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美人
御书房正对着的就是，从御书房往外看，是此时开的正盛的鲜花。午时阳光明媚，花朵芬芳馥郁，招惹来成群的蝴蝶，好似是成双成对。御花园的格局很讲究，花丛一旁就是湖水，因为处在御花园中央，豢养了许多的鸳鸯，也叫鸳鸯湖。
女王正翘首以盼的等着国师的到来，焦躁不安的她站在窗边，试图用美景平复心情。
“这蝴蝶和鸳鸯都是成双成对的，若是我也想成双入对，也该是合理数的吧。”
女王自言自语的说着，恰好国师推门而入，听见了这句话。
国师假装严肃，道:“女王陛下这是在做什么？也不去陪伴贵客用膳，又是在说的什么胡话”
女王朝国师身后瞧了瞧，并未有宫人跟着，她事先也只安排了两个心腹在门口守着，如今国师也没有带人来，更是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了。
“国师，你别总吓我。”
国师这才卸下伪装，笑着上前，在自己该坐的席位坐下。
女王也回到自己的宝座，斟酌着语言，跟国师吐露心声。
“国师，我好像是喜欢上那个唐三藏了。国师，我该怎么办啊？”
国师早就料到了，唐三藏刚进大殿的时候她就留意到了女王看向唐三藏的眼神，就如同当年，长宁公主看向卫临风一模一样。
国师因为在国师府已经见过紫霞了，心中可是有底了，于是先出言安抚女王的情绪。
“女王陛下，女子为一个男子心动，产生喜欢的情愫，是这个世界上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唐三藏一表人才，言谈举止也十分得体，女王陛下为他而心动，这很正常。”
女王听完似有触动，不再那么惶恐，只不过转念一想，还是思忖着不能定夺。
“可是，国师我们女儿国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啊。”
国师看着女王，心中做好了决定，隐瞒了许久的秘密也该公之于众了，她亲自养大的女王陛下如今也长大了，她该知道的，该学着自己判断的。
于是国师缓缓道:“其实是有的，只是关于这一段的记载，十年前就被我下令抹掉了。臣当时是考虑到女王陛下年纪尚小，可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如今，你也有了喜欢的人，长大了，我想，应该可以告诉你了。”
女王心里忐忑起来，她隐隐之中觉得，这是一段沉重的历史，她握紧拳头，鼓励自己勇敢，试探的问国师出自己的想法:“是关于我总是问你的那个来到女儿国的男人吗？”
国师很满意，她的小姑娘真的长大了，这两年不仅可以独立处理国内大小事务，体察民情，奏折批的也很漂亮。
国师心里对于女王捕捉信息的敏锐度很是满意，回答讲述起来:“是的，很多年以前，是有一个男子，渡过子母河，来到女儿国。他同当时的女王，也就是你的母亲，两情相悦，很快就举行了婚礼。那个时候我也是国师，我把你的母亲当做自己的女儿疼爱，所以啊，还是我亲自为他们主持了婚礼。我曾经是考验过他的，他很完美的通过了我的考验，我这才彻底放心，同意将女儿国交给他管理。日子过得的很快，你的母亲是过来一段幸福快乐的日子的。这一切的转变，就在怀了你以后。”
“那个人是我的父亲!”女王确实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长久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是和千千万万的女儿国子民一样，是母亲饮用子母河水以后生下来的。原来她竟然是男女交合诞生出来，不是子母河水的婴灵转世。
国师思及那段过往不禁潸然泪下，这一直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沉痛道:“是的，女王陛下。可是，他不值得拥有你的尊敬，不值得你称呼他这一声父亲。”
“为什么国师……”女王也眼含泪花，难过的发问。她的父亲难道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吗？
国师倔强的吞咽掉眼泪，苍老的双手掩面冷静了一会，复又抬头，愤怒的解释:“女王陛下，他差点毁了女儿国，整个西梁女儿国差一点就成为了他胯下的奴隶。”
女王含着的眼泪，在她脸庞轻轻滑落，充满了悲哀，道:“怪不得，您总是不告诉我他后来怎么样了……”
国师是见过风浪的人，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继续娓娓道来:“他通过了我的考验，我和你的母亲很放心的把整个西梁女儿国交给他管理，一开始，他也的确没有辜负我的期望，是一个合格的君王。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的母亲怀孕以后，他趁着你的母亲孕期不便，同宫里的其他女官，宫人厮混在一起。彼时，我已经将我的权力尽数交给了他，因为举国只有这一个男人，出于猎奇心理，女儿国的子民都很信赖他。他深谙如何攻破女子的心防，在你出生的时候，已经将后宫扩建完成，学着那些普通的国家，选了一批妃子，进驻各个宫殿。”
女王不敢相信，父亲居然这样狠心，简直就是画本上那些负心汉的模样，转念一想，如今境遇，母亲可怎么办……
于是女王焦急的问道:“那母亲呢？她有没有反对父亲一点点也不顾及他了吗？”
国师看了一眼女王，也是满心满眼的心疼，走过去，紧紧的抱住她疼爱的女王。
