柠皱着眉，有些没理解她的行为。
姜璃有些尴尬，她忘了，这里不是姜国。
“本……我家那里的礼仪，表示对长者的尊敬。”
那个瞎子嘱咐过自己，在这里不能称‘本郡主’，不然会让人觉得没有教养，刚刚险些说出了口。
扎西用藏语给定主卓玛翻译了一遍，两人又说了几句什么，听不懂，但看表情，似乎是在议论她。
阿柠又走近了些，打量起她，没有表情的脸看着有些生人勿近。
“姜小姐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我可以派车送你到车站。”
姜璃攥着裙边，往一旁退了退，“阿兄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阿柠微微皱眉，眼中多了几分冷意，只见她轻笑了一声，“放心，无邪会跟你一起离开。”
说完，人就直接出了帐篷。
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驱赶，心里不禁有些憋闷。
从前她是郡主，得父母长辈疼爱，得百姓拥护，可这里不是姜国，她若连活着都做不到，连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都无从知晓，还谈何郡主？
“小姑娘，小姑娘！”扎西突然招呼起她。
姜璃呆愣愣抬眸，看向那三个穿着藏服的人，定主卓玛正对她招着手，就是表情有些严肃。
“我奶奶叫你过来坐。”
“哦。”姜璃点了点头，提着裙摆走了过去，定主卓玛的儿媳妇给她拿了张小凳子放在了对面。
定主卓玛手里转着转经筒，脸上布满皱纹和沧桑，唯独那双眼睛格外有神，像是能洞穿一切。
她打量着姜璃，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眉头突然一蹙，之后又叽里呱啦说着听不懂的语言，一旁扎西听着，面上表情也不由一变。
姜璃坐直了身子，一身月白色长裙说不出的矜贵，风从外头吹进，鬓边步摇腰间环佩叮当作响，悦耳又诡异，眉心处的红痣晃过一抹妖艳。
“我奶奶说，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你是变数，会让身边的人变得不幸。”
话说的不能再浅显了，若用姜国的话来说，她就是灾星。
姜璃怔住，好看的眸子充满了惊愕，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定主卓玛闭上了眼，转经筒转了一圈又一圈，扎西的话还在耳边响着。
“奶奶还说，没有人能逃得出因果，所有的一切，上天早就已经注定好了，欠下的债是要还的。”
变数？因果？上天？
姜璃一双手紧紧攥着衣裙，手心浸出冷汗，一团浆糊的脑子突然疼得厉害，心脏像是被刀扎了一样，扎西的话就着转经筒的声音震耳欲聋，她晃了晃脑袋，鬓间钗环叮当作响，再睁眼，眼前像是被人蒙上了一层红色的幕布。
世间被血淋了一样，宛如身在十八层地狱。
“我不是……”眼前的血色愈来愈深，耳边声响从转经筒，变成无数人的低声呢喃，像是就附在她的耳边。
仿佛有双手扼住了她的脖颈，身后又有无数只手拽住了她的衣裙，等着将她拖进深渊。
她不是灾星！
她挣扎着，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挣脱开那些手的桎梏，腾得一下站了起来，“我不是！”
一声怒喊，帐篷里的人直接怔住，定主卓玛手上的转经筒也跟着缓缓停下，三人惊讶得看向她，显然被吓得愣了神。
眼前血雾散去，恢复一片清明。
她垂下眼眸，下意识转身想要逃离这里，却不想没走出去两步，就一头撞在了一块儿坚硬上。
鼻子一阵酸痛，疼得她瞬间红了眼眶，可她一抬眼，竟对上了张启灵那双黝黑的眸子。
这时，鼻子不争气得流出一股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