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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6 章 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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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景曜没料到正宁帝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下意识道:“臣惶恐。”

    正宁帝温和一笑,脸上满是看开后的舒展,并不介意谈及生死之事,平静开口道:“即便天下黎民见了朕都要喊万岁万岁万万岁,但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万岁的帝王。人固有一死,谁都无法避免。即便朕贵为天子,也是如此。好在朕即位后勤勤恳恳,一生也没做过太多亏心事,对得住自己,对得住天下黎民,也算是善终。只是老五那孩子,从小就不乐意干活。如今让他当了太子,也是时也命也。朕知道他能当一个好皇帝,但他毕竟年轻,哪怕现在大臣们对他毕恭毕敬,等到朕一闭眼,也不知道他会碰上多少软钉子。自己的儿子自己心疼,朕也只能让你们多多帮帮他了。”

    萧景曜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福王再升级,当的可是皇帝。为什么在正宁帝嘴里,福王可能会成为一个被人欺负的小可怜?

    亲爹滤镜,恐怖如斯!

    萧景曜只能感慨福王真是天生好命,嘴上则道:“殿下虽然不愿受累,但也分得清轻重缓急。陛下立殿下为太子后,每回殿下监国,都将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不那么陛下,臣这次回京,见了殿下,还真是吃了一惊,殿下委实清减了不少。”

    “正是因为他瘦了那么多,朕才心疼。”正宁帝摇头叹气,满脸都是宝贝儿子瘦了的担忧与心疼,“现在还有朕帮他顶着,等到朕闭了眼,他还不知道要瘦多少!”

    啊这……

    萧景曜摸了摸鼻子,试探地说道:“殿下现在积威日重,陛下又放手让他历练,官员们也不敢再对殿下阳奉阴违吧?”

    当初正宁帝撒手不管朝堂大事,还故意让阁老们不尽心尽力帮福王,就是想让福王体会一把焦头烂额的滋味,得到更多的历练。那会儿福王没少找萧景曜吐槽和抱怨,顺带薅萧景曜的羊毛,最后还是萧景曜弄出了责任到个人的制度,才将官员们的小心思全都给压了回去。

    现在福王用这套责任到个人制度用得可顺手了。别看福王昨天还拉着萧景曜的袖子哇哇大哭,实际上他现在在外头特别有储君的威严。萧景曜今天进宫的时候碰上福王,就发现宫里的太监宫女以及侍卫们见了福王,都是毕恭毕敬,还多了几分畏惧。显然不像是福王先前当摆烂王爷时,他们对福王的态度。

    萧景曜离京的时候,福王都当了许久的太子,还监了好几回国,萧景曜也没见这帮太监宫女们对福王毕恭毕敬到这个份儿上。

    完全和见了正宁帝没差。

    萧景曜当即就意识到,一年不见,小伙伴肯定也搞了点事情,让大家对他心生畏惧。

    具体是什么事情,萧景曜现在也不好打听。不过对于福王而言,这个变化也能算是好事。

    谁让那家伙先前的形象太谐,皇子里面最没架子的就是他。不想办法把威信树起来,等到日后登基,这满宫的太监宫女,且还有得福王头疼的。

    大齐对太监宫女们还算温和,并不像

    前朝那样,宫人性命如草芥,后宫嫔妃或者皇子皇女们随意打死宫人也不过稀松平常之事。

    大齐规定,后妃打死宫人,是要受罚的。相比起前朝来说,宫人的人身安全还是多了一丢丢的保障。不过他们若是真的得罪了主子,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毕竟不伤及性命的折磨人的法子也多了去了。只是这个规定,还是让宫人们感念于本朝皇室的宽仁。

    皇宫中同样也有可能发生奴大欺主的事件。皇帝支棱不起来,被太监宫女拿捏磋磨,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若是宫人们还像以往那样,将福王看作当年那个谐星王爷,那福王登基后,就不得不对宫人进行一波大清理了。

    宫女太监在皇宫多年,人际关系网以及知道的一些秘密,估计都有的福王头疼的。

    萧景曜大概猜到了福王的想法,颇有一种不靠谱的小伙伴终于成长了的欣慰感。

    正宁帝觉得萧景曜的感觉非常对!

