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食灵
她默默的注视了许久，转而转过身准备去休息
于她而言，时镜敛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她不想和时镜敛有什么牵扯，更是没想过用帮他处理伤口进而促进两人之间的关系
况且，阿婆如今已然很疲惫了，她更要提高警惕，防止有意外发生
耳侧细碎的脚步声渐渐散去，周身只余雨后的湿润空冷气息
时镜敛眼睫微颤，转而侧过头，目光落在门口
僻静的寺庙之中，没有一处人影，门口之处的黑暗无声无息的吞噬了落在地上的清冷月色
时镜敛垂眸望向门口地面上
那里空无一物，没有他设想的小药瓶
时镜敛眼底微光淡去，无声无息的握紧手，任由躯体上的疼痛渐渐涌起，再度麻痹他的知觉
她来到这里了，却又离开了
作为神的灵身，他被赋予了超乎常人的感知
她来到那里，他便是知道
可神不具有的，对于一人的渴求，他却是对于她生出了些
她没回应他的期许，留在他身边
时镜敛抬起头，目光于眼前空无一人的夜色中，勾出两人的身影
少女静静坐在少年身后，神情有几分别扭，却仍旧是小心翼翼的替他处理变得愈加严重的伤口
或许，她会抬起头，小兽一样晶亮又狡黠的瞳望着他，含了些不安
或许，她会小声的凑在他耳边和他说谢谢
可，拂面的微风极冷，带起雨后的湿润潮湿气息，不含一丝柔和，只余冷寒
他打了个寒颤，垂下头，眼前景象渐渐消失
那是他设想的
时镜敛忽然于一瞬间，憎恨起神赋予他的这份力量起来
若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便什么都不会想，此刻的烦躁更不会出现
忽而，轻微的声音陡然刺入他的思绪，将他于有些陌生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时镜敛轻轻侧头，眸里渐渐熄灭的光亮于此刻渐渐浮现
眼前黑暗之中，出现在他视野之内，有一双弯的诡异的瞳
时镜敛眼底的光渐渐隐退，转而覆上一层冰冷之意
面前东西生的有几分诡异，四肢着地，隐在皮囊下的面孔隐隐抽搐着，连带着神情也含了几分凌乱癫狂之感
像是人，却又像是披着人类皮囊的兽
它望着他，眸底不掩垂涎
又是太岁派来的阴灵？
时镜敛对上它的眸光，有冷意渐渐涌入四肢百骸，驱动着他不自觉的发出轻微冷笑来
躯体上渐渐沉寂的麻痹痛苦亦是于此刻涌现起来
骤然，眼前的东西猛的扑过来
时镜敛咬紧牙，手飞快的捉住那东西的喉咙，躯体之上再度浮现出那于水底绽放出来的强盛光晕起来
神虽是抛弃了他，但他的力量比之前强
但，他只要杀死阴灵就可以了吗，只要获得离钧冥石就可以了吗？
他终究只是一道灵身，是生死不由己的生物
但，神高高在上久了，不具备的执念与欲望，他会有
时镜敛瞳孔倒映着眼前挣扎的东西，扯唇一笑
他周身血液尚未被擦拭干净，面色苍白，此刻展颜一笑间，竟生出几分凄艳妖冶之感
他知道了
力量变强在向他传达一个信息
他或许可以取代那个人，通过取得离钧冥石
面前阴灵似是看出了他眸底的情绪，恐惧的发抖
受太岁驱使的东西，不会明白眼前之人让太岁不肯亲自出手的原因
出于忌惮，太岁想吃了他，却又怕被他体内的奇异力量误伤
而眼前双眸熠熠生辉，漂亮到奇异，眸底深处却是散发些邪气与妖鬼般的惑人
时镜敛久久注视着眼前的阴灵，掌中用力
阴灵的躯体存存断裂，颤栗着，化为一抹蠕动的细长影子，在他象中挣扎
少年张开绯艳的唇，眸中隐隐跳动着血色
阴灵恐惧到嘶声尖叫，却仍是无法止住自己渐渐被吞噬的精魂
世间万物，皆有精魂
阳灵，体内具有充盈阳气，精魂亦是阳气鼎盛的
而阴灵这等极致阴寒邪恶之物，精魂亦是冰冷的
时镜敛闭上唇，任由体内的精魂肆意冲撞，手微微送开，放开被抽离了精魂，化为齑粉的残破阴灵
阴灵已死，它的精魂被他吞噬，却是一时无法消化，不断跳动着欲撕破他的躯体，再度现世
