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林妄也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钟。
贫民区十一点断电，他便带着满身风霜冲进浴室，趁断电前洗了个澡。
徐行之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似乎是因为贫民区贫瘠，因此，连电视节目都少得可怜，现在又是临近断电的时刻，更没有几个能看的。此时，电视里正在放一个相当无趣的家庭伦理剧。
贫民区里，一个妇女在富人区当佣人，恰好和女主人同时怀孕了，女主人可怜她，便让她在自己家生产，没想到，那妇女却心生歹念，不忍心自己的孩子将来也过苦日子，便把两个孩子互换了。从此，真千金流落贫民，吃尽苦头，而假千金则从小过上了奢侈幸福的生活。
电视剧狗血又漏洞百出，但徐行之却看的饶有兴致。他身上有一种神奇的能力，哪怕是面对非常枯燥无趣甚至漫长的事情，都能够面色从容、泰然处之。
徐行之看到林妄也回家后便一头扎进浴室，轻笑着摇了摇头。
不愧是年轻人，身体底子好，大冷的天洗冷水澡也不怕。
断电前虽然还能勉强烧些热水，但那点温度，也就和冷水差不多了。
林妄也洗澡很快，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看到徐行之还在沙发上坐着看伦理剧。
他眉毛一挑，说道：“一身伤才刚好，怎么不多休息休息，虽然你年龄确实大了，低级趣味也相应增加，但这种剧没必要每天都看吧。”
徐行之依旧抱胸看着电视，笑道：“还是把心思多放在自己身上吧，干那种危险的勾当，小心哪一天小命都不知道怎么丢的。”
墙上挂着的钟表指向了十一点，家里的灯和电视一瞬间熄灭，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林妄也冷哼一声，没有理他，转身要上楼。
徐行之却快步走到了他面前，忽然抬手，揉了揉林妄也被毛巾擦得乱呼呼的头发，莫名其妙的低声笑了笑，绕过他走开。
林妄也却忽然抬脚，在徐行之的小腿上踢了一下。
徐行之的伤虽然好了，但是身体仍然很虚，挨了这一脚，猛地吸了口气，白着脸看向林妄也：“小兔崽子要干嘛？”
林妄也冷冷地丢下句：“别偷用我的护手霜。”然后拿起沙发上放着的护手霜和外套，上了楼。
晚上，林妄也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
他在手背上涂了薄薄一层护手霜，那味道很淡，但是在静谧无声的黑夜中，却格外清晰起来，像是要把整个房间都给溢满了似的。
林妄也好奇心上来了，拿出手机，搜了搜鸢尾。
并不是那种艳丽的花朵，亭亭净植，颜色清丽，自带一种洁净优雅的感觉。
他翻来覆去，点开和辜岄的聊天框，想要发一条信息过去。
可是，该发什么好呢？
——睡了吗？
好像有些没话找话的感觉，不太行。
——谢谢你送我的护手霜。
别了吧，万一辜岄害羞怎么办。
林妄也打了一行字，又删除了，就这么反反复复很多遍。最后似乎是厌倦了，将手机放到了一边，闭上眼睛，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今天的那个拥抱。
怀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令人脸红心跳的触感，柔软微凉，鼻端似乎又飘来了那又冷又甜的香气。
林妄也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耳根子红红的，有些烫。
算了，还是不要打扰辜岄了，今天都这么晚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辜岄收到了一条信息。
——最近有些事，过段时间再见面。
辜岄舒了一口气。
林妄也最近很忙，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先前，两人只是朋友的关系，虽然她很好奇林妄也在忙什么，但总觉得，这是他的私事，自己不因该管那么多。经历了昨天，两人暗暗表明心迹，但她还是不愿过问。
给对方保留一些个人空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应该相信林妄也，凭他的实力，是不需要别人在背后担心的。
因此，辜岄只是回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好”。
她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有些后知后觉的害羞。
第一次做出来如此大胆的举动，不由得佩服自己当时的勇气。
辜岄知道林妄也喜欢自己，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做出来那番举动。林妄也虽然看着锋利又张扬，但在她的面前，却如同一片宽广的海洋，有力且包容。
辜岄的嘴角扬了起来，眼里一片温暖的光芒。