    这还是福王的锅。

    自从当上太子后,福王就不像先前那样,想怎么摆烂就怎么摆烂,一点都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成了储君,正宁帝的身体又不好,福王其实还是背了一点储君的包袱的,也就是在亲近的人面前会露出本性。

    对不是特别熟的官员们,福王的储君架子端得可好了,一点都看不出当初的摆烂王爷的不靠谱模样。

    也正是因为如此,正宁帝眼中的福王和其他官员眼中的福王完全不一样。正宁帝对其他官员碎碎念,担心福王以后会被官员们欺负,其他官员只能回正宁帝一个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眼神。

    福王有时候冷酷起来,都像是先帝附体了,陛下您还担心他被我们欺负?还是先担心担心我们的项上人头吧。

    萧景曜虽然也觉得正宁帝的担忧有些一言难尽,但福王在萧景曜面前也过于解放天性,以至于萧景曜看到他成熟了一点,都会觉得欣慰。正好就和正宁帝的老父亲心态给对上了。

    正宁帝瞬间觉得萧景曜不愧是福王一眼就看中而后扒拉过来干活的人,十分能理解福王的不容易,果然和别的官员不一样,一眼就看出福王成长了!

    萧景曜:“……()”

    每次都会被正宁帝磅礴的父爱震撼到。

    正宁帝现在颇有几分老小孩的架势,萧景曜没有及时捧哏,他还有些不高兴。以前正宁帝肯定会把这些情绪给藏好,现在却直接让情绪上脸,萧景曜不由失笑,之后又有几分心酸,还是耐心地附和正宁帝,两人凑在一块儿夸了好一阵儿福王。

    正宁帝瞬间又高兴起来,夸完福王后,正宁帝又对萧景曜夸起皇太孙来,昂着脑袋得意道:上书房的夫子们提到皇太孙就赞不绝口,这么繁重的课业,难为那孩子竟然坚持下来了,还每一门都学得不错。()”

    萧景曜也不由扬眉,这哪里是不错,分明已经到了优秀的范畴。早知道上书房的夫子们可比外头最严厉的夫子还要严苛。他们自觉教导的是未来的储君,对皇太孙的标准明显不会和其他孩子一样。

    打

    ()    个不恰当的比方,像小汤包现在还开开心心地到处疯玩,高兴起来随性在地上打几个滚也没人说他,想背书就背书,不想背书也没人压着他背,就算是想去树上掏鸟窝,都有宠他的护卫教他爬树。一堆护卫还分工合作,一个负责教,另外几个准备好梯子,围成一圈,还在树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棉被。就为了小汤包能玩得开心,要是不慎从树上摔下来,也不会受伤。

    搁小皇孙身上,这就叫不务正业,耽于享乐,愧对圣人,不论是言行举止还是学识水平,都是负分。

    更别提皇太孙现在学的内容不仅有儒家经典,还有新学。也就是说,皇太孙以小学中高年级的年纪,学习中学内容,文科难度估计还要比初中内容更难一点。

    面临的还都是一堆高标准严要求的老师。

    能得到所有老师的夸奖,皇太孙的表现,岂止是优秀两个字能够形容?

    萧景曜也是教过皇太孙一阵的人,当即就和正宁帝“据理力争()”,严肃地指出,陛下您对小孩子这么严格是不对的,小孩子做好了就该多夸夸。某些已经长大成人好多年的伪小孩儿就得该揍就揍,不能让他太嘚瑟。

    在养心殿吭哧吭哧批奏折的福王接连打了好多个喷嚏,差点将要给手中的奏折做出什么回复都给忘了。三下五除二批完这本奏折,福王将笔一搁,轻松地拍了拍手,满心畅快地跑去找正宁帝和萧景曜。

    肯定是萧景曜在和正宁帝说他坏话!福王熟练地把自己连着打喷嚏的锅扔给萧景曜,并且愉快地决定要以此为借口,将萧景曜抓过来帮他干活!

    薅羊毛小能手福王绝不认输!

