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过世cp
影视城深处，继最后一场戏份杀青以后，工作人员们开始忙着拆卸布景、处理设备。影帝楚昀抱过祝贺杀青的鲜花，向导演和制片人打过招呼，在三位助理的伴随下回了房车里，边拆头套，边擦干脸上的水花。
没过多久，经纪人李敬步履匆匆地跟了上来，手里抓着两份几乎一样的合同，推到了楚昀面前，这是楚昀的下一个要进的资源，真人恋爱综艺——《和我恋爱吧》。
电影圈和电视圈是有壁的。像楚昀这种电影咖，很少重新回到电视圈，只在电影宣传期才会上上综艺当短期嘉宾，更不用说像这种炒cp的长期综艺。这是第一次，所以经纪人也很慎重。
他手里两份合同，除了底下签好的人名，其余细节一模一样。只是炒cp的对象不同而已。
李敬面色有些苦，商量道：“确定要换剧本？要不你再想想。一个一线演员，一个十八线爱豆，你怎么会挑后者呢？炒cp这事儿，要是咖位悬殊，那就是反向输血啊。就算你血量厚，那也不能这么送啊，又不是做慈善，也不会给你发无偿献血爱心证。”
楚昀指尖轻闲地敲了敲桌面，又勾起一抹清淡的笑，只道了一句“我确定”，然后便执起钢笔，在合同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乙方：江凛。楚昀。
经纪人抖着心脏，瞧着钢笔尖簌簌而动，感觉一划划都捅在他的心上。他仿佛已经想象到了，对方那个糊逼爱豆，带着百万营销大军，和数不清的捆绑通稿，把自家大影帝血给吸瘸的未来情景。
真是给对方抬咖了。
签完字后，楚昀将笔帽盖回，些许出神地瞧着白纸上并排的两个名字，好像是……八年了，他没再和这个名字并排出现过……
《恋爱吧》是一档上星综艺，平台是三大之一，已经播了四季，上一季反响不错，导致新一季有了很高的播前讨论度。关于嘉宾的人选，各大营销号早就把真瓜假瓜都搬了个遍，凡是有点热度的一二线明星，全溜了个透。
其中，有放真瓜的在名单里提到了楚昀，路人啃瓜刚啃到一半，被楚昀家大粉紧急打假了，挂到了反黑站人人举报。
[楚帝小可爱——楚帝绝不可能下场炒cp的。楚帝的地位摆在那里，还需要这种热度吗？再说了，娱乐圈有几个能配得上我们楚帝的！这一群low逼怕都只配给楚帝提鞋！]
[昀崽崽亲妈：楚帝是块砖，哪里需要热度，往哪里搬。]
没错，楚昀这些年爆了不下十部电影，横扫了国内外电影节各式金奖，早就养刁了一群腰杆板直的唯粉，根本就看不上内娱这些废物明星。
[和我恋爱吧节目组：和我恋爱吧第四季新的恋爱旅途即将启航，和我们一起出发吧[图片][图片][图片]]
[楚昀转发微博：很期待这场恋爱之旅和我恋爱吧节目组江凛]
随着正主亲手转发，没过几秒，被打脸的大粉们急忙删除了骂营销号的微博，再跑到楚帝微博评论里热烈安利——
[楚昀官方后援会：期待楚帝在综艺里的精彩表现！！！]
[楚帝小可爱：感谢节目组的邀请~期待我们昀崽在节目里的表现~[玫瑰][玫瑰][玫瑰]]
没错，唯粉都是有两幅面孔的。只要正主亲手官宣，她们保准是宠崽的，一定会积极宣传和安利，但背地里，她们还是忍不住要偷偷嘀咕。
[（仅粉丝可见）楚帝小可爱：江凛是谁？？哪个犄角旮旯里的糊咖？？我还是去百度吧。]
[（仅粉丝可见）昀崽崽亲妈：不会吧……昀崽都开个人工作室了，这些年早自立了，还要被狗公司趴在身上吸血……而且，凛昀这种过世了八年的cp还有捧的必要吗？]
[热搜：那些已过世的cp[爆]]
楚昀身上自带热度，又是第一次下场组cp，红v营销号闻着味儿就来了，抓了一圈已过世的cp，利用被be美学磕到心碎的cp粉，和抱走正主不约的唯粉，超额完成了本月的kpi。而咖位不足的江凛也是第一次蹭到了这么高的热搜。
通稿里的照片有很多，但最常用的还是一张练习照。
照片里，一个少年俯趴在练习室地板上，一个少年坐在墙镜边，穿着两件同款黑卫衣，沁着满身的大汗。楚昀从袖子里冒出半只眼睛，只偷偷盯着正在喝水的江凛，眼神发着光亮，很难说没有崇拜的成分。
八年前，江凛是人气top1，楚昀是队内吊车尾。
八年后，楚昀是影圈顶流，江凛是底层爱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需要抬起头的人，需要低下头的人，早就在岁月中偷偷对调了。
预完嘉宾热后，节目组又紧锣密鼓地开始了招商，靠着影帝楚昀和演员白一水的加持，得到了天价预算，并成功评级s+级。当晚，和其他s级a级综艺一起，在五星酒店里举办了庆祝晚宴。
楚昀没有拒绝，选择当晚赴约。
