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倘若没有刚刚那个意外,两人大概会走得快的飞起,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谁也不会等谁,说话也只可能是吵架。
但是这会两人走路就是正常速度,包子闻异常地没多说话,尤念也是格外沉默,脸色如常,但细看却有些低沉。
包子闻装不在意开口:“明天出来玩啊?”
尤念兴致不高,摇头拒绝:“懒得动,想在家挺尸。”
包子闻“嘁”她一声:“就不能陪陪我?”
尤念嗤之以鼻:“你有什么好陪的?我们俩除了两看相厌还有什么?”
包子闻想反驳,但是她说的好有道理。
又一阵沉默。
包子闻纠结一阵,还是放软了语气和她说:“你别想太多了,今天这事就是个意外,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就忘了。”
“我知道。”尤念低着头看路面,低低说道,“不用担心我。”
包子闻神色担忧地看着她,尤念扬起一抹安抚的笑容朝他道:“真没事,我哪有那么脆弱。”
包子闻见她这样心里更不好受,但是知道她也在强装淡定不想让他担心,他所幸也摆上了一副轻松的表情:“那你走快点行不行,我还要去找我兄弟喝酒呢。”
尤念放慢脚步,拖在后面走:“我就这速度,你不乐意可以自己先跑回去假装送到了。”
“你有病还是我有病?”包子闻反问她,“你是腿脚不利索?比我曾奶奶走路都慢。”
尤念深呼一口气,疾步朝前走,一路上头都没往后看过一次。
包子闻在她身后弯了弯嘴角,加快脚步,朝前面的人喊:“你慢点啊!”
不出十分钟两人就到了小区门口,尤念摆手让他停住:“就这吧,你过去吧。”
包子闻:“送你到楼下,也不差这两分钟。”
尤念没拒绝,两人继续往里走。
快到终点时,包子闻感觉今晚自己的脑子终于回到了原位,他突然问尤念:“不对,你怎么会和庄谨年一起到酒店啊?”
尤念愣住了,难得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的问题,疯狂在脑子里面找着借口。
包子闻越发觉得不对劲,一脸审视地看着尤念。
“该不会是。”包子闻似乎有了猜想,尤念听到他的声音感觉心惊肉跳,害怕这人真看出来了什么。
包子闻说出了他的猜测:“放假还在奴役别人给你做事吧。”
尤念一颗心回到了原位,刚刚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包子闻还在自我推测:“你这个卷王,好不容易放个假,你就不能好好休息一下,还打扰人家,人家可是来旅游的!”
尤念也懒得否认,他这样认为也挺好的:“你快走吧,我先回去了,别喝多了。”
“我的酒量你知道的。”包子闻表现的十分豪气,“还担心哥哥我。”
尤念都没回他一个眼神,径直往家里走去。
——
包子闻进门的时候庄谨年刚刚洗好澡,换了身新的运动服,身上还氤氲着一股水汽,看起来更勾人了。
包子闻上前打笑道:“我要是个姑娘我也往你身上扑。”
被说的人笑了声:“别的姑娘我可能还会客气拒绝两句,你的话,我可能直接就是过肩摔了。”
包子闻上前给了人两拳。
“你收拾好没?”包子闻喝了口水之后问正在看手机的某人,“收拾好了出去喝酒去。”
庄谨年能感受到他的心情不是很好,便把外套穿上了:“走吧。”
两人就近找了家酒吧,到的时候九点半的样子,里面人还算比较多。
两人找了个人相对少点的位置,点了几瓶度数不算太高的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后来话题不知怎么的就绕到了尤念身上。
“她是不是挺牛逼的。”包子闻先打开话匣子,“放假还能拉着人搞作业。”
庄谨年挑了个眉,没明白这人突然在说什么。
包子闻喝了口酒,随后杯子和庄谨年的碰了一下:“她要是再找你谈学习,你直接搬出我的名号,让她走!”
庄谨年拿起酒杯喝了口酒,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那人找的这个借口啊。
他顺势问道:“把她送到家了?”