    他必须得薅一薅最肥的那只羊的羊毛!

    萧景曜哪里知道他不过是对正宁帝说了几句俏皮话,让福王顺带躺躺枪,还真能把福王给召唤出来。

    正宁帝听着萧景曜还有心情在他面前故意埋汰福王,就知道萧景曜和福王的交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厚几分。不是交情好到了一定的程度,不会张嘴就损对方。

    正宁帝有些欣慰,帝王乃天地一独夫,站得太高,受万人敬仰。然而高处不胜寒,若是没有个能够交心的人,日子不知该过成什么样子。[(()”

    正宁帝都怀疑史书记载中的那个脑子不大正常的皇帝,可能就是当孤家寡人当久了,看谁都觉得总有刁民想害朕,于是就先发制人,将让他们感到不舒服的人通通干掉。

    奈何他们手段不够脑子不够,分不清忠奸,一通操作下来,反倒将能臣推出权力核心圈之外,留在身边的尽是阿谀奉承之辈。

    正宁帝觉得这样简直是胡闹。反正他这么勤勉的帝王,一心以百姓为重,想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成为盛世明君,完全理解不了昏君们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提到表现的这么亮眼的皇太孙,正宁帝的脸上更是焕发出了夺目的神采,笑着看向萧景曜,“你也教导了皇太孙一阵,皇太孙一直惦记着你。正好有空,不如再去给皇太孙上一堂课?”

    萧景曜暗道福王和

    ()    正宁帝果然是亲父子(),瞧瞧()_[((),在薅他羊毛这件事上,父子俩多么有默契!

    不过萧景曜也没有拒绝正宁帝这个提议。若无意外,皇太孙就是下下任皇位继承人,也是要当这个天下的主人的。要是福王没活过萧景曜,指不定皇太孙还会成为萧景曜的大老板。反正以皇太孙的年纪,以后肯定是能成为小汤包的大老板的。

    萧景曜当然要去观察一下。

    萧景曜印象中,皇太孙是个较为沉稳的孩子。当初萧景曜给他上科学课,他都努力地板着脸维持皇太孙的威严,还是萧景曜的套路一个接一个,最终让皇太孙打破成熟面具,露出了孩童原有的活泼与天真。

    也不知道一年没见,皇太孙的性子是不是也像福王一样,发生了较大的变化。

    正宁帝就和一般逮着机会就秀自家聪明孙子的老人家一样,一路上不停地对着萧景曜说起皇太孙的丰功伟绩。比如挑灯夜战憋着劲儿练出了一手让夫子们都赞不绝口的好字啦,又比如背书没背出来,福王怎么诱惑他,说要带着他溜出去玩,他都不理会啦……

    正宁帝越夸越觉得自己这个孙儿真是世上最乖巧的小孩儿,勤勉努力又自律,满脸都是藏不住的骄傲之色。

    福王正好在这个时候寻摸了过来,一听正宁帝这话就伸手掏了掏耳朵,夸张道:“父皇,您这话可说了八百遍了。亏您还训斥太娇惯瑞儿,说什么皇太孙就该多吃些苦头,日后才能担下大齐的江山。合着您就是想让我当坏人,自己在瑞儿面前做好人!”

    福王毫不留情地戳破了正宁帝的如意算盘。

    正宁帝吹胡子瞪眼,觉得这个不孝子怕是又皮痒了,是看他近来身子不好打不动儿子了吗?

    正宁帝理直气壮,“朕可以多宠瑞儿一些,反正要是瑞儿学坏了,朕也见不到他胡作非为的那天,头疼的不还是你!”

    “你说,这个坏人该不该你来当?”

    福王当场就惊呆了。

    萧景曜也瞳孔地震,被正宁帝这番发言惊艳得只能闭眼。不愧是能养出福王这样性情的人,正宁帝的想法,也相当不拘一格,离经叛道啊。

    萧景曜大为震撼。

    福王都不知道该从哪里生气才好了,一时间竟找不到可以反驳正宁帝的话,只能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委屈地看着正宁帝,碎碎念抱怨,“有您这么欺负儿子的爹吗?”

