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有兽离开，有人到来
一波关于“举爪举蹄还是举翅膀”的小交流，让鸟兽们又放松不少，苍终于进入了正题。
“我来此调查一桩案子，有两件事需要大家的帮忙。”
“第一件，是查个人，一个姓白的书生……”苍把从小蔡那里得来的消息，以及这段时间查访的情形，细细说了一遍。
“当然，能直接找到人最好。只是他或许会伪装，或许善于隐匿行踪，因而可以去找哪里出现过类似的情形，尤其是年轻貌美的女子突然有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
一群黄鼬传来一阵“吱吱”叫声，领头的连忙站出来，后腿撑地，使劲伸着一只前爪。
“你说你们黄鼠狼可以？”苍嗯了一声，“确实，你们惯常出没人居，是挺合适……”
黄鼬已排的极靠后了，高贵却在它们身后发现有什么正摇摇晃晃，凌空而起定睛一瞧，居然是几只田鼠叠起了罗汉，最肥硕的垫在最底，越往上越小一号，一直摞了十几只，顶上最小的一只连连跳脚。
“你们田鼠更适合？嗯，体型小，数量多，行动迅速，不管是乡村还是城邑无处不在……”
听着苍复述一遍田鼠头领的话，高贵也不由点头。
“那你们就仔细探查，有所发现随时来报。”
虽说自家人最不起眼，畋猎更没它们的事，此时却成了最受瞩目的存在，得了委任的田鼠们兴奋成一团。
高贵微笑着摆了摆手，场面顿时一静，苍继续说道：“这第二件，是要找一种毒草，名叫水莽草。吃了它的人死后会变为水莽鬼，需要再找替死之人……我曾在洞庭遇到过，你们之中可有见过或者听说的么？”
话音刚落，一只野鸭“唰”的抖起翅膀，高贵连忙朝它一指，只听它“嘎嘎嘎”叫了几声，一双羽翼连扑带打，很是激动的样子。
“你也在洞庭见过？还吃过这草？！”苍和高贵都是一惊。
野鸭抻着颈子“嘎嘎”转圈，十分欢快。
“你说水莽草的嫩叶很好吃……”
只对人有毒的植物不少，倒也不足为奇，高贵关心的是它接下来的一串“嘎嘎嘎嘎”说了些啥。
苍听完片刻没吱声，将野鸭颠三倒四的话整理了一遍，才沉声复述道：“你是说在墨水河又找到了这种草，却被人驱赶，不让你们觅食……”
“你们气不过就去啄他，结果穿透了他，发现是个鬼？”
复述一句，野鸭就“嘎嘎”附和一声，听着颇为骄傲。
“然后呢？”苍的声音一冷。
所有动物都转头看向它，感受到压力的野鸭立时一缩脖子，只低低的“嘎”了一声。
“然后就南迁飞走了……”
苍正要开骂，被高贵及时制止，在识海中对他说：“对一只鸟来说，它做的已经很好了。起码我们得到了墨水河这个地点，还有那个鬼……”
野鸭能看到，却又能穿透……
这个“鬼”让高贵很在意。
“你做得很好！”苍扬声称赞。
野鸭瞬间恢复了自信，呼扇着翅膀，挺起胸脯，得意的“嘎嘎”叫起来，惹得其他动物一阵羡慕。
再确认了具体地点和时间，苍见再没有鸟兽表态，便吩咐他们时刻留意，有情况及时汇报，才放大家离去。
田鼠军团如麦浪滚过，黄鼬和其他习惯与人类杂居的动物也向着四方散开，转眼间汇入莽莽山林。
有人离开，有人到来。
初冬的雪山，北风呼啸，雪时大时小，却总是不停。
雪花被风卷起，拢成厚厚的一团，层层叠叠堆在万年寒冰之上。
牧民们早已赶着牦牛群躲去了山下，山腰之上除了风雪，连兀鹫都不见了踪影，这种天气，即使有冻死的野兽也早被埋在几米深的雪底。
可就是这样恶劣，大雪山却迎来了一位远行的客人。
他裹着一件单薄的僧袍，全身上下似乎也只有这一件僧袍，酷寒的冰天雪地，来人竟然赤着一双脚。
这是一名苦行僧。
裸足已经冻得发紫，甚至隐隐泛黑，僧人却浑若无事，迎着漫天风雪一步一步走的极其踏实。
雪花挂上他的眉毛、睫毛，一片一片，一层一层，很快就凝成了冰晶。
僧人的到来显然惊动了等待果腹的兀鹫们，山巅之上鹅毛大的雪片中间出现了几个黑点在俯冲盘旋。
九曼陀抬起头看向山顶，口中低宣一声佛号。
顶峰如同雪海中的巨礁，疾风掀动怒潮，卷起可怕的雪浪，狠狠摔打着山壁。
这个骨瘦如柴的苦行僧，面色无悲无喜，抬起枯瘦的脚掌一步踩入雪中，下一步便在三丈之外。
暗红色的僧袍宛如雪峰之上的一颗血痣，快速的从山腰攀上了山顶。
九曼陀的苦行之旅走到这里，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走过毒虫肆虐的密林，走过巨鳄潜行的沼泽，再到这风雪噬人的雪山，没有什么能阻止他前进。
站在峰顶，稀薄的空气被狂风吹进肺管，他似乎嗅到一缕铁锈的腥涩。身体上的痛楚，对九曼陀来说只是修行中最微不足道的部分。
“欲证果位，必受非常之苦。”
临行前，师父龙血圣僧的话如钟磬长鸣，一直回绕在他的脑海。
极目眺望，东土还是一片灰蒙蒙的巨大阴影，可九曼陀知道此行的终点就在那里。
走这一趟，与其说是为了大师兄，不如说是为了自己。
作为师父弟子中天赋最高的一位，九曼陀要突破的只有自己，欲证阿罗汉，必历尽万劫，涅槃而复。
兀鹫从他的头顶俯冲而下，只勾起一团软雪，九曼陀再一脚踏出，转眼已远离这群饥饿的觅食者。
“高贵。”他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
师父说他要历劫，高贵便是他的劫。
可小师弟却说：“劫非劫，当避高而过。”
想起那个只会念经，却半点功夫都不懂的小师弟，九曼陀干涸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阿一，不历劫如何证果。他固然是东土鬼差，师兄也定会一败而过。等师兄回去，给你带念念不忘的桂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