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林妄也回到家时，已经十一点半，贫民区集中供电刚刚结束，天上又没有月亮，目力所及一片漆黑。
堆着各种破烂的小街小巷，偶尔传来一声声有气无力的狗叫。
他刚进门，迎头便是骂声。
“臭小子现在才回来？不知道以为你曝尸荒野了，瞧我这刚要给你去收尸。”
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举着手机刚要出门，见林妄也回来了，恶作剧地用手电灯照他地眼睛。
林妄也眯着眼睛，轻飘飘的说：“放心吧，我还年轻，要收尸将来也是给你收尸。”
他把书包取下来，随手往沙发上一丢，自己也随意地坐在旁边。
徐行之最见不得别人乱摆乱放，把他的书包拿起来挂好。
书包轻飘飘的，他忍不住扶额：“知识的重量到你这半斤都没有，多带本书怕压的长不高是吗？”
哼，臭小子也就仗着自己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才嚣张成这样子。
不过，这种天赋，却是别人再怎么羡慕嫉妒也得不到的。
林妄也轻笑一声：“格局小了。”接着又取回书包，从里面拿出了信封，递给徐行之：“书中自有黄金屋。”
徐行之看着信封，又把目光移到了林妄也脸上，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你又干那种事了！我之前怎么和你说的？万一被查出来……”
“不是给你的，是给刘姨的。”
他把信封放在了桌子上，转身去卫生间洗澡。
电都停了，自然也没有热水，好在夏天燥热，冷水洗澡反而更舒服。
黑漆漆的卫生间有着独属于贫民区的霉味，潮湿的墙缝间偶尔会爬过一两条奇形怪状的虫子，这是徐行之再怎么有洁癖都扫出不去的。
林妄也洗完了澡，胡乱擦了擦，便上楼睡觉。他已经放轻了脚步，但老旧的木质楼梯踩起来依旧有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住二楼，徐行之和刘姨住一楼。
刘姨是徐行之的妈妈，几年前便因病卧床不起。
林妄也睡不着，今天在下水道发生的事情让他心中沉闷。尽管他打赢了黄毛，但黄毛给他的伤害，却是无形中插进心里的冰刀子。
贫穷就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把人性中最丑陋的一面生动写实出来。明明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黄毛一伙却能因为当初没有从自己这里骗到钱，想要把自己拖入泥淖。
——大家可以共苦，但不能不同甘。咱们都是贫民窟里爬出来的虫子，凭什么你林妄也前途坦荡？
林妄也睁开了眼睛，眉头是深锁着的。
这间房子在贫民窟算得上顶好了，二楼空间宽阔，房顶还有一个大大的天窗。天窗外，灰蓝色的云在深墨紫色的天空里晕染开，魔幻又现实，这是环境污染的杰作。
可惜遮住了月亮。
早上八点钟，辜岄准时到了教室。
今天的教室有些不同，门外的走廊里拉了一个大大的横幅——“辜岄我喜欢你”。横幅下面还摆了一堆的玫瑰花。
又土又尬，换做哪个女孩都会羞耻的无地自容的水平。
辜岄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波澜不惊的眼眸未能掀起一丝水花，她走进了教室，仿佛周围人探究的目光都和她无关。
葛威今天特意穿了一身正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抹了发油，看着奇奇怪怪。
他拿了一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郑重其事走到辜岄桌子前。
辜岄抬眼，看见葛威额角因为紧张而留下汗水。她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身体下意识后倾。
葛威紧张开口：“辜岄同学，从第一眼看见你时，我就深深喜欢上了你，希望你能够接受我的告白。”
他把礼物放在了桌子上，指尖微微颤抖。
周围围了一圈同学看热闹，他们内心并不觉得辜岄会答应葛威，毕竟这两个人差距不是一般大，但他们却很好奇辜岄面对这种情况，会有什么表现。
毕竟，看女神出丑，也是可以满足人阴暗内心的一大快事。
辜岄看着葛威，声音淡淡的：“抱歉，这位同学，我不认识你。”
葛威眼睛瞪的大大的，剩下的话全部被压了下去。
他想过自己被拒绝的场景，可能是委婉的，可能是直接不留情面的，甚至可能不被搭理。但他从未想过，辜岄会说“我不认识你”。
杀伤力过大，显得自己的一系列行为都像个笑话。
他羞愤不已，礼物都没来得及拿回去，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快要上课了，同学们也纷纷散开。
林妄也背着书包，来到辜岄的教室，他自然也看到了教室外面的横幅和玫瑰花，眼睛眯起来，嘴角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哪个不自量力的？就这还想追辜岄。
一进门，他都不用仔细瞧，便一下子看到了辜岄的身影。
真神奇，教室里那么多人，只有辜岄会发光。
林妄也看到了辜岄桌子上的那个礼物盒，眼里闪过危险的光芒。