    正宁帝觑福王一眼,“朕还欺负你?多少人都觉得朕对你太过溺爱,你要不要仔细听听?”

    福王瞬间把头摇成拨浪鼓,双手捂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正宁帝无奈,转而又是失笑。有福王相陪,正宁帝的心情又好上了不少,一行人到达上书房的时候,皇太孙正好上完算学课,正绷着脸,认认真真地写算学夫子留给他的题集。

    见到萧景曜,皇太孙眼神微微一亮。他对萧景曜印象尤为深刻,毕竟模样俊美,人又风趣,上课还有各种各样花样的老师,皇太孙活了这么大,也就碰上了萧景曜。

    ()    虽然皇太孙的年纪两只手就能数过来。但正因为年纪小(),才会被萧景曜这样惊才绝艳的老师震撼到难以忘记。萧景曜去了闵州后▋(),皇太孙还一直向福王打听萧景曜的消息呢。心里着实记挂萧景曜。

    就是福王憋着坏,在给萧景曜的信中都没提这一茬,就准备拿亲儿子再道德绑架萧景曜一波,等着萧景曜回京后薅他羊毛。

    福王笑着向皇太孙招招手,“你不是总惦记着萧夫子?”

    皇太孙抬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萧景曜,“夫子近来可好?小汤包送给我的东西我很喜欢,我也有礼物要送给小汤包,还请夫子替我转交。”

    福王昨天跑去找萧景曜,顺带将萧景曜给他带的礼物都拿回了东宫。这堆礼物中当然有小汤包准备的东西,估计是福王回东宫后就让人拆了,也看到了小汤包那一大一小两份贴着自己写的名字标签的包裹,把给皇太孙的那份礼物分给了皇太孙,这才让皇太孙一见到萧景曜就提了一嘴。

    福王也笑,指着自己眼底下的青黑对萧景曜乐道:“你这个聪明脑袋,做起玩具哄小汤包来,真是一套又一套。那个《千里江山图》拼图,我昨儿拼到半夜,都还没拼完。”

    萧景曜依稀记得小汤包除了让顾希夷帮忙准备干货之外,还额外给了皇太孙好几样新玩具。其中就有萧景曜让人倒腾出来的拼图。考虑到小汤包喜欢猫猫狗狗,萧景曜大多设计的是动物拼图。弄了这个超长的《千里江山图》拼图,也是逗小汤包玩,练一练小汤包的耐心。

    但小汤包年纪虽小,性格却鬼精鬼精的。在明白皇太孙的地位后,觉得这个《千里江山图》拼图一定最适合皇太孙没错了!于是小汤包又把这份新礼物添进了给皇太孙的礼物包裹中。

    谁成想皇太孙还没玩到这套拼图,福王先熬夜玩了起来?

    萧景曜很是无语,看向福王的目光一言难尽。

    正宁帝听到这个名字就来了兴趣,“《千里江山图》?那可是大周画师胥临沧的得意之作,原画还在朕的私库放着呢。朕时不时还会拿出来赏玩一番,你们说的这个拼图是何拼法?”

    皇太孙也眼巴巴地看着福王,昨晚福王根本没让他玩拼图,说是天色不早,他得早起念书,只让他找了几个拼图按了上去,就打发他去睡觉。现在福王一提拼图,皇太孙也开始心痒痒。

    福王见状,立即笑道:“父皇等会儿和儿臣去东宫,一起陪儿子孙子拼一拼,就知道这拼图是怎么回事了。”

    正宁帝矜持地点点头,又去看萧景曜,脸上又带了些许笑意,“不说要给皇太孙上一堂课?”

    下一位给皇太孙上课的夫子都快走近了,听了正宁帝这话,瞬间收回了往前迈出去的脚,镇定又忐忑地对着正宁帝和福王行礼。

    福王故意拱火,“萧总督一来,就把你的课给抢了。”

    萧景曜:“……”

    这会儿就特别想拿个大喇叭在福王耳边不断循环“听我说谢谢你……”,有这么给自己拉仇恨的损友吗?