成年以后，这类虚假的社会活动就越变越多，像是一根薄弱的丝线一样，拉扯着同事间少得可怜的塑料感情。
说不清是攀比心理，还是炫耀心理，楚昀头一次主动约了品牌造型师，换了一套定制酒红色西装，一一捋完身上的细节后，才开车去了酒店。
而好巧不巧的是，他与江凛相遇在了地下一层的电梯门口。江凛只穿了一件裤脚磨破的黑西装，和几十块的电子表，连牌子货都算不上。
只从衣着上，便能瞧出彼此花了多少心思。在漫不经心的江凛面前，楚昀就像个画蛇添足的小丑一样，穿着刻意的西装，又做作又多余。
楚昀眸光朝下，不想再抬起脸来，仿佛又回到了十九岁时那个格外难堪的自己。不管时间再怎么洗刷，告白失败的阴影总会刻下一道痕迹来，诉说着少年喜欢却得不到的伤痛……
前经纪人王庞一见楚昀，眯起笑眼，打了招呼：“小昀，好久没见了。”
楚昀抬起凝滞的嘴角，回道：“胖哥，好久不见。”
江凛上下扫了楚昀一遍，动了动嘴唇，但又什么都没说。曾经那么自来熟的少年，被楚昀的高奢衣着，和彼此间的咖位差距，弄得有些词穷了。
叮——电梯到了负一层，镀金的门缓缓打开。
王庞拉了拉有些走神的江凛。江凛回过神，迟了一步地抬起脚，与楚昀擦肩而过。
正在这时，另一边的电梯门同样打开。楚昀眸色微烁，挪动脚步，选择走进了另一间电梯，与江凛二人保持了一段不近不远的社交距离。
这一场相隔十年的再见，楚昀给自己打了六分及格，没有再丢人，也没有太输阵。
待电梯到了顶楼，一开门，入眼便是各方艺人和资本龙头，宛如一个散发铜臭味的名利场。处在中心圈的人，要么有名，要么有钱。各方一见到楚昀，嗅着顶级流量的香味，不动声色地围了过来。
经纪人端着兑水的红酒杯，送到楚昀手中，又稍稍挡在楚昀面前，边替他做好公关工作，边领着他去见导演。
节目组主要聚集在左上方。五位早到的节目嘉宾正靠在导演身边攀谈着，按着咖位分开两边，不知道已经聊了多久。楚昀细想了一下，大方自然地站到了末尾，仿佛“嫁鸡随鸡”地站在了江凛旁边。
原本站在尾端的江凛顿时显眼了起来。
气氛诡异地安静了一下。其他两对cp都把眼神投了过来，有对强敌的审视，又有难以遮掩的好奇。
楚昀和江凛，是圈内人想破头皮都扯不到一起的名字，连他们的古早凛昀cp，都早被时间埋进了坟堆里，在cp圈里只是个听过但没见过的神话。
但是，有些古怪的是，哪怕身价云泥之别，哪怕疏远到连眼神都没交汇，他们依旧显得相配，从体型差上，亦从个人气质上。剥开后天所生成的身价名气，他们先天的因素暗暗相合，仿佛上天缔造的一对。
cp感真的是个玄学。
导演这才回过味来，自己不该那么冷落江凛，毕竟楚昀都决定要和他绑在一起了。一对大势cp的人气是来往置换、相互成就的。如果江凛能借此扶摇直上，粗估起码是个小流量啊。
不止是导演，包括在场的资本家，对江凛开始有了侧目和打量。
江凛不是个傻子，将楚昀的举动看在眼里，借着换酒的时机，稍稍靠近，“谢谢。”
楚昀停顿住喝酒的动作，微垂下眼睫，客套道：“不用谢。”
深夜散场，回去的车上，经纪人抱着手臂，皴着脸，开始思考起楚昀的动机来，“你今晚为什么要给江凛站队？这不是你的风格。难道说，你其实真的喜欢他，想借着这部综艺潜了他？”
以楚昀目前的地位来说，除了感情什么也不缺。除非是对情人，否则何必如此耐心呢？
“喜欢……”楚昀噙着调笑，盯着经纪人瞪大的双眼，又话锋一转，“曾经的我非常地喜欢他。不过那是八年前的事了。现在我对他，只是当初没得到的不甘心罢了。”
经纪人抚着下巴，怪不得他总觉得江凛像谁呢，原来是像楚昀的历任男朋友。都说第一个喜欢的人，会影响以后喜欢的人的类型，看来这说法是真的。
李敬未雨绸缪地担心道：“那炒cp这段期间，你不会真动情吧？这可不妙，赔人赔心又赔热度，简直‘三赔’啊。”
楚昀面容稍沉，“不会。他不会喜欢我，我自然也不会喜欢他。只是……从前的他给了我一样东西，我亏欠没还，现在，想同样还给他了。”
李敬诧异地猜了起来，“钱？人情债？还是说他替你挡刀挡枪了，欠他条命？”
楚昀说道：“人气。”
李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欠了江凛人气？这种东西也能欠的吗？好新鲜的说法啊。”
说到此处，楚昀抿住唇线，不肯再多透露过往了。
司机将车驶上一层。
因着下雨，雨珠劈里啪啦地砸在车窗。楚昀把头靠在车窗上，隔着朦胧的镜面，仿佛又瞧见了八年前那个哭到无法自抑的少年时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