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沉沙之畔
透明的鸟眼前后咕噜转着，小衣不怀好意地想道：话说人类细皮嫩肉的，做食物还是很美味啊。想着想着，鸟嘴馋涎欲滴，垂下一缕看不见的口水。
易无咎腹部莫名传来一阵恶寒，凭直觉感到小衣不怀好意，却偏偏猜不出她在动什么歪脑筋，于是也只有懒得费神去猜。他一半恭维，一半真心佩服地说道：“小衣，你真的懂得很多。你说你还这么小，怎么就懂得这么多呢？”
“嘻嘻嘻嘻，这一点也不奇怪，谁让我是又聪明又可爱，帝王级的神兽玄鸟小衣呢？我一百岁的时候，就已经把玄鸟一族的典籍全部读完了，是真正的博览群书哦。”小衣再度用透明的翅膀捂着鸟嘴，开心地笑了起来。
原来就算是一只鸟，听到表扬也会很开心。
“一百岁？”昏迷中，易无咎差点一口气没顺过来。心想这还算小？一百多岁的人类，该被尊称为老祖宗了吧。“那您……你现在到底有多少岁呢？”这句话问得小心翼翼，因为易无咎很担心。
他担心数字太恐怖，自己的小心脏受不了。
“嚯嚯嚯嚯，才一百二十岁，才一百二十岁啦。还小还小，还没有成年呢。”小衣两只翅膀在胸前轮流扑扇，笑得天真烂漫。
易无咎松了一口气，觉得这数字还算可以接受。因为周家那位老祖宗，已远远不止活了一百二十岁呢。
山川之间雾霭渐浓，茫茫大江与皎皎明月被浓雾遮掩，远山高耸连绵，没入滔天雾气。松风涛声中，易无咎的丹田逐渐归于平静，体温也慢慢恢复正常。
周到轻舒了一口气，移开手掌，皱眉沉吟不语。易无咎从未曾接触修元功法，此番体内莫名出现元气暴动，周到不能肯定这是祸是福。
易无咎依旧在与玄鸟小衣斗嘴，浑然不觉周到正穷其修为在为他疗伤。昏昏沉沉中，他依然以灵魂状态，飘摇半空追问小衣：“你还没告诉我，天水淬体术是个什么东西呢？”
“是个很厉害的东西。飞瀑炼体术顶多只能算作天水淬体术的简化版，却已让你的身体强壮到勉强可以修炼奇经八脉的地步。对了，你到底想不想成为修元者？”小衣似乎不想多提天水淬体术，因为这是中州汤家的秘辛，她所知本也不详。言多必失，一旦露了怯，可是很丢人，不，很丢鸟的一件事。
透明小鸟一边窃笑着一语带过，一边在一无所有的丹田中飞舞着。所过之处，淡黄色的土元气如雾气蒸腾，袅袅扩散开来。
以自身精血为引，让这本质为无、虚无死寂的丹田出现元气，在小衣看来，这是她一百二十年未曾一见的有趣事情。
丹田如鸡子，依然在极其缓慢的自行转动，因精血融化染成的血色丹田，外表吸收淡黄色的土元气后，渐渐变成微不可见的橘红色。
这样的变化，就算是白痴看了，也知道不是什么坏事。
可是，易无咎已瞧不见。因为他的意识渐渐恢复清醒，视线中渐渐浮现周到和周米宝关切的神情，于是他的意识便不能内视丹田了。
收回手掌的周到，也已无法感知丹田的悄然变化。
能够修元，当然不是什么坏事。传说修元者能挟泰山以超北海，有移山填海瞬息千里之能，易无咎当然希望成为真正的修元者。
他正待点头称是，突然又想起一个严重到无可忽视的问题来，结结巴巴问道：“小衣，小……小衣，听声音，你，你是个女的吧？”
“当然了。像我这么千娇百媚，又美丽又可爱的样子，你不会到现在才看出来吧？”他虽然瞧不见小衣，但依然能听到小衣的声音。这声音现在听起来有些愠怒。
易无咎的小脸，顿时苦得快滴出胆汁来：“这个，以后但凡我吃饭睡觉，拉屎撒尿。你在我肚子里，都能看得见吧？”
“嘻嘻嘻嘻……不仅能看见，而且还看得一清二楚。有些东西，你拉或者不拉，都在你的肠胃里，我都能看见。”小衣一点也不知道害臊，居然得意洋洋地答道。
“以后你还能吃下饭吗？”易无咎嘀咕一声，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哈哈哈哈。”小衣放肆大笑起来，易无咎脸上忍不住一阵发烫。“笨蛋，我是神兽玄鸟哎。我们神兽的身体构造跟你们人类不一样好吧。你想想，如果是一只麻雀看着你吃喝拉撒，它能不能吃下饭？如果是一只狗看着你吃喝拉撒，它会摇着尾巴跑过来，吃得比你还欢。所以你没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因为就算是一百只麻雀围着你看，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
“说得也是。”易无咎仍然略略感到有些不爽。不过转念一想，想起自己偷偷在野外大小便时，经常有飞禽走兽慢悠悠经过，他好像确实从来没当成一回事过。
小衣趁易无咎不备，偷偷用透明翅膀抹了一把脸，一身冷汗的暗自庆幸：“幸好这家伙单纯，不然还真不好忽悠过去。话说回来，我一个女生看了不该看的都没难为情，你凭什么难为情呢？真是白痴。”她忽然觉得有些郁闷。
耳畔传来周到关切的言语：“无咎，你醒啦，现在感觉怎么样？”
易无咎心中温暖，答道：“我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周到微微一笑，温声道：“没事就好，我们暂且休息。到沉沙城后，我再找个大夫帮你看看。”
姬青枫长长伸了个懒腰，笑道：“我敢保证，最好的大夫，一定在春在堂。”
经过凤凰山九曲十三弯后，沿途水路平静。两日时光划眼即过，九天碧落滚滚江水所向，沉沙城已遥遥在望。
沉沙城之所以叫沉沙城，因为城外的大江两岸，堆积着连绵不绝的巨大沙丘。土黄色的沙丘，闪烁着密集而璀璨的金光。
沙丘之侧，大江岸边，无数淘沙者将一簸箕一簸箕的砂石沉入激流。随着簸箕上下跳跃抖动，细沙被流水冲走，只留下一层细细密密散发金光的颗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