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陈焘不放心三个女孩出去,咬牙跟了过去,苏小枫负责驾车,而他跟两个女孩在马车坐着。
马车不一会儿便到了丁举人住的街巷,几人下了马车,只见这巷子不宽,似乎住满了人,有些门口还挂着干辣椒和苞米。
几人一路问询丁举人租赁的宅子,敲门后有位头戴布巾的老头开门,沈清思人陈焘谎称他们是要来买画的,老头就放她们进去了。
丁仕远打开房门,看见院子来了四个年轻人,走在前面的是两位少年,一个书生打扮,白白净净,另一个穿着骑射服,俊俏英武,他二人身后还有两位戴着长纱帷帽的少女。
半路上,陈焘左思右想,决定不能再让妹妹她们四处露面,于是当街买了几顶帷帽,让陈盈她们戴上。苏小枫说她本就一身男装,陌生人寻常认不出来,所以就免了。
陈焘等人也打量了眼前这位他们要找的人。
这丁举人看着二十五六的年纪,穿着蓝青色布衣,身形瘦长,五官也挺清俊,只是神色萎靡,眼带红丝,看上去十分憔悴。
“丁某这几日不大方便,先前订的画也没画完,还请公子小姐们回去吧。”丁仕远说完,朝几人抱歉的作了一揖,然后就要退回房里。
陈焘连忙喊住他,“丁兄弟等等,买画的事倒不急,实不相瞒,我这两位妹妹是温先生教过的学生,她们听闻先生遇难,想来问候一下。”
戴着帷帽的两个少女连连点头。
丁仕远看看几人,表情似乎犹豫了一下,“屋内这几日没有收拾,公子小姐们若不嫌乱,请进来坐吧。”
几人道谢后走进屋。
丁举人这房间确实不大,中间用屏风挡住,里面就是休息的卧室,外面就是平日用来作画的地方,墙上挂有许多画,大案桌上有许多毛笔和颜料,旁边的桌椅上铺着许多画稿和字帖。
几人在屋子正中间的黑漆木桌边坐下,沈清思却被那些字画吸引,慢慢走过去看画,陈焘就开始从丁仕远这儿打听消息。
陈焘:“丁举人,我家妹妹听说温先生的事后,心里十分关心,这才托我带她来,不知道丁兄弟方不方便说。”
“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丁仕远垂下头,微哑的声音从干枯的嘴唇发出来,他早打量出这几人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小姐,大户人家有门路打听消息,不然也不会找到自己。
陈焘还未开口,陈盈插嘴问道:“温先生这几日都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失足落水,她难道有什么烦心事,一时想不开?”
丁仕远身子愣了愣,“这个……我倒不曾发觉,她落水前一日也同往常一样。”
他闭闭眼继续说道:“妍娘前阵子想去玄女湖玩儿,但是她白天下午都去仙乐坊,我又总爱晚上画画,上午睡觉,所以一直没能抽空陪她去,不知是否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晚上去了玄女湖。”
陈盈隔着纱看向苏小枫,难道温先生是因为丁举人冷落了她,才晚上去湖边散步,然后意外落水。
丁仕远脸上写满悔恨,他忍不住一手撑额,“我们认识至今,从没有什么大的争吵,本来打算秋里就成亲,没想到她……”
丁仕远说着,闷着声抽泣起来。
陈盈拽了拽陈焘,陈焘也微微摇头,不知该如何劝慰。
沈清思一直隔着帽纱看着屋里周围挂着的画,当看到桌边的几副花鸟图时,她撩起了帽纱。她听见丁举人哭泣,放下帽纱走过来,此时门外有人叩门喊道。
“丁哥哥,我来送茶。”
丁仕远止住哭泣,拿袖口揩了揩眼角,后说道:“进来吧。”
送茶的少年就是房东的小侄子,名叫施小九,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自幼喜欢读书画画,但家里又请不起先生,所以他情愿给丁仕远倒水研墨,打打下手,期待能学会一些画技。
施小九在桌上摆上茶,不过几人也都没有要喝的意思。
陈焘:“你是这房东的孩子么?”
施小九:“我是他侄子,不过我叔没有儿子,所以把我当亲儿子看。”
本来送过茶人就该走了,施小九像是没见过大户人家的小姐,站在屋里没走。
沈清思又走到案桌前,“丁举人的画技真是不错,如此才气还未能出名,真是老天不公。”
她随手指向旁边的一张画,“这幅画真是堪比市面上那些丹青大家,画里还有我最喜欢的燕子,要是能带回去挂在屋里多好。”
丁仕远听的有些恍惚,施小九接嘴道:“小姐好眼光,这就是那天晚上丁哥哥画的画,这画可是画了好久呢。”
沈清思:“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施小九:“因为这画是我看着画的,官府的人都来问过了,还是我给丁哥哥作证的,那天直到丑时末都在房里画画,后半夜才睡下。”
沈清思:“这幅画我看着实在喜欢,不知丁举人可否将此画卖给我?”
