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陈焘听说沈清思想要去看尸体,“现在天热,尸体恐怕已经开始腐坏了,你难道不忌讳。”
沈清思坦然的摇了摇头。
“你不害怕?”陈焘没想到她和苏小枫一样胆大,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沈清思:“我有帽纱挡着,看不仔细的,要是我真怕了,可以躲在你们后面。”
陈焘噢了一声,站在对面的赵骥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
陈焘还欲问什么,赵骥从后面拽住他,“别啰嗦了,赶紧带路。”
三人来到的官府用来停尸的地方,仵作是个干瘦的中年男子,姓曾,陈焘管他叫曾伯。
曾仵作拿出现切的姜片,让他们含在嘴里,然后就将他们带到停尸间,幸好曾仵作习惯用白布搭着死者的脸,进来的人不会入眼就见到恐怖的场景。
几人来到一处脸上搭着白布的女尸跟前,曾仵作说这便是落入玄女湖的女尸。
温妍穿着落水时的藕粉色衣裙,静静躺在那儿。
曾仵作:“她家里也没人,那个丁举人怎么不来把她收敛了,这天都快放不住了。”
赵骥突然说道:“你们看。”
沈清思没转过头,陈焘倒是伸过头去看,只见赵骥把白布掀开。
陈焘吓得哎呦一声,捂着脸转头。
赵骥在一边咧着牙嘲笑陈焘,沈清思半撩起帽纱,先看了看温妍的衣服,发现左边侧侧有一小块比衣物颜色更重的粉红痕迹。
陈焘躲在她后面也跟着看见了,他转头问道:“曾伯,衣服这里是怎么了?”
曾仵作瞟了一眼,“这个反正不是血迹,像是被什么东西染的色。”
沈清思回想起施小九说过的话,眼睛一亮,“这是红颜料,这下可有证据了。”
陈焘:“红颜料?”
沈清思:“我路上再跟你解释,咱们快去丁举人住的地方找衣服。”
这一路上,陈焘听沈清思说完她怀疑的来由和找到的线索,不由地惊叹道:“沈小姐,你这一下午能查到这么多,真是让人佩服。”
另外让陈焘惊讶的是,赵骥这个小侯爷居然任劳任怨的当了半天的车夫。
三人来到窄巷,陈焘进去偷偷把施小九叫了出来,问施小九知不知道那晚上丁举人穿的衣服在哪儿。
施小九:“丁哥哥那衣服我拿去洗了,可是那颜料洗了好多遍也没洗干净。”
陈焘掏出一串铜钱:“小九兄弟,你能把那衣服找过来吗。”
施小九接过那一串钱,小声说道:“不就是一套旧衣服么,我还没拿给他呢,等着我给你找去。”
施小九偷偷抱着衣服出来,几人看见这素色旧衣的右侧腰摆上果然有淡红染渍。
沈清思在马车上松气,还好丁举人没发现衣服的事。
几人出了巷子没多远,赵骥就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他。
五全气喘吁吁地跑到马车跟前,“主子,可找到您了,小的打听到了,就在巷尾一家药铺,说是有位年轻俊俏的后生买过蒙汗药,不过就一小搓。”
赵骥:“干得不错,你总算派上用场了,回头赏你。”
陈焘跟沈清思合计完一些细节后说道,“今日天色已晚,审案只能等明日了,多谢你们帮忙,我先回去跟爹说明此事。”
陈焘走后,赵骥架着马车把沈清思送到陈府。沈清思换坐上沈家的马车前,取下帷帽朝赵骥说道,“今日多谢你。”
赵骥:“道谢就免了,这又不算什么,你以后别跟我生分就行。”
沈清思点点头,“我知道了。”
赵骥:“你之前管我叫什么?”
沈清思:“赵小侯爷。”
赵骥啧了一声,“赵小侯爷那是别人叫的,你该管我叫什么?”