他大大咧咧走过去，一把拿起礼物盒，拆开看，是巧克力，每一颗都制作精美，光看外表就知道不便宜。
林妄也拿了一颗丢进嘴里，朝辜岄笑：“正好没吃早饭，谢了。”
辜岄没理他，翻开课本开始学习。
葛威震怒，被辜岄无视也就算了，巧克力还被林妄也吃了，他简直不能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巧克力是送给你的吗？你吃什么！”
“哟，那你送给辜岄，人家收了吗？”
葛威气到发抖：“你！”
林妄也挑衅得朝他晃了晃巧克力：“既然人家没收，你又不拿回去，这巧克力就没主人，没主人的东西，谁拿了是谁的，我凭什么不能吃？”
葛威眼前一黑，被气的怒火攻心，他愤然起身，甩门出了教室。
林妄也笑的神清气爽，一大早不仅见到了辜岄，还白拿了一盒巧克力。
他朝辜岄招招手，一副很熟的样子：“走了。”
辜岄没理她，他也不放在心上。
上课铃响了，班上再次恢复平静。辜岄翻开课本，好像是在学习，其实大脑一片空白。
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都变成了林妄也刚刚那张痞里痞气的脸，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回放。
真狂妄啊。
不是浅薄的傲慢无知，不是庸俗的优越感，也不是刻意的显摆出头，是独属于林妄也的狂。
他好像把所有人都观察到了，却又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像刺眼的光，不讨喜，但有点吸引人。
辜岄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她被林妄也烦了整整一节课，心中有些烦闷，下了课便想出去透透气。
教室外面的横幅和玫瑰花，都不见了。
辜岄心里一怔。
——第一节课的时间段，是没有清洁工的。
林妄也早上收拾完那些乱七八糟的花，第一节课都快过去一大半了，偏偏今天早上是班主任的课，他一想到那个尖酸刻薄的中年女人便心烦，所幸转了个弯，直接出校园了。
自从环境恶劣起来，鲜花便成了稀罕物件，更不要说这么多名贵的玫瑰。
林妄也嘴角露出了一抹坏笑，忽然心生一计。
“把这些花寄到联防事务大厅，徐行之收。”
果不其然，半个小时后，徐行之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声音有点抓狂：“臭小子你在搞什么？哪里来的玫瑰花？送我干什么？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看着呢，差点让我社死！”
林妄也哈哈大笑：“路边捡的，不要白不要，你送给办公室的小姑娘吧，说不定有生之年还能结束单身。”
徐行之生气，什么叫有生之年还能结束单身？他再怎么说也是整个大厅的厅草！
他想骂林妄也，可惜那头已经挂了电话。
办公室新来的文员过来找他，看见一大片玫瑰花，眼前一亮：“徐哥，这是谁送你的玫瑰？太漂亮了吧。”
徐行之尴尬的笑了笑：“害，邻居家的弟弟恶作剧买的，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吧。”
许愿笑盈盈地捧起来玫瑰，丝毫不客气：“那我就拿走了，我最喜欢玫瑰花了。以前我们家后花园也种了很多，后来我爸嫌太艳了，就让园丁改种银杉，银杉有什么好的！你觉得呢徐哥？”
徐行之呵呵一笑：“都没苹果和梨好，不光能看，还能吃。”
许愿翻了个白眼：“庸俗！”但嘴角的笑容却更深。
林妄也第三节课前才回的学校，他刻意绕了个弯，从辜岄教室前走过去，隔窗看见了辜岄。
辜岄戴着耳机，一只手托着腮，正偏头看窗外，姣好的脸庞恬静清丽，不知是在看风景还是在发呆。
林妄也朝她招手。
辜岄转过了头。
林妄也走到教室前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是个熟人。
周默端和他一样，也是贫民区里考到这边的学生。
周默端：“你最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逃课逃太多被学校开除了怎么办？”
林妄也背靠在栏杆上，眯着眼睛自嘲地笑了笑：“他不会开除我的，那样学校也会有麻烦。”
联邦已经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出生在贫民区，几乎一生下来就是悲剧，不可能有什么光明的未来。
但联邦为了防止贫民区暴|动，也会出台一些措施给他们所谓“希望”，比如各种微薄的补贴，比如贫民区学校中最优秀的几个，可以去接受良好教育。
林妄也和周默端，都是因为成绩好，分到了贵族学校的补贴名额。只要他们成绩好，学校就不能随意开除他们，这与联邦倡导的所谓“公平”太相悖了。
周默端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就那么确定，成绩不会下降？”
林妄也随意地打了个响指：“当然。”
他从小就发现了，自己是万里挑一也挑不出的天才，只要想的话，考满分也不过只是多看两遍书的事情。
就是这么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