她怎能不骄傲，这个玩世不恭的少年，是如此地喜欢着她，这个在别人面前肆意妄为的少年，在她这里却仍然会害羞的不知所措。
今天是周末，辜岄没有去上学，但她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打开杂物间的门，里面已经被收拾的整整齐齐，辜岄轻皱着眉，在桌子旁坐下，开始翻阅自己寻找到的线索。
说是线索，其实也没有多少，几本破破烂烂的哲学和社会学的书本，由于年代久远，早就氧化成了枯黄色，翻开，除了飞扬起来的灰尘，还有一股子霉味。
她把这些书籍快速地翻看了几遍，晦涩的术语难以理解，让她没能看出个所以然，这大约是辜健行年轻时用于做研究的书目。不过，其中有一本，却格外吸引了辜岄的注意。
——《基因伦理》。
这本书被翻得尤其破破烂烂，里面许多地方都被画上了圆圈，写上了标注，一看便知道，曾经颇受到主人的重视。
辜岄的面色凝重起来，结合自己人造人的身份，她不由得开始怀疑，这本书是否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可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这的确就是一本普通的书，讲述的是人类对基因工程的研究可能会带来的一系列牵扯到伦理和社会方面的问题。
辜岄皱着眉头，忽然产生了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她将书本撕下来一页，放在水中，过了许久，没有反应，又把纸从水中捞出来，放在火上烤了一阵子。依旧是毫无变化。
辜岄摇头笑了笑，觉得自己刚刚大概是魔怔了，才会学电视剧里那些可笑的做法。不过，直觉告诉她这本书一定藏着有用的信息，她便把书本收拾好，带出了杂物间。
外面日头已经很高，时间到了中午。
她早上起来尚未吃饭喝水，肚子空的有些无力，但是脑子却十分清醒。
人在适度饥饿的情况下，思维反而要比平时更加活跃。
如果从线索推导结果无法实现，那不妨试试先假设一个结果，然后去求证。
辜岄闭上了眼睛，大脑飞速运转着。
首先根据事实合理假设，辜健行和许莹是实验品的观察记录者，自己则是那个实验品。由于自己出了问题，导致两人被联邦负责这项研究的人抓了起来。
问题一，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自己不够优秀？虽然确实有一定的可能，但是并非最近才表现出这个趋势，她从小便是现在这个程度的优秀，同龄人难以望其项背。所以，如果真的是因为不够优秀，那早就应该受到干预，而非现在。
自己基因出了问题？那应该抓走接受改造的是自己，可现在被抓走的偏偏是实验品的记录者，怎么都说不过去。
等等……！
辜岄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问题二，在这场实验中，自己作为实验品，应当是最关键的环节，辜健行和许莹作为记录者，起到的仅仅是辅助作用，但为什么起辅助作用的人被抓走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记录者在实验过程中犯了什么错误，影响了实验的进程和结果。
辜岄不由得想到许莹曾经在自己的拖鞋中藏着的那枚精神干扰仪。没错了，大概就是因为私下对实验品进行违规实验，所以接受处罚。
不过……
问题三，实验记录者被抓走，为什么时隔一个多月，依然没有新的记录者参与实验？
人造人实验说到底是违背社会伦理的，这种有可能会造成群众恐慌的项目，多半会成立一个小组，进行机密研究。为了保证结果的科学性，实验品理应不被告知身份，和普通人一样生活，这样的科学对照，才能区别基因优劣对人的各方面是否存在影响。
辜岄回忆了一下，确实，自己得知人造人的身份纯属一次偶然偷听。
辜健行和许莹虽然犯了错误，要被带走接受惩罚，但为了不让实验品产生警觉心理，因此没有加入新的记录者。看上去也是合情合理。
但是，这种假设下，就会产生另一个问题。
问题四，基因实验作为一项生物性实验，为什么需要辜健行一个社会学学者和许莹一个语言教授执行记录者的任务？对于各项生物性指标以及与基因相关的学术性问题，他们如何可以及时给出合理的解释？
一道光在辜岄脑海中闪过，她睁开了眼睛，瞳孔猛然紧缩，浑身的汗毛也在一瞬间竖了起来。
那本《基因伦理》。
她的手指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翻开破旧的书本，一行行注释映入了她的眼帘。
难怪刚刚看到这本书的时候，便直觉有些问题。
书中的许多标注，都会牵扯到基因学相关的专业问题。书的购买时间被写在了扉页页脚，二十七年前。推算过去，辜健行当时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在校学生，还在初步学习社会学专业知识，那他怎么可能对基因学有着如此深入的了解？
所以，如果她一开始的假设没有错误，现在需要解决的第一个疑点，便是辜健行和许莹两位监护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