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军威不减
浅浅女墙之上，晨州牧林中鱼披了锁子连环甲的金色戎衣，戴了黄金吞龙口立龙角的战神头盔，左手按住腰间那柄金丝缠紫檀为柄的嗜血宝剑，右手轻拍既是学兄又是下属的营田郡守肩膀，嘿嘿豪笑道：“接飞信传书，圣上已然御笔亲批，嘱我等广施浩荡皇恩，开仓赈粮。既然圣上有旨，本官自不敢怠慢。不过在此之前，且容本官奉上一道开胃菜，以免辜负了那位苦心积虑的一番好意。”
以晨州牧的身份和实力，本无需身披甲胄，不过他一向喜欢戎装在身的感觉，只要有机会，便会舍了蟒袍青衫，披上戎装金甲。
大堤蜿蜒如蛟龙，一侧细雨蒙蒙却剑戟森严，一侧大江东去却有碧荷接天。
禹选眉角微挑，唇线清晰棱角分明的嘴唇勾勒出一道细微弧线，轻声道：“一切已准备妥当，州牧大人尽可请君入瓮。”
饥肠辘辘的八百难民冒雨上山下山，参差不齐阵列于哨楼前方一箭距离。生了绣的刀锄耙锹，锋刃反不如握在手中的木把润泽生光。
一百丹田元气驳杂不纯的甲士刀剑出鞘，堵住八百难民的去路。当先那呼吸略显粗重杂乱的伍官朗声喝道：“非常时期，无有度牒者不得入境，违者杀无赦。”
八百难民面面相觑，不敢擅自暴动。那一百甲士寸步不移，也不过分紧逼。
僵持局面略显沉闷，铁血州牧无聊张嘴，伸手，展腰，打了一个大大呵欠，淡淡道：“无趣，吩咐下去，撩拨出些火气，借机抓几个暴民立威。看准那几个煽风点火的下手，宁可抓错，不可放过。”
哨楼上，荷花镇镇守亲自舞旗，竟有八八六十四道弧线，舞出了多彩新花样。
一百甲士向前整齐踏进一步，“轰”，干脆利落一声，毫无拖泥带水的尾音。
八百难民为之胆寒，尽数后退数步。有人因惊慌过度，锄头失手脱落，不慎砸着同伴的头。惊呼声于是此起彼落。
营田郡守禹选便得意拈了几根微须：“这些家伙，卸甲归田多年，军威居然未尝有一丝消减。”
乾元帝国历来军政一体，这一百名丹田元气紊乱、修元道路断绝如天堑的退伍老兵，以前也曾铁甲怒马，意气风发，均是他禹选标下骄横不可一世的亲卫。
铁血州牧嗤笑出声，随口接道：“嘚瑟。”
那荷花镇镇守或许未曾料到一向威严厚重的州牧也有如此促狭一面，短暂失神，掌中传递信息的令旗不自觉快了几分。
“轰轰轰”三声脚步踏得山响，宽阔官道溅起无数浑浊泥水。军威如山，八百难民多数已面如土色，有人失足摔倒屁股着地，有人转身就跑，却被摔倒之人绊倒，一时间鬼哭狼嚎。
郡守禹选无奈摊手道：“这下可好，吓过头了，火气没撩拨出来，倒把一腔抢粮的热情火苗给浇熄了。”
荷花镇守讪讪一笑，识趣地悄悄收起令旗。
无聊蹲在堤边撩拨荷叶的易无咎，懵懵懂懂被上官啸天拉了起来，糊里糊涂一起走到八百难民面前。
上官啸天叉腰笑道：“大白天的，我居然见了鬼。”
易无咎问道：“鬼，什么鬼？”
“胆小鬼，而且是愚蠢的胆小鬼”上官啸天大笑道。“平日看起来倒是天不怕地不怕，豪横，终究只是一群胆小鬼。”
“胆小鬼好，不惹事，活得长久。”易无咎道。
“你可听说过，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上官啸天瞪眼叫道。“胆小鬼迟早会变成饿死鬼。”
晨州牧林中鱼眼角斜飞，忽然闪过一丝笑意，道：“瞧，这看起来要熄灭了的小火苗，怕是又要被撩拨出一些火气来。”
八百难民之中，果然有人高声起哄：“迟早是个死，抢他娘的。老子就是死，也要钻进万石粮仓，做个饱死鬼，不做饿死鬼。”这人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分明不像个饿死鬼的样子。
不知被谁推了一把，一个面黄肌瘦的难民跌跌撞撞冲出来，收势不住直接冲进甲士阵中，眨眼就被按脖扭手制服，惊惶回头叫道：“哪个狗娘养的缺德推我？”
易无咎腰间肌肉弹动，忽觉一只手悄然发力推来。莫名其妙转过头，却与一位脸色红润的壮汉双目对视。
那只有每日酒足饭饱才能如此脸色红润的壮汉咧嘴一笑，轻喝道：“给我出去吧。”
但是易无咎没有出去，壮汉却诡异向前跌飞出去，好巧不巧也摔入甲士阵列中，顿时被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按在淤泥中。
禹选眼睛一亮，拍手叫道：“好，抓住一个了。又是那小叫花，真是到那里都少不了他。”
八百难民既然已率先发难，一百甲士便无需再客气，刀剑出鞘，如虎狼冲入羊群。
这些难民平时大都只是狐假虎威的泼皮无赖，更兼饥肠辘辘折损了许多力气，甫一短兵相接，便兵败如山倒。其中倒也有十几位肌肉虬结的汉子武功甚是了得，左遮右挡，上劈下砍，一对一全然不落下风。
哨楼之前，你追我赶，顿时乱作一团。
恰在此时，招瑶之山忽然人影重重。青壮汉子在前，老弱妇孺在后，无数难民前呼后拥，朝荷花镇汹涌奔来。
“吹号，列阵，镇压。”晨州牧袍袖挥动，一缕火星从指间飞出，撞入哨楼顶部枯干牛马粪中。
狼烟生。
号角起。
掩体木门对开，一千六百名乌枪黑甲轻骑如铁水奔流，沿掩体一字排开。
一百甲士成三角阵型悍然撞入八百乌合之众，如一只巨大的食蚁兽冲进蚁群。人群崩散，却有十几位精壮汉子被刻意围困。
待百万难民潮的潮头冲下山头时，十几位别有用心的江湖汉子已被尽数捉拿，五花大绑跪伏哨楼女墙上，白刃加身。
易无咎与上官啸天早已溜到堤岸边坐下。香水两岸，菡萏飘香。若不是这滔滔江水淹没碧荷无数，将更是一副绿叶红花的壮观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