沈清思心里倒是想到几个词,却又说不出口,低着头脸色微红。
赵骥正要提醒她,白杏在后面喊道:“小姐快走吧,回晚了夫人要担心了。”
沈清思:“我要先走了,告辞。”
“唉。”赵骥在后面不甘心的喊道,可沈清思已经钻进马车离开了。
赵骥踹了自己雇的马车一脚,然后又坐上去赶车回去。他暗叹道这叫什么事,自己忙活了一下午,连声哥哥都挣不到。
次日上午,陈大人再次升堂。
这回听说投湖自尽一案有了变故,池先生,孙嬷嬷,朱小姐还有房东等人都过来了,在门口围观大人审案。
陈焘像个小师爷似的站在爹爹身边,陈大人清清嗓子,“带嫌犯丁仕远。”
丁仕远撩起衣摆慢慢跪下,面上带着几分疑惑,不知道一夜之间自己怎么就成嫌犯了。
陈大人:“丁仕远,本官最后问你一次,温妍落水当夜,你出去没有。”
丁仕远:“学生,学生没出去,这事施小弟可以给学生作证啊。”
陈大人:“传证人上堂。”
外面来了三个人,一位留着长须的中年男子是药铺的老板,一位身材矮胖的男子是打更的刘七,一位瘦小面嫩的是施小九。
丁仕远把头低了下去。
药铺老板看了看丁仕远的脸,“回大人,就是他那日买了蒙汗药。他说自己失眠已久,想喝点蒙汗药睡过去,我就卖给了他一点点。”
陈大人又接着问了施小九和刘七。
陈大人:“施小九那晚喝茶后打了个盹,若是你在茶里下了点蒙汗药,那他就不能证明你前半夜没有出门,加上刘七说那天还撞见一个与你身形相仿的人,你敢说你没出去。”
丁仕远额上冒了层薄汗,但依旧昂起脖子说道:“大人,学生确实买过蒙汗药,可是没给别人喝,也没料到会有种种巧合,大人若把这些巧合联系起来说是学生害的人,学生不服。”
陈大人:“本官会拿出证据,来人呀。”
一个衙役拿出一叠藕荷色的衣物,当堂展开。
陈大人:“这是死者身上穿的衣服,虽然在水中泡了一晚,但是上面还留有痕迹,施小九,你说丁仕远那晚调红颜料时不小心染到了衣服。”
施小九:“嗯,是。”
陈焘示意身边的一位衙役拿出一叠素色衣物,依样展开,“这件是你的衣服,你看看。”
陈大人:“拿出你这衣服和死者的衣服比对一下,染色的位置完全相符,这就是两人那晚贴近时蹭上的。”
丁仕远看着自己衣服上的痕迹,眼珠子瞪出来,身子发抖,微微摇头。
陈大人:“你还敢说你那晚没出去过,你们那晚若没见面,这衣物作何解释?”
丁仕远依旧不可置信的看着那衣服,他衣服上什么时候染了颜料,都怪他那天心神不定没注意到,那点子颜料怎么可能泡水那么久还不掉。
他嘴里喃喃道:“大人,学生没想过要害人。”
陈大人:“住嘴,假如你根本不想害人,为什么撒谎说自己没出门,为什么买蒙汗药让人帮你作证,你恐怕早想踢了旧人,现在证据摆在眼前,你若想再要抵赖,本官一定大刑伺候。”
后面几位围观的大婶说道:“就是,昨天还哭着让大人判他罪,现在都这样了还不承认,真是会演戏。”
还有位老婆婆说得:“这有了新欢,就把原来那个给杀了,这种事我见过不止三回了。”
丁仕远心内挣扎半天,低头说道:“学生认罪,是我把她推下湖的。”
门外一众人发出一阵欢呼声。
丁仕远跪在地上哭了起来,衙役们对比他前几次的哭法才发现,他这次才是真哭,额头挤出皱纹,流着鼻涕,脸上糟成一团。
那日晚上朱小姐派人给温妍送了封信,约她去玄女湖说事,信是还提到了她和丁举人的关系。亥时过后两人在湖边碰面,居然默契的都没带灯笼,幸好旁边的湖面反着光,郊外也不像街巷那般黑。
朱小姐看着比自己大了十岁的温妍,毫不留情的嘲讽了一番。
“温姐姐再过几年恐怕连舞也跳不动了,丁哥哥才华横溢,已经渐渐展露头角,你也该知道自己配不上他,还是早些放手吧。”
温妍:“你休要胡说,我还没问过他,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诓我的。”
朱小姐讥笑了几声,“你知道我为什么约你来这玄女湖?因为你跟丁哥哥说了好几次想来玩,但他都推说不去,而我只说了一次,他就立刻陪我来游玩了。喏,你不是一直想来这儿吗,自己好好玩吧。”
朱小姐说完就带着丫鬟走了。
温妍气得浑身发抖,白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坐在岸边草地上哭。没想到她坐在地上没多久,丁仕远那厮就找过来了。
实则丁仕远知道朱小姐约温妍的事,所以掐着时间过来找她。
温妍恨他和别的女人勾搭在一起,看见他就忍不住骂了一通。
“这半年你吃的用的我就不计较了,你把我之前给你的五百两银子还我,我们以后再无瓜葛!”
丁仕远面色微变,上前安慰她,“你先听我解释。我只是假意迎合她,她爹是字画行的老板,我只是想让他多拿我的画挂上去。”
温妍眨着眼看他,似乎相信了他的话。
丁仕远过去抱住她,温妍委屈地哭了。
温妍抱住丁仕远,谁知她被丁仕远狠狠一推,掉入了身后的湖里。
温妍不识水性,只喊了两声救命就呛了水。
岸上那负心人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溺水,像是陌生人一般。
温妍扑腾了几下便心灰意冷,她最后的意识想着,今天到底是什么倒霉日子,下午被自己的学生顶撞,又被那朱小姐羞辱,然后又被想托付终身的人推下了湖,男人终究是不可信的么。
温妍突然想起了池静,她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真心的朋友。温妍后悔,来仙乐坊这么久了,她为什么没跟池静好好道歉,她早想明白了,当初的事不怨她。
暗黑的湖水淹没了她最后的一点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