“他拥有女儿国最高的权力，任凭你的母亲如何反抗，都没有用。更何况，她怀着你，怀着女儿国第一个男女交合诞生的孩子，她太爱你了，不希望因为任何事情伤害到你。那个时候她一个人在宫里，孤立无援，没有任何心腹，曾经信任过得女官也都成为了你父亲的妃嫔。我多想进宫去帮帮她，去看看她，可是我进不去，我就懊悔为什么要把权力交出去，为什么见识过男子的薄凉了还会相信他们，我悔恨啊。”
国师的语言生动形象，女王通过这些文字在心中已然勾勒出自己那个负心父亲的形象，还有那个时候，母亲无助心痛的样子。语言是有温度的，对女王来说，这段话简直就是冰冷刺痛，犹如五雷轰顶。可是这一切都不是国师的错，都是利欲熏心之人的过错，他们贪婪，他们绝情，逼得人无法呼吸，让记着这些的人只能自责。
女王回抱住国师，克制住自己的悲伤，用冷静温和的语气安慰道:“国师，你不要这样自责，这都不怪你的，是他们太过利欲熏心。”
国师此刻好像终于得到了宽恕，她激动的跪在女王面前，道:“臣谢女王陛下体恤。”
女王赶紧扶起国师，两个人紧紧握住彼此的手，这一刻就像这十年的光阴，两个人相依为命，互相扶持。
国师定下心神，接着说:“后来啊，再见到你母亲的时候，就是在你六岁的时候，我不知道她蛰伏了整整六年，召集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培养了一支精锐的暗杀刺客，就在你的生日宴上，杀了你的父亲。”
这一段女王很是陌生，按道理六岁她是该有一些记忆的，怎么一点也记不得。不对，她记得母亲的样子，记得母亲喜欢抱着她在御花园荡秋千，怎么一点点父亲的印象也没有～
女王疑惑的问国师:“可是我怎么完全没有印象关乎父亲的，关乎母亲的离世……”
国师想了想，重新构思了语言，找了新的切入口，道:“自从你出生以后，就被养在你母亲身边，你的父亲从来没有去看过你，你的母亲因为他的所作所为两个人也闹得很僵，她几乎是被软禁的状态。你们活动的最大范围也就是在这御花园，如果要去其他的地方都要得到你父亲的准许。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们在宫里的生活是这样的。一直到那一年，你六岁，是你的母亲竭力恳求你的父亲办一个生日宴，才把我召进宫，那也是我第一次见你。宴会还没开始，我原本在贵宾席等候，你的母亲就偷偷过来找我，让我立刻去她的寝宫找你，并说一定要让我等到傍晚再带你出来。我以为，时隔几年，宫里的规矩都变了，宴会改到傍晚开始，就没有多想，按照你母亲的指示，在寝宫找到了你。”
女王这有了印象，她记得六岁那年母亲突然一反常态的带她走了很远的路，来到了如今她每日上朝的大殿，可是她没进去，就在门口。门口来来往往好多漂亮的大姐姐，都不跟她说话，她那时候也没放在心里，以为母亲在里面忙什么大事情，特别乖的等母亲出来。然后很快就到了生日那天，母亲哄她说要傍晚才能出门，会有一个很慈祥的奶奶来陪她玩。
“对，我记得那天你一直在陪我，陪我玩游戏，给我吃好吃的，哄我睡觉，然后就没有记忆了，再有……再有就是在母亲的葬礼上……她一直睡在大殿中央的水晶棺里，我怎么叫她她都不醒，我就哭，最后是你把我抱走了。”
国师也记得这些，小小的女王，明明那么乖巧，却要经历这些。
“是的，等到傍晚的时候，我按照你母亲的指示独自抱着你去大殿。女王陛下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太阳一落就困，走着走着你就睡着了。那时候我可能也是上了年纪，居然那么糊涂，就没想到，堂堂皇宫再怎么变规矩，皇宫的寝宫也不会没有人伺候，中间连个来送吃食的也没有。果不其然，出事了，我抱着你到正殿的时候，血流遍地，祸乱朝纲的几个拥护你父亲的妃子，大官都死在血泊中，你一直坐的那个宝座上，赫然是你母亲和那个男人的尸体。几个受伤的，你母亲培养的心腹见我来了，朝我跪拜，说出了你母亲的遗言。恢复我的国师之位，辅佐你为西梁女儿国的新女王。”
“国师，母亲原来不是染疾病故的，是如此……如此才……”女王这下彻底明白了一切原委，心下一时难以平复，不过依然倔强的握着拳头，没有再掉眼泪。
国师一下子说完了挤压多年的事情，顿觉轻松，感慨道:“是的，女王陛下。我这一生，辅佐了你的祖母，你的母亲，如今再辅佐你，在你六岁就继位的时候，我就立誓，以她们两个为鉴。要么就让你像你的祖母一样，一世安稳，一生遇不到儿女情长，做一个完美的国王，若是女王陛下遇见喜欢的人，一定要三思而后行，把握权力，招之为婿，共治西梁女儿国。”
女王不敢置信，国师亲眼目睹了这样的惨事，居然还相信男人，还愿意让她也去遇见一个喜欢的人。
“国师，你依然相信男人”
国师摇摇头，道:“不，我是相信不论男女，都有人品好坏之分。就像我们西梁女儿国，不也有乱臣贼子助纣为虐嘛，我很分得清的。我曾经伺候过一个很好的主子，她是天上的仙女，她都相信爱情，我相信，我就算自己遇不到，也能见证一份真挚的爱情。”
女王眨眨眼，圆圆的杏眼充满了疑问，呢喃着问。
“唐三藏，会是这个人吗？”
国师安慰的拍了拍女王的胳膊，苍老的声音慷锵有力:“我希望他是，如此，九泉之下我也能瞑目了。”
什么九泉之下也能瞑目。这个世界上，女王只有国师依靠，她真的听不得如此年迈的国师亲口说出这样的话，有一种握不住的沙子的感觉，无力又恐惧。
“国师，你别说这样的话。”
“女王陛下，从前我一直都不想告诉你这些，是因为心疼你年纪小，我想让你无忧无虑的长大，如今将这些一五一十的告诉你，也不是为了阻止你什么，相反的，我是想要鼓励女王陛下，勇敢去试一试。”
“国师，我害怕了。”
“不怕，你要用心看，以心交心，而不是看皮相。”
国师和女王相识一笑，走出了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