施小九:“哎呀小姐,这可不巧,这是别人订的画。”
丁仕远却说道:“小姐若真喜欢便拿去吧,我再重新画过就是。”
沈清思:“不过我若是带走此画,那原来的买主要来拿画怎么办?”
丁仕远:“订画的人家知晓了我这边的情况,给我多宽限了几天,不碍事的。”
沈清思拿出钱袋付钱,丁举人有些不好意思收,但沈清思还是坚持用市面上两倍的价格付了钱。
几人也没问出什么话,不便再此地久留,只好打道回府。
到了马车上,陈盈立刻摘下帷帽,拿胳膊推了推沈清思,“燕儿,咱们不是去查问温先生的事么,你一句话都没问,倒是挑画去了。”
沈清思:“我只是觉得这画确实不错。”
陈焘:“是啊,我大略看了几眼屋里的字画,他这人是有些真才实学的,前年还中过举人,可惜时运不济,才靠卖画为生。”
陈盈见这次无功而返,有点丧气,她冲着前面喊道:“小枫,你怎么也不说话呀?”
苏小枫:“我刚刚一直在扮男人,但声音学不像,所以没开口。”
陈盈哎呦了一声,无可奈何的靠在椅背上。
回到陈府后,陈盈拿起团扇扇风,然后配着桌上摆的几样蜜饯喝茶,其他几人也都坐下喝茶,室内一时无人说话。
陈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给口渴的苏小枫又添了一杯茶。
然后他跟其他人说道:“依我看,这事还是交给衙差们去查吧,温先生是自己失足落水的也说不定。”
陈盈微张嘴,让沈清思喂了她一颗蜂蜜梅子,然后问道:“对了哥哥,那位新上任的裴大人呢,上次你不是说他还挺能耐的,他怎么不管这事?”
陈焘:“裴大人最近在查另一起案子,上回金员外,就是爹爹改判后被薛御史参的那个案子,那位范商人突然暴死在家里。”
陈盈:“什么?这肯定是金员外找人干的,金员外巴结薛大人,薛大人和六王爷是亲家,姓裴的也是六王爷那边的人,肯定不会公正查案了。”
陈焘:“许是薛大人想借此机会打压爹爹。”
苏小枫:“太后就不管么?任由坏人挤兑好人?”
沈清思:“太后大概是想着,如果这次陈伯父能好好结案,以后薛御史就不好再找茬,至于裴大人那边,太后肯定也另有对策。”
陈焘:“沈妹妹说的极是。”
四人凑在一处又聊了几句,沈清思和苏小枫便告辞回家。
刚要下马车,沈清思就听见哒哒的马蹄声,她不禁揣测道,这人是不是都埋伏在路口,不然怎么会次次都在门口遇见。
赵骥跳下红马,一阵风吹动沈清思的青纱,里面白玉般的脸若隐若现,让赵骥有些抓心的痒。
赵骥:“唉,你新买了帽子,不错不错,这样就省的别人偷看你了。”
刚刚陈盈说这顶青色帷帽好看,让沈清思拿回去,以后上下车都戴上,以免被一些人瞧了,沈清思其实觉得陈盈口中的一些人就是眼前这个人。
赵骥这人倒是灵敏,他看着沈清思手里拿的东西,突然问道:“你们是不是又去偷偷查什么事了,为什么不喊上我?”
沈清思心里微紧,轻轻扬了扬画轴,“没有,只是跟她们去书画市买幅画而已。”
赵骥:“那就成,以后出门要小心,能裹严实就裹严实点。”
赵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然后就骑上马走了,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两眼,风儿依旧一波波地吹动着帽纱,可依旧看不清里面的脸。
沈清思看着赵骥离开的背影,觉得有一种被查岗的感觉。
晚上吃过晚饭,沈清思被沈清轩喊去打了一会儿羽毛毽子,听沈清轩说,宫里人闲了都慢慢学会打羽毛毽子,皇上私下还让他们比赛。
洗漱过后,沈清思在桌上摆了三个烛台,细细地看着白天从丁举人那儿买来的花鸟画。她坚持买下这幅画,一是因为这画确实画得不错,二是她白日匆匆看了几眼,总觉得这画里某处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