    ()    皇太孙期待地看着萧景曜。

    本该来给皇太孙讲解《大学》的夫子果断对着萧景曜一拱手,瞧着还有些庆幸的模样,“那就有劳萧大人了。()”

    不用在大小两个老板的眼皮子底下给小小老板上课,真是太好啦!

    萧景曜莫名get到了对方为何有些雀跃,顿时一阵沉默。

    就……这个祖孙三代一起薅羊毛的行为,是不是太过明目张胆了?

    萧景曜这次没有提前准备教具,也没有提前备课,纯属就是被正宁帝心血来潮赶鸭子上架,他早就不是皇太孙的夫子了。

    不过这点事儿也难不倒萧景曜,早在来上书房的路上时,萧景曜就想好了自己要给小皇孙上什么课了。在正宁帝和福王的注视下,萧景曜镇定自若地请苏总管帮忙安排人去取点磷粉过来。

    接下来,萧景曜就当着正宁帝和福王的面,给皇太孙演示了一下无火让纸自燃的技术,把皇太孙看得一愣一愣的。

    福王倒是没有太惊讶,他当年最爱混日子,在热闹的市场上见过不少江湖艺人表演各种杂技,什么胸口碎大石啦,踩高跷啦,吞刀吐火啦,见过的世面多了去了,还有心思嘲笑惊讶得嘴巴都张圆了的皇太孙,被正宁帝狠狠剜了几眼才消停下来。

    等到萧景曜向皇太孙讲解其中的科学原理时,福王和正宁帝都安静下来认真听,时不时还问萧景曜几句。

    萧景曜虽然名义上是给皇太孙上一节课,实则教了祖孙三代人,还没有工资。

    说起来真是令打工人心酸。

    好在皇太孙年纪还小,尚且保存着完好无损的良心,并没有进化到如他祖父和父亲那般周扒皮的地步,开心地表示自己听明白了,还要送萧景曜一份礼物。

    萧景曜看看沉稳中带着一丝雀跃神色的皇太孙,再看看福王和正宁帝,觉得果然还是自己教出来的学生最有良心。

    接下来则是皇太孙的骑射课,正宁帝亲自检查了皇太孙要骑的马,让人先上去骑了几圈,确定没问题再让皇太孙骑上去,又仔细叮嘱皇太孙骑射注意事项,生怕皇太孙因此受伤。

    萧景曜一见这场景就知道正宁帝和皇太孙的祖孙情要比一般皇室中的祖孙情深得多。

    福王悄悄对萧景曜吐槽,父皇说要亲自教导皇太孙,就是这样溺爱他的。太孙刚去乾清宫,当晚可是父皇陪着他睡的!前半个月,父皇都没选牌子!()”

    萧景曜无语地看着福王,压低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您就不觉得这话不适合对臣说吗?”

    萧景曜一点都不想知道正宁帝选不选牌子的事情!

    福王嘿嘿一笑,很是欠揍,“正是因为你不想知道,我才告诉你啊!”

    萧景曜:“……”

    这个损友不能要了,赶紧回闵州!

    等到皇太孙上完骑射课,正宁帝又兴致勃勃地催促福王去东宫,他还惦记着福王说的拼图呢。

    萧景曜又这么被福王拽着去了东宫。

    ()    这大半天下来,萧景曜也得承认正宁帝夸皇太孙的话并没有经过夸张的加工,而是皇太孙本身就是这么好强。萧景曜算是看出来了,皇太孙是个倔性子,不允许自己有任何一样短板。

    这样的孩子,对自己狠,容易成功。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也会遗憾失去过很多快乐。

    但对于大齐而言,有这样一位继承人,是一件让人安心的事情。

    总比那些只想着享乐,踩着无数百姓的枯骨堆积而成的道路,让自己到达享乐的顶点的皇帝好。

    在看到《千里江山图》的拼图后,正宁帝也两眼放光,几乎维持不住帝王的威仪,左看右看,让多余伺候的人退下,而后开开心心地蹲下来,都不用看图纸,拿过一块拼图就知道这块应该放在哪个位置。

    看出来正宁帝的确非常喜欢《千里江山图》没错了。但凡少看几遍《千里江山图》原画,都达不到这种心中有数的效果。

    福王悄悄问萧景曜,“小汤包也能玩得这么厉害吗?”

