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君子藏器，大雨屠龙（二）
杭城这雨终究落了下来，淅淅沥沥的小雨如幕布一般铺了下来，让人看不太清。
杨一鸣眼前忽的朦胧一片，被这雨幕遮住了眼睛，偶尔能看见天空中有闪电划过，短暂的照亮这片天地。
他很担心，虽然不清楚天上的战局如何，但凌沧海的一句’武道宗师’他听的真真切切。
对敌之人乃是无限接近于逍遥境的存在，他又有多少胜算呢
另一旁的雨幕之中，黑衣少女的身边不知从何时出现了数位身穿金甲脸戴面具的魁梧武士，有一人正为她撑着伞，她却闭着眼，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好大的雨啊，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左右不过睡了个午觉的功夫，怎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吱呀一声，听雨轩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道慵懒的人影缓缓抬步走了出来，他身着长衫，却看见在一旁屋檐下躲雨的杨一鸣和胡霏霏两人，眼睛一亮。
“虽说这场大雨让人心烦，但能看见帝极贵人，便成了一桩美事了。”
男子的话语让杨一鸣心中一惊，什么叫帝极贵人？
眼前之人和前不久他在庙会上遇见的道人说法如出一辙，他本不信命，人定胜天又岂是一个命字可以决断的？可他却有些好奇，壮着胆子道：“请问前辈，何谓帝极贵人？”
“不可说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露。”
谁料那男子却指了指头顶的青天，摇头晃脑，像极了街边上的神棍。
随后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头望向了天空，赞道：“以儒入武，以武悟儒，好一个武儒！”
杨一鸣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距离两人交战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他心中有些担忧，只能出声恳求道：“前辈，您能看见是吗？能否告诉小子战况如何。”
那男子也不答话，只见他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剑指朝前一点，雨幕之中竟然出现了一方水镜，水镜之中两道身影悬于空中，立于两侧。
一人身负双龙，眼中金光大放，负手而立，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绝对的自信，放眼看去，犹如巍峨高山耸立，又如巨浪遮天拍来，却是那耄耋老者，此刻却是神采奕奕，哪里有什么衰败之色。
而另一人平平无奇，此刻却抬头望着天空，身后有一道面容和他差不多的朦胧影子缓缓浮现，他就如那高山之上的青松，又如海浪中的浮萍，任你气浪滔滔不绝，我自笑傲屹然不动。
只听见凌沧海低沉的一句’天色朦胧连珠日，正是男儿屠龙时’。
话语之后，小雨转为大雨，夹杂着狂风肆虐吹打着门外的树梢。
那雨中少女的一侧，金甲武士见状干脆丢掉了雨伞，释放出自身罡气，将这狂风大雨隔绝开来。
从听雨轩中走出的男子对着杨一鸣指点道：“此乃临阵突破，最是对敌大忌，成了便如泥胎转金，脱胎换骨，若是不成，则一身修为化为乌有，走火入魔，嘿，常人突破时需得一僻静之地，万不可有人打扰，需知精气神合一之时天人感应，犹如新生孩童一般容易惊惧，若是被干扰，轻则元神回体，重伤一场，重则三者消散，归于天地，一身修为付诸东流。”
“你家长辈倒也算心念坚定之人，看来他早已明了本心，需知人生一世杂念纷多，或钱财、或美色、或权力，人有七情六欲，天有六道轮回，不明本心者永世沉沦，儒家成圣讲究’立德，立言，立功’，未尝不是在寻找本心。”
“道家讲究修炼成仙，或白日飞升、或阳神出体、或尸解成仙，无外乎使得自身杂念不生，欲念不起，寻求真我，道祖曾言’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也有相同的意思在其中。”
“所以欲修逍遥者首要条件便是寻得本心，明心见性，然纵观世间武修不知凡几，又有几人能得此要领？今日倒也不亏，虽说没了午觉，但看见一贵人一奇才，足矣。”
杨一鸣听的云里雾里，总感觉字字珠玑，但又十分玄妙，虽说意思大概都了解，但犹如佛家机锋一样只能靠个悟字，一时头大如牛，有些昏沉。
可听了半天也没听出到底这场战斗谁能获胜？他正想寻个结果，却又听男子接着道：“我观这阉人虽说境界压了一头，但这武道之魂华而不实，乃是取巧向天地借力而成，世上不明本心武修者到头来皆是走的这一条路，虽说也有机会证得逍遥之境，但终究不是自己本身的力量，我看你家长辈那一句’大雨屠龙’，今日倒也不算是吹牛。”
“前辈，你是说，他是位阉人？”
杨一鸣有些吃惊了，从表面上看起来挺正常的啊，谁料却缺了男人最宝贵的物件，怪不得修为如此之高，八成是憋出来的。
“哦？你们还不知道她是谁？”
男子有些好奇的指了指雨中的少女，随后哈哈笑道：“真龙见伪龙，两龙相争，有趣有趣。”
“如不出我所料，那女孩应该是大周皇族之人，你们呀，搞了半天连人跟脚都不知道，我看今日这场争斗，还是算了吧。”
“那女孩，卖我个面子，叫你家老太监从天上下来吧，此事就此作罢如何？左右也不过是一场无心之非。”
岂料那少女闻言睁开了眼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檀口微吐道：“辱我皇族者，死！”
“嘶，小小年纪好大的凶气，看来东方不问这老家伙生了个凤凰，不得了不得了。”
男子摇了摇头，随意道。
“也罢，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就不劝你了，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日我就当个看客，不过看在你找我有事的份上，不如卖我个面子，无论这场争斗谁胜谁负，你和这两孩子的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少女美眸瞥了一眼杨一鸣和胡霏霏，又看了眼那男子，冷声道：“我若是不肯，你又如何？”
“哎呀呀，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不过你若是不答应的话，我听雨轩可就不接你这单生意了，贵客还是请回吧。”
男子故作惋惜道，两手摊开故作无奈。
那少女秀眉皱起，似是很不满意被人威胁，她朝着身旁的金甲武士递了个眼神，那武士轻轻摇了摇头。
当下只能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松口道：“好，我答应你，不过若是还有下次，恐怕就不是撕烂她的嘴这么简单了。”
“既如此，那就一同看戏吧。”
男子微微一笑，伸手再一指，那朦胧大雨中的水镜又变大了几分，使得所有人都能看见苍穹之上的争斗。
苍穹之上，随着凌沧海话音落下。
东方玄明哈哈一笑，就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他缓缓道：“世人皆说儒生狂妄，匹夫无脑，没曾想你竟是将这两者合二为一了，今日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绝对的实力！”
他一步踏出，右手一抬，嘴里喝道：“起！”
苍穹之下，大雨倒流，无数雨水疯狂的朝着他的脚下涌来，似是在天边倒挂了一条大河，眨眼间形成一道狰狞的水龙盘旋在他的脚下。
东方玄明立于龙头之上，睥睨的看着前面那道身材消瘦的人影。
“今日，我且看你如何屠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