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干瘪老头
周米宝虽然年幼，但她才是周家的家主。周到虽然是德高望重的周家长老，家族的一应日常事务还得交由周米宝决断。
周米宝弯起了明亮的大眼睛，笑道：“如果你愿意，可以继续在周家的铁庐做学徒，如果你希望去看看外面更大的世界，沉沙城的铁匠铺有一半是我们周家的产业，也需要大量的精干人手。”
“当然，选择权在你手中，我们绝不会勉强你，因为你是一个很不错的孩子。”周到淡淡笑道。
周米宝点了点头，易无咎眨了眨眼睛。
李小三不仅眼睛闪出了光亮，脸上似乎也在发着光。
李中庭和李大锤痛哭流涕，已是拜倒在地，叫道：“谢谢家主，谢谢三长老。”
周米宝笑道：“起来吧，我们先回去了，你们仔细商量好以后，再告诉我也不迟。”
走出李家房门，周米宝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脆声道：“召集周家所有人，我要检查他们的课业。”
她身边似乎没有人，她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大，但是她知道，等她回到家中时，她吩咐的事情一定已安排得妥妥帖帖。
所有老人都已坐在堂上，所有少年都已站在堂前。
老人们看起来都很年轻，虽然有些人头发和胡子已经白了，但是脸色却依然红润有光泽，他们的嗓音也都是中气十足，除了坐在正中间的老头。老头干瘪得只剩小小一坨，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老头满脸的皱纹，比百年的松树皮还深，两条眼睛缝深深埋进皱纹里，连眼珠都看不见了。老头的头发已经掉光了，头皮上满满都是皱纹，就像西北高原连绵不断的沟壑。
周家的老一辈早已退隐幕后，潜心修元，家族日常事务几乎全部交给少年人打理。但是，这些老人作为当代家主的智囊团，分别掌控着一些关键产业，在家族事务上也有很大的话语权。
周到被称为三长老，实际却是周家长老团最有权威的长老，分管的也一直是最重要的药材补给和配发。他的胡子和眉毛仍然漆黑，却已经足足八十多岁了，但是他恭恭敬敬走到那干瘪老头面前，恭恭敬敬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恭恭敬敬地问安：“爷爷，您安好。抱歉今天把您也给惊动了。”
周米宝和易无咎也老老实实跪下来，各自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响头，恭恭敬敬地问安：“太爷爷好。”
干瘪老头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如帘幕堆积的松弛眼皮底下，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如一泓秋水。他的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格格格格”的声音，就像一只公鸭子被人掐住了脖子，又像伐木工人用锯子在锯树。
他这是在笑，而且听起来笑得很开心。
干瘪老头微微抬了抬右手食指，他的声音又干瘪又嘶哑，就像放了一百年的破麻布被慢慢撕开：“乖，乖，老祖宗看到你们很开心，都起来都起来，吃糖吃糖。”
他抖抖索索将手伸进口袋，居然真的掏出一把糖果，他颤颤巍巍捡出两颗，第一个塞给周到。
周到赶紧站起来，抢前两步接过糖果，剥开一粒放进嘴里，“吧嗒吧嗒”大声咀嚼起来。
于是干瘪老头的喉咙里又发出一连串“格格格格”的声音：“那些老不死的，一个个都走不开，只有老头子我懒散，于是出来见见后生晚辈。你们都很好，都很好，老头子我很高兴。”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干瘪老头急剧喘了几口气。他闭着眼睛晃了半天脑袋，这才把呼吸慢慢调匀，重新说道：“说吧，说吧，叫老头子我出来，有什么事？”
周米宝朝老人微微鞠了一躬，轻声细语地说道：“太爷爷，各位爷爷奶奶，你们已有很久没检查过我们的课业了。米宝今日斗胆惊动各位老祖宗，就是请你们检查检查我们的课业。”
“咔咔咔咔，小米宝，你忘记太爷爷老眼昏花，早已瞧不清楚字了么？”
“小米宝怎么敢忘记？今天，小米宝请大家来，只是想问一问……”她忽然停下，向堂下挥了挥手，道：“你们先到书房去。”
等到所有少年全部离开大堂，她这才压低声音问道：“我想问问老祖宗，咱们家定例配给的固元丹，是否已全数销毁？”
周到面色变得严肃，语气变得沉凝：“这项决议，是我提出并在族老会上通过的。从我管理药材分配以来，每年循例配给我们的固元丹，全部交到我手上，也已尽数销毁，一颗不剩。但是，昨日李小三的丹田被废。我去检查过他的症状，应该是服用固元丹所致。”
“丹田被废，和服用固元丹有关系吗？”在座的老头老太太们，有几个显然很是震惊，几乎异口同声提出疑问。
“我不能确定，但是我一直怀疑，服用固元丹可能会产生副作用。”周到沉声道。“沉沙城的丹堂有固元丹公开售卖，只要有足够的钱，便不难买到。但是我早已下令，严禁周家族人私下购买固元丹。”
“孩子，几十年了，老头子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这个怀疑可有依据？”干瘪老头问道。
“没有明确依据，所以只是怀疑。”
“你可知，这固元丹是鸿渐大陆最常见也最基本的修元丹药，若有不良作用，当早已被人发现？”干瘪老头的语气变得严厉了几分。
“我知道。”周到道。
“你可知，固元丹是具有战略意义的丹药，一直由帝国皇室管制，若是妄议，易生祸端？”干瘪老头逼问道。
“我知道。”周到道。
“既然如此，你提议销毁固元丹时我没有表示反对，但你此刻为何还敢公然质疑固元丹的功效？”干瘪老头叹了口气，嘶哑严厉的声音柔和了几分。
周到道：“因为这两年来，我们周家下属家族已有六个孩子丹田无缘无故被废，夏家和姬家的更多。但是我们本家没有服用过固元丹的孩子，目前状况都很好，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这也许只是巧合。”又有一个老头子沉声说道。“否则，为何不是所有服用过固元丹的人出事？”
周到道：“很多人都会感冒发烧，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感冒发烧。元气相生相克，意味着不同元气对修元者的作用大有不同。这个道理，爷爷当然比我更明白。”
干瘪老头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