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林妄也和辜岄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贫民区亮起一盏盏昏黄色的灯光，飞虫在天空中扎堆嗡嗡叫。
林妄也从院子里推出来自己的摩托，将上面残留的水仔仔细细擦干净，转头对辜岄笑道：“上来吧，我送你回家。”
那摩托显然已经骑了很久，一副半旧不新的样子，林妄也穿着一身清爽的单衣，在旁边站着，眉眼含笑，发丝微乱，如同深秋干净澄澈的夜空。
辜岄上了车，听到林妄也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坐稳点，这里到你家远，我路上得开快点。”
她张开双臂，轻轻地环住了林妄也的腰。下一刻，她感觉胳膊下的人身体一僵，但只是一瞬间，又放松下来。
林妄也发动摩托车，“嗡”的一声巨响，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
辜岄环着林妄也的手臂渐渐收紧，两人靠的很近，她的脸颊几乎贴在了林妄也的后背上。
体温隔着薄薄的布料传了过来，带着清新的气息。耳畔冷风猎猎，路上的景物飞速后退着。
辜岄的声音有些低沉，在风声中听的不是很真切：“非得要休学吗？”
她没有问林妄也休学的原因。她只是一想到以后如果不能够经常看到林妄也，心里便会堵堵的。因此，这句话问出来时，还带了那么一丁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林妄也沉默了两秒，才回答：“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辜岄叹了口气：“可是上学就不重要吗，你将来如果要留在……”
她说到这里，话语戛然而止，因为这个理由，再怎么听，都不像有说服力的样子。别人不了解林妄也，大概会觉得他需要靠好好读书，才能在富人区呆下去。可辜岄不一样，她知道林妄也很强，强到完全不象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只要他想，那一切不可能都有机会变成可能。
林妄也轻笑着：“这世界上有很多比上学重要的多的事情。”
如果把目光放的足够长远，就会发现，那些令学生们每天焦头烂额的学习任务和考试，不过是人生中小到不能再小的一个阶段。按道理来说，他现在应该做这个阶段该做的事情。可每个人的人生又是不同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只好跳过了这个阶段。
小摩托风驰电掣地跑了一个多小时，才把辜岄送回家。
林妄也看着辜岄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依旧不忍收回目光。
辜岄纤细挺拔的背影，辜岄的走路姿势，包括走路发出的声音及节奏，甚至她关门的声音。他都一一记在脑海里，闭上眼睛时，便会觉得格外清晰。
真奇怪，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觉得那人处处独特，连开门的声音，都和别人不一样。
林妄也的嘴角，不由得扬了起来。
他送了一趟辜岄，再回到家时，已经十点半了。
徐行之没有睡，拖着打了石膏，缠着绷带的四肢，瘫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电视剧。他正打着的哈欠，被林妄也砸东西一般的开门声给惊得收了回去。
徐行之皱着眉，唠叨道：“和你说了多少次，门是用手开的，不是用脚。”
林妄也没有理会他的婆婆妈妈，径直走到他面前，眯着眼睛：“你故意把辜岄骗来的。”
是个肯定句。
徐行之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致看着他：“你怎么总把人往坏处想，就不能是我手机被偷，遇上人家乐于助人，把我送回家？”
林妄也冷笑一声：“得了吧，哪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你也丢不了手机。还有，你穿着我的那件t恤，还不足够说明问题吗？”
徐行之这人有强迫症，什么东西该放在哪里，总是记的清清楚楚。他长到那么大，从未丢过一样东西，更不如说像手机这样重要的东西了。
林妄也的那件旧t恤，是初中时某次打架，把衣服撕破了，临时在附近的摊贩那里买来应急的。徐行之对这件t恤可谓嗤之以鼻，总是勒令他丢掉。但他越是这样，林妄也越觉得好玩，因此那t恤就得以幸存到现在。
徐行之平时穿衣服也讲究，要么是西装革履，要么就是食草系休闲风格。这件衣服出现在他身上，是绝不可能的。
更何况，他工作的地方，到辜岄的学校并不顺路，怎么会偏偏这样巧，就在那里遇到了呢。
无数个不可能的细节加在一起，结果就只有一个了。
——处心积虑。
徐行之被戳破了，面色倒也没变，依旧是一脸温和，朝林妄也点点头：“是啊，我是故意的。”
林妄也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为什么要这样……”