时镜敛捂住喉咙，躯体上的伤痕隐隐浮现出些黑气来，黑气隐隐凝成渐渐嘶吼的人形
那是欲离开他躯体的阴灵精魂
伤口被生生撕开，精魂毫不留情的欲逃跑，却是被他周身散发的神圣光晕禁锢住，在他躯体周围盘旋，赋予他更为撕心裂肺的痛苦
时镜敛脸色渐渐发白，隐隐站不住，只得步履蹒跚的来到床边，闭目静静吸收体内的精魂力量
周身炫目的光晕，渐渐被染上一种浓邃的发黑的紫色
他的气息，一瞬变了
少年被黑雾包裹间，凝成苏维昭颤抖双眸之中的奇异之景
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时镜敛门前，面色惊骇的望着这一幕
苏维昭本是离开了的
但，她行至半路，忽而觉得就这样离开怕是有些太过于欺负时镜敛了
她犹豫半晌，旋即准备返回
苏维昭自然是不肯替时镜敛处理伤口的，只准备将疗伤药放在门口便走
然，她刚刚来到时镜敛房门前，正欲敲门之际，却见房门微敞
她探头望去，却是发现，那隐藏在人群之中，让她感觉颇为奇怪的东西出现在时镜敛房间内
那些阴灵，似乎很喜欢时镜敛的气息
不论是在诡河里，还是如今的寺庙之中
她望见那阴灵动作，正欲动作间，却是发现时镜敛已然出了手
即便是受了伤，少年依旧是危险的的存在
只是…
苏维昭指尖渐渐冰凉，连同呼吸也不自觉的急促起来
时镜敛，他在…做什么？
吃…阴灵？
阴灵也是可以吃的吗？
绕是她怀疑又难以相信，眼前的这一幕却是在真实的发生着
被抽离精魂，捏成碎片的阴灵所化的齑粉依旧落在地面之上
她目光惊疑而恐惧的望向地面，似是想以目光在地面上钻出一个洞来
诧异间，她察觉到一阵极轻微的风拂过面庞
苏维昭莫名觉得浑身一冷，转而抬起头
却见眼前原本坐在床边的少年，消失了
她呼吸一滞，尚未开的反应之间，腰间陡然浮现出一抹凉意
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微曲的手肘支在她面前的门前，以一个让她不安的姿势站在她身后，垂头望着她
苏维昭手指一哆嗦，竟是有些不敢去看身后那人，身子亦是僵硬至极，只得任由身后那人俯下头，指尖挑起她一缕柔软卷曲的发，喷洒上微冷的气息
“阿昭是来看我的吗？”，身后那人笑道
苏维昭僵硬的转过身，抬头望向他
时镜敛模样依旧没变，只晶莹幽邃的瞳不似曾经那般清冷淡漠，其中跳动的黑雾蔓延，映着鼻尖上的小痣，唇角淡笑显得有几分妖冶
吞了阴灵后，少年的躯体似乎变的成熟了些，支在她脸侧的手臂修长有力，周身气势缓缓散发极致的诱惑
她莫名觉得心头发紧，向后退了退，却忘了身后是门，已然无路可退
时镜敛垂眸望着眼前受了惊，却仍强装镇定的少女，俯下头，凑近了她的面孔
少女登时眼睫一颤，尖细的下颌向后收了收，透出明显的抗拒与恐惧，目光却是仍在盯着他，眸底跳动几分戒备
他盯着她的神色，目光辗转至她泛着媚感的晶亮双瞳，透出几分渴望
那人说过，离钧冥石需要面前之人动情，方能自动脱离
这是他期待发生的，不论是为了离钧冥石，还是为了那些更为隐晦的，想要触碰她的欲望
苏维昭望见他神色，无声无息的握紧手，做出戒备姿态
早知道会看见这一幕，她定不会过来
时镜敛望见她微不可闻的动作，眼睫一颤，转而垂下眼帘，将眼底不受控制的狰狞渴望掩饰下去
“这个是给我的？”，他骤然道
苏维昭一怔，尚未反应过来之际，手中的小药瓶登时被他抢走
她抬眸望着打量小药瓶的少年
他神情似是又变化了几分，眉眼有些焦急…与烦躁，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时，莫名显得危险
苏维昭点点头
时镜敛闻言，翘了翘唇，转而捏着手中小药瓶
“既如此，阿昭早些回去吧”
苏维昭渴望的话终是听到了，此刻忙不迭的点点头，转而转过身飞快离开
时镜敛盯着她的背影，无声无息的握紧手，眸底压抑的黑雾一瞬翻涌起来，形成与阴灵一般的嗜血与凶戾
少女的血液很香
他吞了阴灵后，虽是继承了阴灵的力量，但也继承了那份对于人类的渴望