    萧景曜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问福王,“你是不是忘记了,小汤包也能过目不忘?”

    福王:“……”

    谁知道你们的过目不忘技能,在拼图上也能用啊!

    拼了半个晚上都没把图拼好的福王深深嫉妒了,“老天不公,为什么不让我也能过目不忘?”

    萧景曜扭过头去,认真地看正宁帝嗖嗖嗖拼图,并不想搭理福王。

    就你这个挂逼还好意思抱怨老天不公?这种话,说出去是要被打的!

    正宁帝难得精神奕奕,带着皇太孙,两人齐心协力,愣是在两刻钟内将剩余的拼图全部拼完。

    看着拼好的《千里江山图》,正宁帝志得意满地起身,拍了拍手,仿佛自己画出来了这样一幅绝世佳作,颇为自得地瞅了福王一眼,“就这,还拼了半夜都没拼好?”

    福王:“……”

    “我还是不是您的亲儿子了?”

    正宁帝哈哈大笑。

    萧景曜又陪着正宁帝用了午膳,时隔一年再次尝到了御膳房的手艺。

    正宁帝到底上了年纪,上午走走停停,又花了许多精力在拼图上,吃完饭就觉得精力不济,昏昏欲睡。

    福王见状,赶紧让人铺好床,劝正宁帝去歇一歇。

    皇太孙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了萧景曜身边,仰头问萧景曜,“夫子,你以后回京城后,还能当我的夫子吗?”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萧景曜摇了摇头,弯下腰来平视皇太孙的眼睛,笑道:“这得看陛下的意思,臣并不能做主。”

    皇太孙眨了眨眼,决定了,以后就缠着皇祖父,说什么都要让夫子回京后,继续给他上课!皇祖父说了,自己想要做的事,哪怕遇到再大的难处,都要有耐心,慢慢将事情做成!

    怕是正宁帝都没想到,皇太孙会把他教给皇太孙的东西,又用在他身上。

    教导孩子嘛,时不时感受一下回旋镖的酸爽,多正常

    !

    已经做好决定的皇太孙还在可惜朝中没有什么太孙太傅的官职,不然的话,皇太孙真的想现在就向正宁帝求一道圣旨,让萧景曜当上这个太孙太傅。

    师生名分既定,哪里还用皇太孙自己费心思去磨得正宁帝松口?

    皇太孙又想到给自己送拼图的小汤包,和他亲爹发出了同样的感慨,“小汤包怎么不早生几年呢?”

    也不用太多,早生个两三年,让他带个小弟弟他也是乐意的。

    夫子的儿子,肯定很有趣!

    只可惜小汤包年纪太小,哪怕正宁帝都有所意动,想让小汤包给皇太孙当个伴读,也只能作罢。

    祖孙三代又默契地都惦记上了小汤包。萧景曜离开皇宫时,正宁帝、福王和皇太孙,都给小汤包送了礼物,让萧景曜带回家。

    萧景曜也只能感慨自己儿子真是讨喜,才这么丁点大的小孩儿,就有这么多人惦记着他。

    多有福气的一个孩子!

    萧景曜在宫里用膳时,看到了新鲜的蔬菜,顺便就对正宁帝提了一嘴大棚蔬菜。

    正宁帝和福王都放在了心上。温泉皇庄里的蔬菜也不多,宫里各个主子都未必都能吃上,还要赏赐给官员一部分,正宁帝都得省着吃。

    要是萧景曜说的这个法子真的能干成,那日后在冬季里吃上新鲜蔬菜,也不算难事儿了。

    福王更是气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有人拿了半筐蔫了的菜,还说皇家小气呢!也就是父皇好脾气,惯得他们!”

    正宁帝瞥他一眼,“你不是知道了?”

    “我知道了怎么样?”福王一头雾水,“我把他冷落在一旁不用他,顺便在让人外放的时候,将他外放出去了。”

    正宁帝微微一笑,不再开口。

    福王这才回过神来,震惊地看着正宁帝。天啦,怎么会有人借自己儿子的手去收拾人?拿儿子当刀子使,自己得名声,真是太过分了!

