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出谷
占醭点了点头，正下身形坐在竹凳上，用小勺慢慢呷粥。
“在等待清浊莲子成熟时，先听个故事解闷儿吧……”古者开言朱唇轻启。
听到故事，占醭吃粥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反应过来继续吃粥，会跟自己有关么？
“青虹泽边草，狐尾随风荡，连天魂河影，狐尾遮其芳……”古者芳音微绽，似歌似念间引得占醭心神迷醉。
神思缕缕徜徉脱身而去，再有所感已是置身高空，下方是一处泽地丛中。
天际魂河匹练流淌不息，远处朦胧悬桥座座横跨两岸。
忘川浩泽，杂草丛生，入眼的青虹，有一片粉色淡淡穿插在其中，草头一节似羽似尾的长缘毛随风荡荡悠然舒心。
“花前族就在切近，隐藏在忘川浩泽天然迷雾中。”占醭灵思中传来古者的回响，既像来自远古又彷佛自身心音摇漾。
骤然，天空灰雾无端飘飞，原本的白日转瞬暗淡灰蒙。远方的朦胧魂河激荡澎湃巨大潮音烈烈，天上匹练剧烈颤动，裂纹横生。
下方的浩泽青虹升起一道飓风气旋接天杵地，飓风水气交汇，魂河激荡不休，引动双方不断壮大汇合，一时撕天裂地空间爆烈震震！
悬在高空的占醭只见得飓风带起魂河，自身在其中风雨飘摇，搅了个七荤八素不能自主。
蓦地空间凝滞，飓风骤消，魂河息涛，一股莫名气息横扫而过天地，万籁俱寂！
余风微微，魂河奔流，再仰望上空已是青天白日。这时，却见一物正朝着占醭所在疾飞而来，来到近前，才看清是一条动物的尾巴，仅有一条尾巴。
这尾巴全条白毛如雪，只尾端尖部有一缕淡粉，其冲势停消间，尾巴竟自主将冲击余势转冲为拍，一股大力拍击而下，直接将占醭拍晕在空中，但尾巴也耗力殆尽盘在占醭身上，与其一起坠落在忘川浩泽边一片狐尾草丛中。
忘魂失智，蒙昧无知，不知时间为何物，不懂自身为何物。浩泽滋润，覆土为生，幼苗破土而出，尽情吸收狐尾残留的灵力，将其销皮化骨融入己身，终于得一丝通达，晓一缕魂识。
青草委身，狐尾蕴灵，狐尾草丛中绒毛草尾妍丽出挑。绒毛妍丽的狐尾草灵识感知天地混沌迷蒙，黯淡无光，却时不时有个陌生的气息在草丛中来回穿行，尤其流连徘徊在这株狐尾草身侧。
日复一日，狐尾草在这陌生气息不断浇灌下，灵思更加清明魂识越发凝实。陌生气息也在时间的流淌下转化为熟悉的印记，毕竟每次用来浇灌这株狐尾草的水都是从莲池偷偷取来的灵泉。
魂识交心，灵思明眼，心眼虚无中驱除蒙昧，得见天地，见人见物。
熟悉的气息又来了，心眼关照下，一张面善的脸庞，一双俏丽的明眸，让狐尾草深感熟悉与亲切。
“花前族将遭祸劫，此处不能再留，我欲带你入莲池，保你灵身不受劫祸殃及。”轻语微风拂过绒尾，无声以应。
具土护根，灵泉蕴身，狐尾草被带入莲池，栽植于池边泥土泽沃地方。
这一日，熟悉的气息急促奔来，俯身泣泪，言语间不舍花前不愿离开故土，怨恨外族侵略造杀。
诉说终了，一道男子声音传来，“净莲！人选已定，和我一起去凡界躲避劫祸吧！”
狐尾草明辨之间，净莲不再出现。
声入灵心，名响六识，净莲之名炸雷惊心，占醭心神随狐尾摆荡，昏沉间身体倾倒……
“啪。”一只玉手握住了占醭的手腕，阻止住其手中拿着的汤匙倾斜，以免其中的粥流下来弄脏衣服。
占醭身体不由自主的倾斜下，头脑清醒刹那，腿部连忙往倾斜处一踏支撑住身体，将手中的汤匙放在碗里顺势站了起来，同时那只握住自己的手也放开了。
“回来了？”古者见占醭站定笑着问道。
占醭愣愣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古者，开口疑问道，“净莲是我母亲，你和她……”
“如你所见，你经历了我的经历，你母亲救下了我将我移植莲池，护住了我的灵根。”古者道。
“你是那条狐尾？……”占醭不可思议。
“当时祭畿（zhai ji）一战，我被打落奈落，在浮屠之中辗转，原身尽散寄一点灵根于断尾求生，落在忘川化入狐尾灵草种子。你的母亲是花前族人，她有一个兄长浊莲。我现在能感受到你母亲留在你身上的托腹之念，也是因为浊莲与你的接触以及他的气息让你身上的隐晦突显出来，因此知道你是净莲的孩子。当初我留在你体内的花种本是无心插柳，幸得没有错过，让我有此时的偿恩机会。”古者微笑道。