徐行之打断了他的话，眉眼间笑容敛去，看着有几分严肃：“你为了她父亲，和李庭延签了那样的协议，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林妄也愣了一下。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做的足够隐蔽，万万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好在听徐行之那句话，似乎是只认为自己要救辜健行。
于是，他皱着眉，问徐行之：“你怎么知道的？”
徐行之轻笑了一声，眼底很深邃：“这世界上一切事情，只要做了，就都会留下痕迹。你能想办法做，我也有自己的办法知道。”
话到这里，就进入了一个微妙的平衡。林妄也疑惑他是用什么办法知道的，但为了维持这个平衡，终究没有问出口。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哥哥”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否则也没有办法年纪轻轻便在联防事务部门有一席之地，更何况他还出身贫民区。
只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他愿意尊重徐行之的秘密，但徐行之却暗地里调查了他，这令他有些许不满。
于是，林妄也双手抱胸，有几分不耐烦：“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做决定，用不着你来干涉。”
昏黄的灯光打在少年帅气的脸上，五官愈发挺拔，已经隐隐显露出从少年到成年的蜕变过程。
徐行之低声笑了起来，面容依旧是清隽柔和：“我并不想干涉你。可是，你背地里为她做了那么多，她难道就没有知情的权利吗？”
“时候到了我会告诉她。”
“可现在呢？就算你不想告诉她真相，也总要让她对你多一点了解吧。没有人想一直蒙在鼓里。”
空气安静了下来。
是的，没有人想一直蒙在鼓里。
林妄也可以感受到，今晚送辜岄回家的时候，她确实想问出来，自己究竟休学去做了什么事情，只是出于对他的尊重，因此才未问出口。
辜岄是想要了解他的。同时，徐行之说的不错，这件事事关辜岄，她理应有知情权。
只是现在一切都还不是时候。等他解决完所有的问题，会将这些事情一一告知她。
林妄也沉默地上了楼，只闷声丢下一句：“我有自己的考虑。”
所以请你不要再插手。
徐行之依旧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只是目光像是没有焦距一般，显然在想别的事情。他端起面前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水，眼睛垂着，遮掩住众多想法和思绪。
辜岄回到家里，接了一盆水，把外套泡了进去。
其实，阳台上就有洗衣机、消毒机和烘干机，完全不需要她亲自来洗，但辜岄今天不知怎么了，就是想要亲手把外套洗出来。
外套上还有着很淡的皂角香气，她不忍心让香气消失，便找来一块肥皂，轻轻地将沾了泥水的地方揉搓干净。
现在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尽管辜岄用的热水，洗完后依旧双手通红。她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相当不熟练，一件外套洗了将近一小时，才洗的差不多干净了。
她把外套晾上之后，在手上涂了一层厚厚的护手霜，才在桌子旁坐下。
鼻端是护手霜好闻的香气。
辜岄忽然想起来林妄也那双手，手指修长骨骼分明，漂亮的无可挑剔，只是皮肤略微粗糙，还有着厚厚的茧子，一看就知道平时没有护理过。
她想着想着，便从橱柜里挑出来一只味道很淡的护手霜，放进书包里。
等下次见到了林妄也，就拿给他。
辜岄做完这些，终于把纷乱复杂的情绪安抚下来，静静地在书桌前坐着，皱着眉头，看一张写满了人名的关系图。
这里面有辜健行，有许莹，有林妄也，包括一系列可能会牵扯进来的人。
辜健行和许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被联邦软禁起来？间谍之类的不过是借口罢了。辜岄隐隐有种预感，这和她人造人的身份脱不了关系。
林妄也究竟在这件事情里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为什么许莹要告诉自己远离林妄也，明明她在上高中之前，甚至都不认识林妄也。
辜岄的目光在林妄也这个名字上停留了很久。事到如今，再怎么找借口，辜岄都无法掩耳盗铃了。
她喜欢上了林妄也。虽然那喜欢目前来看还是淡淡的，但却已经让她从心底产生出一丝担忧来。自己不过是个实验品，倘若有一天被林妄也知道了……
她不敢往下想。
辜岄强迫自己把目光移开，接着，在林妄也的名字旁边，又写下了另一个名字。
——徐行之。
路上巧遇徐行之这件事，她回过神来后便发现了倪端。很明显，今天所谓的偶遇不过是徐行之精心设计的。为何他会认识自己，难道是林妄也告诉的？但一想到林妄也看到两人时吃惊的反应，她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眼前的谜团越来越大，像一张网一样，把辜岄紧紧包裹住，她在台灯下皱着眉头，搜寻着一切可用的信息，想要撕开这张网，弄清真相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