“放心吧。”包子闻又开了瓶啤的,“安全送到家门口。”
他又猛灌了两口酒,感觉周边的气压有点低,情绪也没开始伪装的那么好了。
庄谨年拿起酒杯碰了下他的,一个眼神包子闻就明白他在问什么。
“担心尤念。”包子闻说得倒是直爽。
庄谨年眼神里带了点讶异:“不是到家了?担心什么。”
包子闻声音都变低了很多,混着酒味,带出一抹忧愁:“担心她想太多啊。”
大概是喝了酒,刚刚又经历那个事,此时很有点倾吐的欲望。
“她的父母,就是被人意外撞死的。”
庄谨年那酒杯的手一僵,眼里伤过很明显的错愕。
包子闻肯定是没有注意到的,他盯着酒瓶里的液体,自顾自继续讲道:“真的挺荒谬的,叔叔阿姨在路上好好走着,大晚上不是有那种人喝了酒骑着摩托车像疯子一样在外面飙吗,冬天大晚上人又少,那种改装车的速度又快,声音又大,最后不知道是车失控了还是人酒喝多了不清醒,一下子就冲到人行道了,叔叔阿姨还没送到医院就已经没心率了。”
包子闻狠狠咽下一口酒:“真他吗邪门,这么渺小的概率就让她们家遇上了。”
周围特别嘈杂,男男女女的声音穿破所有建筑物传来,正中间还有人在蹦迪,两人这块确实异常的沉默,气压十分低,与整个空间格格不入。
“那个时候她几岁?”
庄谨年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哑,刚刚喝的酒仿佛在灼烧喉咙,感觉言语中都带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重感。
“四年级,九岁吧。”包子闻默了下,才继续开口“叔叔阿姨出事的时候她还在睡觉,接到电话后她奶奶赶紧把她喊醒去了医院,后来到了说是情况太惨烈,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包子闻说完后又是一片长久的沉默,两人异常默契地喝着酒,五六瓶酒瞬间见底。
包子闻招来服务员说再来一打。
也许是意识到话题有点沉重了,包子闻转了一句:“现在好多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长大了。”
庄谨年简单“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但是包子闻没一会又推翻了自己的结论:“可是怎么可能过得去呢?那么大的打击,刚刚走在路上见她那副假装没事人的样子我真的,唉。”
“只能陪她演。”包子闻苦笑了一下,“她总是不想让身边的人担心。”
庄谨年确实是一个十分合格的倾听者,只是喝酒,没有打断,没有劝慰,没有个人意见的输出。
包子闻也喝上头了,说话也没那么多逻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拼拼凑凑的,但是听起来还是让庄谨年心里抽疼。
“还有。”包子闻又想到什么,慢悠悠开口说道,“她知道那件事之后情绪就一直不是很好,话也少了很多,每天就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我找她说话她都不理,每天就是她奶奶接她上下学,也不跟其他人接触,性格也逐渐变得有点酷酷的。”
“她从小到大都挺优秀的。”包子闻抬头看他一眼,稍微笑了下,“就和你差不多优秀的那种。”
“但是四五年级的时候她的成绩突然就是急剧下降,当时老师都担心怕她考不上我们这的最好的高中。”
“但还好。”包子闻像是松了口气,“六年级她悬崖勒马,还是考上了。”
庄谨年松开了握着啤酒瓶的手,发现易拉罐刚刚握着的地方朝里面陷下去了一块。
“我们都是上了初中才搬到这边来住的,以前住在市中心那块。”包子闻又换了个话题,稍微解释了下,“我也是后来又一次高中我和她逃出去喝酒,她喝醉了不经意间和我说的,我也没在她面前提过,就当是不知道。”
包子闻顿了会,有点像是在整理情绪:“市中心你知道吧,商场啊,酒吧啊,各种会所什么的都在附近,一到晚上简直比白天还热闹。尤其是一些傻逼,骑着个摩托车在路上飙,真以为自己多牛呢,傻逼。”
包子闻脾气有点上来了,平时庄谨年几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骂人带着很大的厌恶:“发动机的声音兼职住在二十楼都能听见,几乎每天晚上睡觉躺在床上都能听见,是个人都觉得很烦。”
“那次尤念喝醉了,她跟我说。”包子闻语调突然变得很压抑,“她说,她那两三年几乎每晚都睡不着,就听见那种声音,心里像是被人抓着,感觉被子就像是个囚笼,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庄谨年又拿起了啤酒瓶,发现已经空了,转手又开了一瓶。
包子闻气息已经有点不稳了,快要说不动的样子:“还好后来搬走了,大半夜就没那种傻逼了,她也能好好睡觉了。”
包子闻喝完最后一口酒之后趴下了,最后留了句:“所以她要是找你谈工作,你还是积极点吧,也别打着我的幌子拒绝她。”
“她可是我最好的哥们。”
包子闻趴下之后他感觉自己脑袋还算清醒,只是刚刚包子闻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时不时又浮现出她朝他笑的模样。
和包子闻刚刚口中的人完全对不上号。
他一个人又喝了一瓶之后包子闻清醒过来,拖着步伐去前台结账。
就剩他一个人。
他盯着面前的十个空酒瓶,突然想到,
这是她一个人的第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