苏维昭对于阴灵来说，是不得触碰，却又诱惑至极的珍馐
刚才那一瞬，他想…吃了她
他甚至在想，怎样撕破她的衣襟，以舔舐啃咬剥离她的野性与倔强，最后咬破她的脖领，啜饮其中芬芳血液
时镜敛想至此处，深吸口气，转而扶住额头，浓黑的眉深深蹙起，神情愈加烦躁与渴望起来
他握紧掌中微凉的小药瓶，方能察觉到躁动心绪恢复几分
看来吞噬阴灵这种事，还是要慢慢来才行
于古寺中停留数日，洪水终于是在众人期待目光之中褪去
待到回到灵溪村旧地
房屋已然是被洪水冲倒，留下一片狼藉，
村民们便又是忙碌于修复房屋，无意于处理其他事情
苏维昭随阿婆回到灵溪村后，便是望见于诡河边，被啃食的面目全非的徐老
老人躯体一半被啃食的只余白骨，狰狞恐惧的神情定格在另一半完好无损得躯体之上
村民们见此，吓得脸色煞白，徐桂兰见此，惊的身体发抖，不受控制的晕了过去
苏维昭目光落在徐老尸体之上，眉头动了动，眼角略上一抹冷意
这种死法…
像是在…示威
若是为了饱腹，应是只保留一具白骨
而徐老如今惨死，是与他生前所做的事情有关？
苏维昭眼睫一颤，转而不着痕迹的略过庭院后方茅草丛生之处
由于洪水冲刷，茅草上落了些枯叶与雨水，却是仍旧直挺挺得立着，遮住身后之景
苏维昭望着眼前这场景，眉头不自觉的蹙起来，耳边若有若无的浮现出徐老悲怆绝望的呜咽
“阿昭啊，要杀了三面神…一定要杀了它！”
她想至此处，身体泛起冷意，目光轻移间，眼前村民们仍旧在整理房屋与破败的庭院
阴灵自诡河中上岸，毁坏了住所与庭院，甚至于小哑巴藏身的水塘也被击碎，幸得池鱼都被小哑巴吃干净了，也不算便宜了那群阴灵
但是，为何庭院后方那片茅草掩盖之处，却是没有任何痕迹？
她其余涌动间，肩上陡然落下一只手来
苏维昭正在思索，被吓了一跳，忙侧过头
却见风清笑嘻嘻的望着她
“阿昭，你的屋子我已经替你修好了”
苏维昭望见风清身后干净整洁的石屋
“多谢”，她浅浅一笑
风清见着她笑，眸中浮现出几分欣喜，转而捉住她的手腕
“阿昭，以后有机会的话，便随我离开灵溪村吧”
苏维昭不解
“离开？”
风清琥珀色的瞳中笑意渐渐散去，转而浮现出一抹慎重
“灵溪村太小了，我的阿昭该走出这里，出去看看”
苏维昭张了张唇，却是没说话
离开这里，或许是一件不错的选择，但是阿婆如今仍在这里
而且，这灵溪村尚有诡异之处，徐老的下场这般惨烈，她实在是不放心阿婆一个人
正当思索之际，耳边骤然传来村民们惊愕的声音
“风清，快过来看看！”
风清应了一声，转而与苏维昭交代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苏维昭见他离开，正欲转身回自己房间休息之际，却是闻得一道清雅柔和的嗓音
“阿昭可是觉得奇怪？”
苏维昭闻得这声音，脚步一顿，转而眸光冷冽的侧过头
时镜敛不知何时立于她身后，见她望过来，扯唇一笑，眉眼间却是褪去昨夜叫人心悸的几分危险
苏维昭直视着他幽邃的瞳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时镜敛闻得她此言，眸光深了深，眉上略起几分戏谑来
他缓步来到她面前
苏维昭下意识后退一步，却是被他一瞬捉住手腕
苏维昭蹙起眉，欲挣扎间，却是闻得他含笑嗓音
“阿昭，不必怀疑你的直觉”
苏维昭一怔，转而眸光闪烁的抬眸望向他
时镜敛依旧在垂眸望着她，目光纠缠于她双瞳之上，笑意蔓延间，含了几分蛊惑之意
“阿昭，若是需要我出手”
他指腹摩挲着她纤细的腕骨，带了些缱绻柔和之意
苏维昭尚未反应过来间，鼻翼间已然被他周身氤氲海棠花香缠绕
“直说便好”
苏维昭眼睫一颤，转而抽出自己的手
“多谢，但不必了”
时镜敛丝毫不意外的挑了挑眉，眼尾戏谑随笑意绽放的愈加热烈起来
“既如此，阿昭要多小心才是”
苏维昭闻得他此言，面无表情的转过身
她自然会小心，却是不会将希望放在一个不确定因素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