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天空中悬着的那一弯月亮，像是有着神奇的魔力，它蛊惑着林妄也，让他倾吐出自己长久以来隐藏着的秘密。
十三年前一个潮湿闷热的下午，贫民区一处破破烂烂的棚屋里，湿度接近百分之百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小小的林妄也坐在门栏，牙齿狠狠咬着下唇。他的脸上，是这个年龄的孩子身上看不到的暴戾和阴沉。
隔了一扇门，卧室里传来女人的呻吟和男人的低吼，那声音粘腻地仿佛脏兮兮的油污，附着在空气中细小的水汽中，一不小心贴上人的皮肤，便会令人浑身难受。
过了许久，一个男人提着裤子，油汪汪的脸上写满了欲望被填满的满足。他面色惨白，身体明明瘦的跟筷子似的，却挺着高高的啤酒肚。他一双绿豆小眼里闪烁着淫光，一看便知道被酒色掏空身体了。
他用那肥厚的打手，把裤腰带扎好，又在裤子上，抹掉了手上油乎乎的东西，眯着眼睛砸吧砸吧嘴：“真不愧是从辐射区里爬出来的娘们，真不错啊，呵呵，听说辐射能改变人的基因结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门口的林妄也身上，顿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吐了口唾沫：“又是这小子，晦气。”
他远远隔着两三米，提高了嗓音，色厉内荏地对林妄也喊道：“以后我和你妈办事的时候，别在这儿呆着，一看见你就倒胃口。”
林妄也阴沉地看着他，那漆黑的眼眸像是野生的一头狼，令人心里一颤。
男人有些忌惮，他想开口，用肮脏的话语辱骂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孩子，但他不敢，最终只是干干地说了句：“让开点。”然后在那野兽般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这么害怕一个五岁大的小孩，说起来丢人又荒谬，但要不是真的见过那男孩疯起来有多狠，他都不敢相信那孩子只有五岁。
三天前，来这里爽完了的一个客人，不知脑子里抽了什么筋，忽然想来点刺激的，当着五岁孩子的面，直接扒开了那女人的衣服，不顾一切地干了起来。
只见那孩子仿佛发疯了一样，从桌子上提起一个酒瓶，直接朝那男人的头砸了过去，男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抱着流血的头，嗷嗷直叫，蜷曲的仿佛一只虫子。那男孩浑身充满着暴戾的气息，对他拳打脚踢。谁知道他居然会有那样大的力气，把男人三根肋骨都踢断了。
这能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吗？分明是一只怪物！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披着外套的女人从卧室里缓缓走了出来，坐在客厅里又脏又破的沙发上，点燃了一根烟。
不得不说，她长得很漂亮，巴掌大的小脸，下巴尖尖，皮肤白的像是常年没见过光一般，脆弱的如同深秋的花朵。她有着细长清秀的眉毛，精致美丽的杏眼，高挺秀气的鼻梁，每一处都无可挑剔。不过，她的周身却弥漫着浓重的死气。
眼睛呆滞无神，目光永远是麻木且迟缓的，她从不笑，仿佛生活已经剥夺了她这个表情。她慢悠悠地吐着烟圈，终于把一根烟抽完了，然后才用那淡漠冰冷的目光，看了一眼林妄也，仿佛在看一个和她无关的人。
林妄也喊她妈妈，但这个女人，实在不像别人的妈妈那样，疼爱自己只有五岁的孩子。
女人在桌子上丢下了一张钞票，冷冷地说：“饿了就去买点吃的，别在我面前晃悠，看着心烦。”
那钞票已经很破烂了，看上去软趴趴的，像是沾了水，又像是沾了油。估计是那男人刚刚留下的。
林妄也一张小脸涨红了，有愤怒，有失望，但更多的，还是浓浓的委屈。为什么自己的妈妈就不能如同别人的妈妈那样，既然她不爱他，当初又为何要把他生下来？又为何要拼了命把他从辐射区带出来？
女人依旧麻木着，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只有浅浅的呼吸，还显示着她仍然活着。
林妄也恨恨地摔门而去，没有拿她留在桌子上的钱。
女人也不管他，闭着眼睛冷笑一声：“不想吃就饿着。”
门外雨停了，灼热的阳光直直地照射着大地，如果多在阳光下站一会儿，就能把皮肤晒的炸开。
林妄也身后，是一大堆贫民区的小孩，他们一边笑话林妄也，一边用石头砸他。
“你妈妈今天接了几个客人？嘻嘻，我爸爸说你妈妈是鸡，真奇怪，她是人，怎么会成动物？”
“你妈妈赚的钱够赔前几天被你打伤的那个人了吗？”
“哈哈，野孩子，野孩子，没有爸爸的野孩子！”
“从辐射区里跑出来的鬼孩！”
“鬼孩，你知道你爸爸是谁吗？你是你妈妈和鬼生下来的小孩吗？”
“你妈妈好厉害，连鬼的生意都做！”
林妄也转身，要打他们，但那些小孩却早有警惕，知道自己不是林妄也的对手，一溜烟跑开了。林妄也虽然追的上他们，却不敢硬追着打。那些孩子的爸妈，都是蛮不讲理的人，自己现在招惹了这些小孩，他们便会堵在自家门口，讨要说法。
五岁的林妄也，早就已经体会到了这个世界扑面而来的恶意。
他穿过无人区，进入了辐射区，那时候，辐射区才废弃了两年，一切都还很新，破旧的住宅区里，经常能找到这里的工作人员曾经留下的食物和生活用品。
贫民区的人虽然很多的穷的吃不饱饭，但是却一个比一个惜命，谁都不敢吃辐射区的东西。但林妄也不一样，他并不害怕，因为他一无所有，因此连生命也感觉不足以珍惜。
他没吃午饭，现在肚子咕噜咕噜叫，便从一个破旧的橱柜里，翻出来一盒罐头，撬开来吃。罐头味道很差，但饱腹感很强。他宁可躲在这里吃过期了的罐头，也不愿意用妈妈做那种事情赚到的钱去吃饭。
林妄也吃完了罐头，躺在木床上，盯着天花板，悲哀地想。也许那些人说的是对的，自己就是个鬼孩。因为是鬼孩，所以力气那么大，所以不害怕辐射，所以妈妈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