    皇太孙优雅地吃着东西,眼神大亮地看着他皇祖父把他爹安排得明明白白,心里大喊学到了学到了。

    萧景曜不参与这个话题,就着福王跳脚的模样,多吃了一碗饭。

    反正萧景曜出宫前,正宁帝已经吩咐人让玻璃坊烧制出更大块的玻璃,尝试着弄个大玻璃房,准备在里头种蔬菜。

    小汤包收到了一大堆礼物,开心地在屋子里来回跑了好几个圈,举着手欢呼,“我也收到礼物咯!”

    很快就到了年关,萧景曜还去参加了一回宫宴,看到了脸色比上回更苍白的正宁帝,一听正宁帝开口,嗓子都是哑的,原来是正宁帝前几天吹了冷风,立即发热咳嗽,经过御医的诊治,正宁帝退了热,但嗓子还是哑的。

    冬天对老人来说是个难熬的季节,尤其是被病魔折磨的老人,更加难熬。萧景曜看一眼最上首的正宁帝,又看看正宁帝身边的福王,将满心担忧咽下。

    过年的时候,萧家还得了正宁帝赐下来的福字。萧景曜一看那福字,有的稍显

    无力,就知道这是正宁帝亲自写的,很是感念正宁帝的这番心意。

    过年自然是热闹的,京城官员们也要互相拜年。不过因为要走的人家太多,假期又只有这么几天,登门拜访别人时,别人指不定也出们给另外的人拜年去了。

    于是官员们便在对方门房那里签个名字,证明自己来过。有的不那么在意的,打发个人去跑一趟便是,也有为表诚心的,自己坐在轿子里,让轿夫挨家挨户在要拜访的人家面前停一停,好叫门房知晓,他自己是亲自到了的。还有别出心裁的,就让轿夫抬着轿子去转一圈,反正也没人掀开轿帘看看里头到底有没有人。

    当真是千人千面,什么人都有。

    前来萧家拜访的人自然是络绎不绝,门房登记的册子都用了两大本。萧景曜就简单点,只去了顾家和几位相熟的阁老府上拜访。

    其余的时间,萧景曜都用在了研究院上面。

    公孙覃现在只愁手底下能人太多,各种想象天马行空,申请研究经费的时候,户部的人总觉得他是来骗银子的,让他很是郁闷。

    萧景曜不由失笑,在看到用蒸汽做动力的纺织机后,萧景曜又问了对方纺织机现在能不能量产,如果有多的,能否卖他几台,让他带去闵州。

    闵州百姓有了港口促进了经济,也该把纺织业和手工业搞起来了。

    听公孙覃说公孙瑾的甲骨文研究有了新进展,现在公孙府上大儒齐聚,史官更是抓心挠肝想要知道公孙瑾到底有什么惊人发现,公孙瑾却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原本萧景曜还打算去拜访一下公孙瑾的,现在也只能作罢。

    萧景曜打算过完上元节后,挑个天气好的日子带着顾希夷和小汤包回闵州。

    小汤包心心念念的都是上元节的热闹,前两年他太小,上元节都没把他抱出门,这次小家伙不干了,抱着萧景曜的大腿耍赖,说什么都要出门看花灯。

    萧景曜欣然应下。

    正宁帝也来了兴致,趁着自己的身子还算好,精神也不错,要去宫门上与民同乐,共赏烟火花灯。

    百官们自然是跟在正宁帝身后,看着正宁帝登上城楼,下方得见天颜的百姓们纷纷激动不已,大声狂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风吹着正宁帝的龙袍猎猎作响,夜色中,萧景曜也看不清正宁帝的神情,只觉得他看到这样百姓安宁和乐的情景,应当是高兴的。

    第二天清晨,还未到早朝时间,从宫里头传来的一阵丧钟登时将所有人都从梦中惊醒。

    萧景曜静静地数着钟声,一下、两下、三下……

    整整九下。

    九为极数,天子薨逝,丧钟九下。

    萧景曜呆呆地坐在床上,不知不觉间,已然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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