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人生易尽，世事无常

    人生易尽朝露曦，世事无常坏陂复。

    天道宗刚得势扬名天下，转眼宗灭人亡，无一人幸免于难。

    一峰，青山绿水不再，草木一派枯荣。

    李青云跪于一对新人碑前，悲怮不已，风声肃穆，落叶飘零。

    他的身边，是无数碎裂的酒缸。

    “老年，我们赢了，赢得体面。”

    “算是贺礼，说好了的，对吧，可是你们，好像失约了。”

    “其实之前我就偷偷下山，跟江寒买好了礼服，过年的鞭子我也给你俩留了不少。”

    “不过，好像派不上用场了。”

    “对了，江寒说，她一直想看稻香姐做新娘子的样子，她说那样，一定很美。”

    “只是，也不太能看得见了。”

    “没关系，小事情。”

    李青云又燃起一叠黄纸，转身下山。

    青山峰上的每一座碑，都有李青云去过的痕迹。

    李青云自认不是什么多愁善感之人，只是他看到丰年房内满满一屋子，贴着大喜字的女儿红：

    他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

    李青云很少流泪，九世生死，他看淡的东西，太多。

    他也喝过很多很多的酒，但丰年房内的，他一缸没碰。

    他第一次怕醉，他怕难受。

    李青云这些日子，常常坐在一所婚房内发呆。

    他一个不爱打扫屋子的人，却让这所房间，一尘不染。

    东西也一成不变，整整齐齐地放在原位。

    只是屋内时时酒味较重，李青云在醉眼惺忪中，好像能看见很多真真假假的场面。

    是本来应该发生的场面。

    是很多人，迫不及待期待的场面。

    可是，最期待的人，已经不在了。

    那日黄昏时分，天道四子拜别。

    楚昭年纪最小，藏不得泪，他一脸倔强地说要去北陆剑冢走一遭，战剑道强者亡魂，十悟归来，必手刃仇人。

    江寒眼眶微红，更显凄美，她说要去东陆北寒悟道，借极寒之力御剑，一剑斩灭宵小，祭奠天道亡魂。

    铁天罡酒壶已空，仍不尽兴，醉醺醺地咒骂贼老天，他要游历四海，寻机缘入得天人境，将来犯天道宗者杀得干干净净。

    那日风大，惹得尘土飞扬，三匹快马披星戴月，只剩李青云不知何去何从。

    他在天道宗逗留了一些时日，陪着他的是锦年和紫云长老。

    李青云也时常一人枯坐山门前，好像当初在中州太清宫思过崖往生壁下悟道一般：

    活脱脱像个死人。

    直到一日，他见青山峰上，白菊轻绽，有一对蝶，破茧而出。

    在他身边盘绕许久，才缓缓离开。

    李青云便明白了许多。

    他轻轻走到青山峰上，将买来的黄纸全部烧尽，微微一躬。

    算是道别。

    一年的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可这是李青云九世以来，最惬意的时光。

    一直生活在尔虞我诈，世人排挤下的李青云，很少有爱的东西。

    可一年，他爱上了很多。

    他爱天道宗的朝霞，爱这里的山水，爱一只野猫野狗，爱这里的人，爱他们坦坦荡荡，爱他们的温柔至极。

    可是，是时候说告别了。

    人不能因为一场变故，一直停留在原地。

    把怀念，留给以后的日子吧。

    人，终归是要向前看的，因为在那些走过的日子里，已经有人告诉过我们：

    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