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别墅里空空荡荡，司机、阿姨和门卫都不见踪影，不知是被黑衣人带走了，还是被辜健行和许莹打发走了。
大门紧紧关闭着，智能锁识别了辜岄的生物特征，缓慢地打开了，发出“吱呀”一声响。辜岄凝视四周，缓缓走了进去。
别墅平日里就十分宁静，现在更是达到了寂静的程度。天空被阴云覆盖着，洋楼和植被在阴影下显得森森然。花园里的灌木是浓重的墨绿色，表面油汪汪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潜藏在里面。
辜岄的心乱成一团，各种突发状况在短时间内接踵而至，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她现在甚至不知道应该相信谁，应该怎么做。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林妄也打来的电话。
辜岄闭上眼睛，皱着眉头，深呼吸，但最终还是没能按下接听键。
她脑海中闪现了许莹那张满是泪水的脸颊，心中突然有些不忍。
尽管没有轻松的童年，也没有别的孩子那样幸福温馨的家庭氛围，但是，凭心而乱，这些年辜健行和许莹待她并不差。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生病发高烧，许莹一整夜心疼地在一旁陪伴，辜健行放弃了一个重要的会议，特地托关系找了最好的医生。
她想起偶尔放学时，会看到许莹在厨房里煲汤，皱着眉唠叨着岄岄又受了，要好好补一补，辜健行也难得说再努力也不要把身体搞垮。
她想起自己去参加一场盛大的芭蕾舞表演时，许莹和辜健行在台下看着她，脸上满是骄傲。下了台时，许莹拉着她，逢人便介绍：“我女儿。”脸上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这都是一些细微的琐事，辜岄往日里从未注意过，也从未放在心里过，但今天想起时，却又感觉无比清晰，让她动容到想浑身颤抖，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大哭一场。
电话终于停止了铃声，辜岄终究没有接。
她心中有了一个奇怪又固执的想法，接了这个电话，就是背叛了曾经的一切。
而她现在，也想要试着去相信许莹一次。
她在赌，赌人非草木，赌许莹并不想害自己。
她在这一刻甚至愿意为了这个不确定的答案付出无比昂贵的赌注。
手机铃声不再响了，林妄也知道打电话没用，便给辜岄发了条信息。
——别多想，相信我。
六个字，很短，但是坚定无比，仿佛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就像那个逆着阳光走来的少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可辜岄却无法控制不多想，她关上了手机，疲惫地踱进屋子，两行泪水从紧闭着的眼睛里流了下来。
她第一次痛恨，自己是个如此懦弱的人，连做决定的勇气都没有。
前一刻，她还试图相信许莹，但看到林妄也那条信息的时候，心中又升起了另外一种期待。
或许林妄也真的可以救她？或许林妄也才应该相信？说不准的，林妄也那么厉害，并且还在追自己……
她一直都不是一个勇敢的人，曾经，她习惯用冷漠的面孔对待这个世界，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想法，看似坚不可摧，实则也不过只有外壳坚硬罢了。现在，如刺复杂的情况摆在了她面前，她逃避不掉了，就开始不知所措。
辜岄累了。
没有开灯，别墅里很暗。
厚厚的窗帘，宽阔的空间，大理石的茶几，各种现代化的电器，一切熟悉又陌生。
辜岄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也疲惫不堪，仿佛被掏空了一样，她去浴室洗了个澡，索性什么也不想，吞了好几片药，躲到被窝里沉沉睡去。
无边的噩梦。
梦里，辜健行拿着一根很长很粗的木棍，一下一下抽打在她身上，脸上是恨铁不成钢的怒火：“你为什么不是最优秀的！为什么！”等到她快被打死了，辜健行和许莹又痛哭出来，把她满是血迹的身体藏进一个小箱子，盖住盖子，狭小黑暗，喘不过气，只能听见他们在外面说：“岄岄，爸爸妈妈在帮你呀，你要听话。”
终于，来了一个人，把箱子打开了，是林妄也那张熟悉的脸，他说，我来救你。可辜岄一出了箱子，四面八方便有无数的怪物涌现出来，怪物们在她耳边咆哮：“只能活一个！只能活一个！”
辜岄一身冷汗惊醒过来，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呼吸十分粗重。