“是我该多谢你才对，那颗种子不仅让我摆脱了对父亲的怨恨与执念，还让我再次活着以人的模样。”占醭真诚道。
“加入古道编之后，你现在需要去完成一件事，才能真正被虚怀若谷承认。等你回来，莲池就可以交还给你，也算给净莲一个交代，莲池也终于有了它的归宿和根底。”古者说道，“嗯……清浊莲子成熟了。”
随着古者聆音，占醭只觉整座莲池犹如一幅挂在墙壁上的水墨莲图，水墨图被灵风吹拂，开始变得波纹曲折，图画扭曲波动，池水声如折纸哗楞不断。
忽见莲池中央彩华映现，整幅莲图失却色泽，空间中的色彩尽数归化于一朵青色莲蓬中。眼中莲蓬忽视距离显入眼中，咫尺天涯，莲蓬莲子九颗幻影重重虚实不断，层层叠得归于一色独存一颗金色莲子！
“唉，莲池又要在很长一段时间归于沉眠。”看着不复存的色彩，只有灰色的莲池，古者心痛道，“倒是也值了，有你接收这颗莲子，不会浪费。”
古者素手轻招，那株莲花摆荡间，金色莲子挣脱莲蓬束缚，转瞬来到古者手中。
“收敛心神，集中思绪，莲子要种下替换掉原本之前我给你的那颗种子！”古者严肃道。
占醭听从吩咐，盘坐在地，放空意识。
古者见占醭准备好了，素手一低，金色莲子旋旋飞入占醭胸口中心处。
莲子一靠近，占醭就感到胸口中心处一股炎炎灼热，烧化着自己的皮肤肉理，紧紧与莲子吸附在一起！接着，莲子开始向内刺入，一时剧痛难抑，却又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头上涔涔冷汗不断出现落下！
随之而来的就是全身骨骼的酥化麻痹，内脏开始向莲子所在集中纠结在一起，所有的神经筋脉血管都在朝着莲子涌去，与其结合相连生发焕新！
心脏开始猛烈跳动，清空杂质，一颗淡灰色带着触须的种子在心脏的不断收缩和灼热气息的侵入下，开始收敛自身的触须，脱离心脏肉质体，在灼热的包裹下化为一颗未萌芽的初种，随着“呲”的一声，刺裂占醭的肉体喷发出去。
古者素手一握，这枚种子接到手里收了起来。
在种子排出体外后，占醭感到全身无比通透，金色莲子彻底融入，灼热的气息化作暖流不断修复和规整占醭自身，完成后，莲子匿迹而隐消。
占醭只觉身体和思维清晰通透敏锐，睁开双眼，看到古者时，只见古者身后无数狐尾幻影重重，狐尾草遍生成荡，又有靓影仙姿徘徊往复，一时惊诧不止，无所反应!
古者见占醭定在原地，其眼中金辉灿灿，映出自己的身形，也是微感讶异，笑道，“呵，这莲子效用真是无量啊。不要沉浸，占醭醒来！”
听见古者呼唤，神清目明之下，刚才所见尽皆消失！占醭站起身来，疑问道：“古者，刚才是……”
“你之所见不可语之，只需知道那皆是吾即是。莲子初入你身，爆发出的能量冲击神魂，你才能看到那种景象，之后就不会再出现了。但，莲子能力无穷无尽，只是受限你自身，发挥控制的多少，所以，你要好生利用和消化。至于途径和方法，去世间行走自会了然。”古者答道。
“占醭了解了。古者，现在莲子融入完成，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占醭问道。
“你心有志有执，消解完后回归古道，方可行走世间。眷云何在？”古者说着，挥袖间空气波动，“喵～”从涟漪中传来一声猫叫，一只雪白没有杂色的猫咪从中走出，落在古者的肩膀上。
“眷云去吧。”柔声轻语，肩膀微动将白猫展在两人之间。
占醭看见这只白猫，就知道它是自己在昏睡时顾守自己的那只。
猫咪卧在古者肩膀，深蓝瞳眸看了两眼占醭，“喵”了一声，抖了抖胡须，轻跃而起，白影一闪落在占醭的头上，重新盘身卧下。
占醭只感到头顶一阵风，重量传来压住头发，眼珠上台只能看到一条白色毛绒绒的尾巴晃来晃去。
“呵呵，小家伙还真是调皮。”古者笑道，“占醭，就让眷云随你去吧。”
占醭本想点头回应，微微一动感到重量就放弃了，开口道，“好。”
“从祝桥原路走回，虚怀若谷会自动送你去该去的地方，”古者身影淡淡无踪，仅余清音渺渺，“去吧～”
占醭微微欠身后，朝着来时的半路祝桥走去，来到尽头轻松一踏，身影便消失在桥头。
转眼再看，占醭自身已经身处清浊桥头，而另一处桥头往里走便是酒鬼村子。
“又回来了……”语气淡淡也无法掩盖内心的激动。
伸手拍拍头顶的眷云，眷云了然下，隐去身形。占醭行过清浊桥，向村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