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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那便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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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心岛临江的一棵高大花树上,子书不解地看向拉住他手臂的子衡,蹙眉问道:“你拉着我做什么?!”

    子衡缓缓松开手,幽幽地道:“刚才我若不拉住你这个愣头青,主子明日定要罚你去暗牢。”

    “为何?!主子刚才旧疾发作了,你看不见吗?”子书更加不解了,突然想到了什么,叱问道,“你不是该去给主子送药吗?怎么还在这里站着啊?!”

    子衡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回应道:“主子今日走的时候,我已经把药交给他了。”

    子书一愣,奇道:“你的意思是……主子身上有药?那他为何……”

    子衡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摇着头跃走了。

    子书皱着眉在那想了半天才终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脸色一喜,“原来主子是故意——唔——”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半路折回的子衡捂住了嘴巴,他瞪了一眼子书,低声道:“不想去暗牢就别叫,主子能听见。事情还没办完呢,别磨蹭了。”

    子书抿着嘴巴深以为意地点点头,跟着子衡一前一后轻松跃开数丈,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林绾绾轻轻替他擦拭掉唇下的血渍,垂眸盯着躺在她腿上的那个人,眼神复杂而微妙,正如她内心的纠结与迷茫。这个人,明明心思深沉,步步算计,说他心狠手辣,凉薄寡情也不为过。她该恨他,该厌恶他,可是他的种种行为却又不似真的那般无情无义。

    就像灭血衣阁那一次,他明明知道是她设的陷阱,他还是甘愿冒着多年心血被毁的风险,义无反顾地跳进去。

    也像那一年,半夜下着大雨,她闹着要偷溜出去吃荷丰楼的桂花糕,他板着脸指责她太过胡闹,还警告她不许出门,否则就去舅舅那里告发她。连原本打算陪她出去的容绥也只好作罢。没承想,过了没多久,她便听见有人敲她的窗户,她打开窗一看,只见那人浑身淌着水,湿漉漉地站在窗户外边朝她傻笑,然后从衣襟里掏出一包一点都没有被雨水浸湿的桂花糕给她,笑着说:“看见没有,你若出去便会淋得跟我一样。”

    所以,苏瑾,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眼前这人,墨发冰肌,羽眉挺鼻,长睫薄唇,明明还是这般妖孽,可好像又跟从前不大一样了,现在在他那双看似慵懒玩味的眼睛下,深沉得仿佛历经了岁月沧桑,有种让人无法看透的孤寂之感。

    而他还是如从前那般贯会惹自己生气,每每生气后,他又会主动来找自己,总是有办法让她气不起来,这倒令她感到颇为无奈。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最后将种种心绪都凝聚在她那光彩耀人的眉眼间,化为一缕清浅的笑意淡淡晕染开来,宛若花树枝头静静绽放的花朵,淡雅含香。

    苏景迁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她正含笑望着远处发呆,不由得好奇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林绾绾不自觉地回了两个字,突然垂眸看向腿上之人,见他正睁着那双诱人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她愣了愣,随即皱眉问道,“你……醒了?”

    “嗯。”在暗自把她那两句毫无关联的话连在一起后,他的笑容瞬间舒展开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林绾绾并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只是看着他还赖在自己已经麻木的腿上,便气不打一处来,咬牙道:“那你还不赶紧滚起来,我腿都麻了!”

    苏景迁挑了挑眉,刚才明明还在笑,为何他一醒来就一副气得牙痒痒的模样。他也不含糊,在她快发火之前,立即起身,径直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他在林绾绾惊奇的目光中拿起一坛桂花酒剥掉塞子,饮了一口,才笑道:“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以前陪你胡闹的时候,身上的衣衫干净过吗?”

    想到初识的时候,他俨然一副小古板的模样,后来跟着她和容绥,以前不愿意做的事,后来不都做了?爬树摘果子、下河抓螃蟹、躺草地、坐屋顶……再看看他现在的模样,林绾绾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她眉眼弯弯,单纯的笑容看起来就像初月皎皎,苏景迁看得心中一片柔软,唇角也不自觉地随她轻轻扬起。

    蓦地,他顿了顿,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似在斟酌着什么,片刻后只听他轻声道:“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你我都清楚,南陵国破是迟早的事。”

    林绾绾目光微微一滞,笑容也渐渐黯淡下来,眼睛里婉转流露出一种悲凉之色,“或许他宁愿是别人,是任何人,但最不愿看到的便是你。”

    苏景迁的目光瞟向远处,月色下他的神色半晦半明,“别人会留着他吗?至少我能保住他的性命,护他一生无忧。”

    他转头看着她,唇边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笑意,眉宇间隐约有一缕难以察觉的凄凉,“人只要活着,才会有希望,不是吗?”

    林绾绾蹙了蹙眉,她知道苏景迁说的都是事实,若是他国之人破了南陵,这位禄亲王是万万不会留的,等待洛淮舟的只有死路一条,而也只有苏景迁才会想办法保住他。

    她半垂下眸子,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轻声提醒着他,“就算他活着,你们大抵也不复当初了。他,会恨你入骨的。”

    苏景迁闭了闭眼,眼底瞬间掠过一抹悲伤,再睁眼时,那双眼似乎隐匿了所有对爱恨嗔痴的沉溺和执念,只剩下一抹对枯荣岁月的淡然。那种平静,就像是一池凝结成冰的湖水,任风再怎样吹拂,也再不会掀起丝毫涟漪。

    “那便恨吧。”他朝她淡淡一笑,似在对她说,又似在对洛淮舟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世事无常,既然我们改变不了命运的方向,总要试着将脚下的路拓宽,不能只局限于那一寸天地。或许,跨过前路荆棘,便是山长水阔,未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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