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林妄也看着辜岄的身影完完全全进入了屋子,关上门,才依依不舍地走的。
他爱笑,但往日里多是嚣张的哼笑、嘲讽的讥笑、凉薄的冷笑,因此,他的气质中总是渡着一层锋利且冷的光,像是出鞘的剑,杀伤力十足。
但如果现在有镜子,那他大概会惊讶,原来自己的目光可以那么柔软,自己嘴角的弧度可以那么温柔。
那笑容就像是少年人在某个太阳初升、春光明媚的清晨,折了一朵沾着露水的玫瑰,把昨夜翻来覆去精心琢磨了一晚的情书,趁着同学们都还没有来到的时候,小心又迅速地塞到了喜欢的女生的课桌里。
这可真青春啊,真青春啊。
上头。
林妄也就这样呆呆地在辜岄家别墅外站了十来分钟,等到从自己那充满朝阳色的幻想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禁摸着脸颊,哑然一笑。
啧啧,这八字还没一撇呢,自己就在这儿脑补三十万字了,不太好。
不过他转头便轻而易举地原谅了自己,毕竟八字总共就两笔。
不难,不难。
他骑上了摩托车,风驰电掣,迎面的风把他的头发吹的向后飞扬,他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
还有重要的事情得做呢。
林妄也恢复了那个冷酷无情boy。
熙区,天江,仓库,傍晚。
夕阳未坠落,半悬在地平线上方,巨大而耀眼,好像要遮住半个天幕。夕阳周围,是烧的像火焰一样的晚霞。
林妄也站在晚霞里,随手把被风吹的乱糟糟的头发抓到脑后,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出来吧,都到这儿了还弄什么玄虚。”
仓库的阴影里传来一阵冷笑,像是两栖动物冰冷的表皮。
李庭延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黑衣人。
林妄也看着他,冷笑:“当初说好了调查的事情交给我来做,你背地里搞什么手脚?这下好了,核心人物被联邦紧密保护起来,你说之后怎么行动?!”
李庭延带上白手套,优雅地点了根雪茄,他仰着头,薄到几乎看不见红色的嘴唇里,吐出氤氲着的烟圈。
李庭延说:“我倒是想交给你来做,但你得让我相信才行啊。”
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旋着飞到了林妄也手里。
林妄也看了一眼照片,嗤笑一声:“就因为这件事,你就让手底下的人私自去绑架辜健行?才导致现在他被联邦二十四小时监视?可笑!”
李庭延把雪茄扔在地上,拍着手掌,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很奇怪,像是从嗓子眼里传出来一般:“你这个年龄的毛头小子,哪怕再有能力,也是靠不住,谁知道会不会为了喜欢的女生,干出来让自己后悔到死不瞑目的事情呢?”
他盯着林妄也的脸,眼神滑动间,像是毒蛇的红信字。
林妄也哈哈大笑起来,干净利落地把照片撕成了两半:“没看出来,你人虽然阴,骨子里居然是浪漫主义作风啊。”
李庭延一挑眉,不置可否,示意他继续说。
“我一开始接近辜岄,考量的是,既然辜健行是曾经人造人实验的总工程师,那实验品肯定要由创造它的人观察记录啊,因此怀疑是他们的女儿。谁知道接触了没多长时间,才发现他女儿不仅长期失眠吃药,还患有严重的焦虑症,当时心就凉了一大半。就这基因状况,我是人造人的概率都比她大。不过也是,如果她真是人造人,早就有一群人天天看管着。这样珍贵的实验品能到处乱跑吗?
既然辜岄已经没用了,我就想换条路继续下手。呵呵,谁知道办法还没想出来,辜健行就被你们搞到里面去了。那种地方,就算我是神仙都进不去。线索都没了,我只能抓着辜岄,看看能不能再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林妄也越说越烦躁,他胡乱地抓了两把头发,把手中揉成了废止团的照片扔了出去。
照片滚动了几圈,停在了李庭延脚下。
两厢对峙着。
李庭延终于松了口:“好吧,这次是我行动鲁莽了,我道歉。”
林妄也冷笑:“随你吧,钱原封不动退给你,这活我是干不了了,你另找他人。”他拿着一张卡,递到李庭延面前。
李庭延没有说话,笑着拍拍手,身后两个人走了出来,手里提着黑箱子,他们把箱子打开,是一沓沓整整齐齐的钞票。
林妄也冷笑着:“不是钱的问题,我没这本事,您留着钱另请高明。”
李庭延盯着他的眼睛,像是想要读出来他脑子里最真实的想法一般:“你有什么要求,我尽力创造条件。”
林妄也这才有些松口:“我可以接,但是有个要求。给我安排个身份,要能接近辜健行。”
李庭延低声笑了起来:“这对我来说不难,不过,任务交给你这么长时间了,你总得拿出来点东西,证明一下你的能力吧。”
林妄也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取下随身背着的包,拿出来一本撕了一半的笔记本。
那笔记本颇有年头,纸张边缘已经氧化成为了枯叶色,扉页上用钢笔写了一个刺眼的字“辜”。
笔记本是辜健行的,或者说,辜铭的。
他当初在651基地进行人体实验时写下的日记。
李庭延翻看了几页,眉头越来越皱,他用凌厉的目光看向林妄也:“为什么只有一半?!另外一半在哪里?!”
