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新年快乐鸭
不知不觉间，春节渐渐近了。
小时候崔灿最盼望过年，过年多好啊，吃的好，玩的好，犯点小错爸妈也不会责罚，还有压岁钱可以拿，当然这钱最后都被他妈拿去攒着啦。
但是人年纪渐大，对过年的期盼便没那么深了，一年又一年，不知这时间怎的就比小时候快上许多了。
以往在太平镇的春节大多是一家四口一起过，可崔建民发达后这亲戚朋友呀便多了起来，这个叔叔那个阿姨，小时候都没见过的人，如今也都笑着坐在一起称兄道弟。
崔家压根坐不下这么多人，这时候崔建民就得去外面找个饭店开上几桌了。
好好一个春节过成了办席，大人们觥筹交错，小孩子们便在一旁呆着无聊。
崔灿又比同辈兄弟姐妹们大上不少，压根没个说话的人，只得年年跟个吉祥物似的跟在崔建民张萍屁股后面听人说：“哎呦灿灿长这么大了，大小伙了啊”
“听说自己考上高中了，学习好着呢，以后肯定能上个好大学”
“真精神啊，这小伙子，随你爸年轻的时候”
崔灿便只得僵着一张笑脸跟着崔建民张萍叫人：“王叔叔您好”
“李伯伯，过年好啊”
等到一圈人叫下来他差不多快面瘫了。
等好不容易应付完中午下午两顿饭，这群人还得去他家一起看春晚。
中老年爱好，崔灿吐槽一句。
他已经很多年不看春晚了，觉得越来越没意思。
客厅里大人们斗地主打麻将看春晚，小孩子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崔灿脑仁一跳一跳。
他想了想，寻个了空子出门去天台给向阳打了个电话。
向阳没手机，崔灿是打到向二伯家的。
“你好，哪位”接电话的是个年轻女声，不是向二婶，崔灿想了想应当是向阳的堂姐，遂客客气气的说：“你好，我找向阳”
“等下哈”那边人也很干脆，刚放下电话，便冲着外面吼道：“向阳有人找”
崔灿隐约听到那边有鞭炮和烟花的声音。
如今城里不允许随便放烟花炮竹了，但乡镇应该还没那么严，清风镇上怕是正热闹着呢。
向阳正带着几个侄子侄女放鞭炮，闻言大概猜到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笑着小跑进来：“好呢，谢谢月姐”
他接起电话还不容崔灿说话，他便开口了：“灿灿，新年快乐”
崔灿本来想让他猜猜自己是谁，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他就叫出名字来了，顿时大感无趣道：“我都没说话，你怎么知道是我”
向阳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声音轻柔却坚定：“我就是知道”
“切”崔灿不屑却又难免羡慕：“你那边好热闹，你是在放烟花吗”
“是啊，我带我侄子侄女和堂弟堂妹们玩呢”
“一定很好玩”崔灿看着远方的江水回忆起过往：“不过小时候你都不玩这些的，那时候我们玩摔炮你总是避的远远的，活像个小姑娘”摔炮就是农村小孩常玩的一种鞭炮，点燃后往远处一摔炸的特别响，崔灿小时候因为喜欢玩这个，不知道被大人骂过多少遍。
向阳自然也想起了那时候的事，辩解道：“我现在也不碰那个，那个太危险了，很容易炸到人”
“那你玩什么呢”
“我大伯带来的，挺多种的，有粉耗子还有仙女棒”仙女棒自是不必多说，粉耗子就是一种烟花，点燃后往地上一放可以像个陀螺一样旋转，崔灿小时候也喜欢玩这个。
“呵”但向阳却似乎想到了什么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少年人的清朗却又有几分男性特有的沙哑，像是通过手机的电流传到了崔灿的耳朵。
让他耳朵有种触电般的麻痒。
崔灿忍不住把手机拿远了一点问道：“你笑什么”
向阳收敛了笑意，声音却还是低沉酥麻的：“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你小时候明明最爱玩仙女棒还不承认，说是小姑娘玩的，结果每年都偷偷买很多拿回去被张姨发现还不承认，说是买岚岚玩的”崔岚那时候才一两岁站都站不稳，玩什么仙女棒
“你啊，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嘴硬”向阳总结道。
“你少乱说”见他揭自己老底，崔灿恼羞成怒了，决意跟他互相伤害：“你还说我，那你呢，那时候天天穿个小裙子，全镇的男孩有一半以上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过家家时个个都想跟你结婚，要不是我打遍全镇上下无敌手，你以为你的清白还在”