她警惕地往四周看了一圈，慢慢平复好情绪，眼眸黑漆漆的，两道好看的眉毛皱的很深。
这不对劲。
她特意换了个房间睡觉，可为什么还是感觉像是受到干扰一般，总不能整个别墅都被仪器干扰了，那之前阿姨和司机也定然逃不过，可是……
正在她犹豫是，外面传来了低沉的脚步声。
辜岄警惕地藏在了门后。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她从背后扣住了那人，膝盖狠狠一踢，把那人踢的闷哼一声。
耳边是带着戏谑的低沉笑声：“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是林妄也。
辜岄松了一口气，将他放开。
林妄也拍了拍她的肩膀：“很警惕，不错。”
黑暗中，他的脸庞并不能看的很清晰，只是那一对眼眸，又黑又亮，仿佛在发光。
辜岄把眼神转到一旁：“你怎么来了？”
林妄也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仪器：“白天说了让你相信我，我怎么能食言。”
他手里拿着的是检测仪，通过捕捉精神干扰仪的频率，可以测到附近是否有干扰存在。
果不其然，仪器刚一打开，便跳动起红光，并不断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两人把房间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有翻出来。
辜岄把自己先前的猜测告诉了林妄也——干扰仪或许把整个别墅都覆盖了。
两人捧着检测仪，挨个房间测试，果不其然，检测仪的红点自从跳起来就没有停止过。经过阿姨和司机的房间时，也是如此。
林妄也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对辜岄说：“把鞋子脱下来。”
辜岄一愣神，接着恍然大悟。
现在是夏天，各种衣服都是一天一换，唯有在家里穿的凉拖鞋，每天都会出现在脚上。
而她脚上的这双凉拖鞋，硬底的，鞋跟有两三厘米厚，如果真想藏些东西，也不是不可能。
林妄也翻出了小刀，几下便把拖鞋切开，果不其然，露出了一个，黑色的，纽扣大小的电子设备。他将设备破坏掉，检测仪滴答滴答的响声终于停止了。
林妄也冷笑了一声。
藏在拖鞋里，真是个好计策。
但辜岄的面色依旧凝重，她光着脚，低头站在一边，脸上完全看不到一丝脱离威胁后的开心。
她的内心在挣扎。
——接受了林妄也的帮助，变相约等于背叛了许莹。
林妄也又拿来一双鞋，放在了她的脚边：“地上凉，小心些。”
她低声说了句谢谢，在沙发上坐着，平静的脸庞依旧无精打采。
林妄也轻轻叹了口气：“你有心事？如果我能帮上忙，可以说出来吗？”
辜岄摇了摇头，她的情况过于复杂，许莹和林妄也似乎也有些不能告人的关系，她无法把自己的这一大团乱糟糟的心事盘拖出来。
见辜岄不想说话，林妄也没有强求。他起身打开了大厅里的灯，让光芒洒满了整间屋子。
辜岄抬起手，用手背盖住了眼睛，她一时还不适应这么强烈的光。
林妄也轻声问她：“自己一个人害怕吗？需不需要我晚上留在这里陪你。”
辜岄想摇头说没必要，但转而一想，林妄也大晚上过来帮自己，现在刚把问题解决了，就赶人家走，似乎过于无情。
还好别墅里房间足够多。
她强打起精神，带着林妄也进了一间客房：“现在都这么晚了，你先留在这里睡下吧。”
辜岄知道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哪怕不想说，也应该陪林妄也一会儿，表示一下自己的感谢。但她现在精神确实不佳，甚至连呼吸和走路，都十分吃力。
林妄也没有勉强她，假装疲倦了要休息。但在确定辜岄已经进入房间后，他起身从床上下来，脸上是一贯少有的严肃。
他把脚步放的很轻，推门走出客房，在黑暗中，来到了顶楼一个很偏僻的房间。
这个房间本来是上了锁的，但是刚刚两人在每个房间挨个检测干扰仪时，把它打开了。
当时林妄也故意让辜岄先出房间，而他则跟在后面出去。
他只是轻轻地，虚掩上房门。
现在，房门再一次打开，明亮的灯光下，房间在林妄也眼前，展露出它的全貌。
一间看着很普通的杂物室，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踏足过了。因此，各种物品上，都铺了一层厚厚的灰。
一张旧桌子，放了几本零零散散的书，还有一个很大的画夹子，周围许多散落着的画。
而当时，吸引林妄也注意的，则是墙上好几个很大的相框，里面是辜健行夫妇和辜岄十几年前的照片。
他视力一项好，哪怕是在黑暗中，也看的比寻常人清楚很多。因此，当他进入这个房间时，便看到了这几张合照。直觉告诉他这几张照片有些奇怪。
林妄也走到了这些相框前，细细凝视着照片。
果然，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