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过去之人
意外的是,百里长生对她摇了摇头。
“……吾也不知道,吾是什么。”
“嗯?”行歌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你是个妖怪还是什么都不清楚吗?”
“……吾,是个死人。”
百里长生沉默了很久,才重新开口对行歌说道。
“……?!”
行歌震惊地倒退一步,下意识地往地上看百里长生的影子。
在看到百里长生在灯光下存在的的影子之后,她松了口气,皱着眉对他说:
“这个笑话不好笑。”
“吾没有骗你。”百里长生向前一步,抓住行歌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胸前来。
握住她的那只手像一块化不开的冰,寒冷的温度让行歌都不自觉地打了个颤。
他让行歌贴在自己心脏位置前,倾听他心跳的声音。
……什么也没有,行歌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这有点太惊悚了,她下意识地想要退开,却被百里长生牢牢地控制在怀里。
“吾是在一座地宫中醒来的。”他的声音从行歌耳边传来。
“除了供吾躺着的供台之外,里面便只有一些墓葬品和壁画。”
“从那些东西上得知,吾或许是一个……祭品。”
百里长生这样说着,行歌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类似于迷茫的表情。
“一个重病缠身的皇子……为了国家牺牲,将自己作为祭品,献祭于地宫中,以换取这个国家的繁荣。”
“但无论吾如何回忆,都无法想起生前之事。”
“在那之后,吾为了寻找自己的身世,便从地宫中走了出来。”
“而那时,便正是东诏鼎盛时期。”
“你是说前朝东诏?”百里长生没有再继续抓住行歌,她退了一步离开对方,问道。
“你有没有可能是东诏人?”
“并非如此。”百里长生答道,“无论是吾所着衣物,还是随身携带物品,皆无人知晓任何消息。”
“自那时起,到东诏覆灭,再到如今,已经过了数百年,但吾仍旧找不到一丝讯息。”
像是已经习惯了这件事,百里长生的声音中并未有惆怅,只有看破一切的淡漠。
“吾究竟是谁,又为何会死而复生,是否有父母,有朋友、有兄弟姐妹,这一切都得不到答案。”
“那你的那些术法呢?”行歌问道。
“吾不知道。”百里长生抬起一只手,行歌看到星星点点的亮光在他指尖缠绕,就像是幻想小说中的那些魔法师一样。
“它们似乎……一开始就在吾的身体里存在着,只要吾想,便可以使用。”
“那你的那些侍从使者们呢?”行歌好奇道,“他们又为什么可以使用?”
“在长汀山范围内,吾可以灵力支持,让他们使用一些简单的术法与心法。”百里长生对她说道。
“只是,吾受血令所制,不可离开长汀山,他们的术法,在离开长汀山后,也会无法使用。”
这话打消了行歌想要让对方教她术法的念头,她遗憾地叹了口气:
“好吧,我没有问题了。”
“那么吾告辞了。”听到她的话,百里长生便准备转身离开。
“……你等一下。”
见他真的要走,行歌连忙叫住百里长生。
她大惑不解:“你这么晚跑来我这里,然后又说了这么一大堆,真的就只是单纯的送药?”
“你觉得,吾来这里,是想令你转变心意,协助吾解开血契吗?”
百里长生望了行歌一眼,便直接说出了她的猜想。
“不是吗?”行歌反问。
“吾没有那么急躁。”百里长生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她。
“即使你不愿意相助,也无妨。”他说道,“吾已经等了上百年,你不愿意,也只是继续等下去罢了。”
“何况,你说的对。”
“吾被困在这长汀山上太久了……”他的声音很轻,像一阵轻微的风,“久到……忘了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这样说着,他便真的化成了一缕清风。
行歌只是眨了一下眼,屋内便再也看不到百里长生的影子了。
“活得太久的人,烦恼似乎比命短的家伙还多。”她站在原地,莫名地笑了一下,便重新出门打水去了。
……
当稀疏的阳光落在景墨脸上的时候,他低吟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好像……梦见了凤后殿下。
他想向殿下道歉,自己并没能保护好他唯一的孩子,是个没用的影卫。
可殿下只是温柔地摇摇头,告诉他已经做得很好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是他的错。
他……何德何能,能够得到殿下的原谅呢?
景墨轻微地动了动,他感到自己身下似乎并不是躺椅,而映入眼中的也不是普通的房梁……
“你醒了?”
一只柔软温暖的手搭在他额头上,伴随着女子温和的声音说道。
“还行,退烧了。”行歌摸了摸他的额头,将手收了回来。
她看着猛地一下鲤鱼打挺坐起来的景墨,颇有些好笑地问道:
“这么惊慌做什么?本宫又不会吃了你。”
景墨茫然地看看她,全然没注意到自己裸着上半身。
“殿下……属下……”
“你,受了那么重的内伤,为什么不说?”行歌先发制人,冲着他质问道。
“还站雨里,真就觉得自己身体有那么好吗?”
“属下不敢。”
景墨不知道为自己辩解什么,只能翻身下床,半跪在地上,低下头朝她承认错误。
跪下去之后,他感到自己的皮肤在接触到细微的冷风时泛起了一丝寒意,才发现自己上半身全然赤裸。
这次没有面巾遮挡,行歌亲眼见证了景墨严肃的表情崩坏,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红,几乎像是被蒸熟了一样。
“殿下,属下的衣服……”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只能求助般地看向她。
“在这呢。”行歌将景墨已经晾干的原来衣物扔给他。
在他穿衣服的时候,她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昨晚你发烧了,所以本宫给你把衣服脱了,擦了擦身体,用来降温。”
景墨的手顿了一下,但也只是加快了穿衣服的动作,穿好之后才又重新对行歌行礼:
“是属下失职,还请殿下责罚。”
看起来,她好像并不在意这件事的样子呢……
“本宫不会责罚你,景墨。”行歌看着他,叹了口气说道。
“相反,本宫有一件事,要向你道歉。”
“昨夜太过忙乱,本宫不小心之下,扯掉了你的面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