崔灿这话说的倒也是真的，向阳小时候长得瘦弱白皙，向奶奶向爷爷又经济拮据，买不起新衣服就经常去他伯伯们家里找人家的旧衣服穿，偏偏家里比向阳大的又多是女孩，向阳就被迫穿了很长一段时间小裙子。
那个年纪还没什么性别观念，向阳偏又长得好看，小裙子一穿比许多女孩还好看，自然吸引了许多男孩们的芳心，及至后来，向阳被男孩们排挤，多多少少也有这个原因。
谁愿意自己曾经喜欢的小妹妹是个女装大佬呢。
“你还真是睚眦必报”向阳摇头无奈道。
“比不过你锱铢必较”崔灿反口相讥。
两人听了又一起笑了起来，县中的年纪第一，和六班聪明的‘黑马’此时笑的如同两个小傻子一般。
两人又互揭了一会儿老底。
‘砰’崔灿江对面的烟花绽放了，向阳窗外的街道也纷纷燃起五彩斑斓的烟火。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十二点了，新年到了。
崔灿看着那些烟火迅速上升先是凝聚成一个点，然后绽放为姹紫千红的花朵形状，似乎心中也有某些东西跟着这烟火在慢慢升空。
他的眼中倒映着江水和烟火的颜色，江水和烟火也璀璨着他的面貌身躯，若是向阳在此处定会发现，他的灿灿竟然不知何时何地变成了一个极有魅力的青年男子模样。
张萍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虽然挂断了但是估摸着自己再不回去就该找上来了，崔灿便跟向阳道别：“我先回去了”
“嗯”
可要挂断电话时，崔灿才想起自己还没跟向阳说新年快乐呢，于是他抿了抿唇轻声说道“新年快乐，阳阳”
“新年快乐，灿灿”
新年快乐阳阳和灿灿，望你们日后年年有阳阳，岁岁有灿灿。
……
整个春节，崔灿都沉浸在走亲访友被七大姑八大姨关怀成绩和未来的痛苦中。
等到快开学，才想起自己寒假作业还没写，于是又开始痛苦万分的补作业。
介于他已经决定好开学后就选理科，对历史政治等文科的作业就不想做了。
因此他叮嘱向阳早点来他是这么说的：“记得把你历史政治的作业带过来，要是你闲的话，直接帮我写下吧”
向阳：“……”谢谢我一点都不闲。
尽管嘴上满是嫌弃，向阳却还是选择提前来了县城。
其实崔灿让他提前来不光是解救了自己也解救了向阳。
今年大年初三，向阳他爸领着他的新妻子和孩子出现了。开着豪车，穿着光鲜，就如同多年前他留着一头黄毛打扰了太平镇的平静一样，如今开着豪车的向爸又给清风镇扔下了一枚平地惊雷。
向老九是在外面发了大财啊，所有人都这么说，包括向阳的姑姑伯伯们。
向老九的暴富直接影响了向阳的平静，作为向九的儿子，向阳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而向九高调返乡后一会儿不是去给这里修路就是给那里送钱，神气的像个政治明星，却从未单独找过向阳，像是忘记了这个寄居在别人家多年的儿子。
加之，他又在外面娶妻生子，众人对向阳的的态度又从欣羡变成同情了。
向阳觉得，自己既不需要别人羡慕也不需要同情，于是便想快点离开家清风镇，崔灿的来电正好给了他一个合理的借口。
学校还没开门，向阳便住在崔家。
崔建民不知道去哪里鬼混去了，张萍每日不是在麻将场上就是在美容院服装店里，连崔岚这个小祖宗都被送到了向爷爷向奶奶家。
家里清净的很，崔灿和向阳优哉游哉过的舒服的不得了。
偶尔碰见崔建民喝得浑身酒味伴着香水味回家，或者张萍上楼来抱怨，崔灿的神色也平静的很，像是完全不会为这些事挂怀了。
向阳便放心了许多，可他还是知道有时候不在意不是因为不想拥有而是觉得努力了也无法触碰，便不如从一开始便告诉自己不在意，渐渐地习惯了，便真的可以视而不见了。
这是痛苦的戒断。
不一定很好受，但对身体有益。
但向阳还是想安慰他，他总觉得他的灿灿值得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
张萍又是上门让崔灿给崔建民打电话被崔灿直接拒绝生气的离开后，向阳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没事”
崔灿挤出一个笑容：“嗯，本来就没事”他玩笑似的和向阳说：“上次元旦我去你家回来那天，碰见张萍女士，她都不知道我这几天没在家呢”
“我早就习惯了，她的心里只有崔建民。我，崔岚，外公外婆通通都得排在后面”
“我只是讨厌她那么懦弱，那么恋爱脑，我……一定不会变成她那样”崔灿捏着拳头说。
向阳右手握住他捏紧的拳头，左手拍着他的肩说：“嗯，你一定不会这样”
那些拼命想逃离的少年，终究会变成和父母不一样的大人。
是吗？
或许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