李庭延眼球中有红血丝,表情称得上癫狂。
林妄也背上了包,挑着眉:“该给你的时候,自然会给你。”
出了仓库,骑上摩托车,林妄也手心里,还有一层薄薄的汗,他一向不是个容易紧张的人,可刚刚却实打实感觉到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既然自己能查到辜健行就是曾经的辜铭,那么以李庭延的势力和人脉,查到这件事不过是早晚的事情。那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想办法让辜岄不被暴露。
林妄也回到家,一头扎在了床上。
天窗的玻璃被他拉上了,外面正在下雨,哗啦哗啦冲刷在玻璃上,天空看的并不真切,夜幕静悄悄地降临下来,温度比白天低了好几度。
房间是木制的,在雨天里会有一种特殊的潮湿气味,那味道并不难闻,只是会让人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惆怅,一种淡淡的苦味。
林妄也在这一瞬间,就忽然特别的想念辜岄。并非一定要见到她,哪怕只是听听声音,就能够驱散自己一身寒湿的水汽。
就这么想着想着,他拨通了辜岄的电话。
辜岄正在台灯下看着一本书,接通了电话,声音带着淡淡的倦意,仿佛被暖黄色的灯光注入了温度。
林妄也轻轻一笑,声音懒洋洋的:“你们那里下雨了吗?”
辜岄愣了一下,她拉开窗帘看向外面,可惜夜空晴朗:“没有,怎么了?”
“这样呀,”林妄也从床上起来,举着手机,来到窗边:“我们这里下雨了,我请你听雨吧。”
窗外雨声本就不大,隔着手机,更是十分细微,听到的最多的,反倒是草丛间蟋蟀的叫声。
那雨声绵绵的,一滴接着一滴,形成了密密麻麻轻柔的线,柔软的仿佛能被被拿在手里,捏出来自己想要的形状,又像是轻飘飘的羽毛,落在心间,让人微微一颤。
林妄也就这么静静地举着手机,举了十来分钟。
辜岄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听了十几分钟。
直到绵绵的雨中,出现了一个带着笑意的微哑声音:“雨声好听吗?”
辜岄淡淡地回答:“好听。”
她目光流转,看向了房间角落里,一个已经落了许多灰的小提琴匣子,忽然意动:“想听小提琴吗?就当是回报你请我听雨。”
林妄也当然不会拒绝。
辜岄拍开匣子上的灰,取出小提琴,站在书桌旁,闭着眼睛,静静拉了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拉过小提琴了,但在刚刚,林妄也请她听雨时,心中却产生了一种难得的渴望,想要拉一首卡农。
脑海里的景象清晰又虚幻。
少年倚在木制的窗边,举着手机,想要让雨声更清晰一些。透明绵长的雨丝连成了线,从窗外飘来,飘到了少年的衣袖上,把他整条袖子洇湿。
少年浑不在意,他眼睛轻轻地眯着,嘴角不由自主扬起来,是比微雨还要柔软干净的笑容。一只深秋的蟋蟀从窗子里跳了进来,跳到了少年的床下。若是平时,他一定要将蟋蟀提起来丢出去,但今天,他却格外温柔,放过了躲雨的蟋蟀。
对,就是温柔。
如同辜岄脑海里倏然出现的《卡农》。那么温柔,但又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她本以为那么久不拉小提琴,自己早已手生的拉不成曲子,但没想到,音乐流畅似细雨,是她曾经的那么多年中,拉的最好的一次。
辜岄不爱拉小提琴,要不然也不至于让琴匣子上落那么多的灰。她在小提琴上并无太多天赋,高超的技术全凭长期苦练,小时候被辜健行和许莹压迫着学琴的记忆灰白又苦涩。
但今天,她却庆幸自己会拉小提琴,在许多不可言说的细微情感面前,音乐远比语言更宽广。
一曲拉完,林妄也意犹未尽,轻叹道:“真好听啊……这曲子叫什么名字呢?”
辜岄收起了琴匣子,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