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所属5
霍凌云安那边的动静,姜青姝的确是没有注意到,她夸奖完霍凌之后,又与一边的赵德元说笑了几句。她笑道:“朕听说,霍凌兄妹与爱卿的赵家有些渊源,幼时是被卿收养的
赵德元低头道:“正是,阿凌自小就被养在三先君后身边,当初臣只是见他可怜才将他收养在府中,想不到他长大后如此争气,能为陛下效力,臣也欣慰万分。提到已故的君后,姜青姝稍稍沉默了片刻,看着霍凌的目光稍稍放柔,
她说:“原来是他亲自栽培的人,朕也甚为满意霍卿。
赵德元注意到天子的神色语气,觉得陛下应该因为三郎而对霍凌更加信任满意,心里也稍稍放心了些。虽然霍凌并没有明确直白地表示过忠心,但赵德元已经理所当然地认为,霍凌是被他们赵家养大的孩子,打小就死心塌地地听三郎的话,如今三郎已故,霍凌当然还要继续听他们的话。这小子能力优秀。又低调不张扬。丝毫不比其他赵家子弟差。现在赵家的处境不如以前。赵德元还想姜好好栽培栽培霍凌,让他成为赵家日后的左膀有臂姜青姝与赵德元说完话,又开始考虑贺凌霜的事
这个女武将,能力突出,不卑不亢,行事也极有分寸
但她注意到,自从云安提及此人后,赵家武将的态度神色似乎都称不上多好,直到霍凌站出来。
左武卫中郎将贺凌霜
左武卫
若她没记错,左右武卫也在张瑾的掌控之中
其实,要知道那些表面上听话低调的武将暗地里是听命于谁,并不好判断,这也是为什么自古以来的明君都明辨忠奸,而昏君往往偏信奸佞。误害忠臣。为了清楚所有人的底细,姜青妹一面让邓漪秋月去查他们的背景经历,一面自己也在依次查实时看他们的动向,两边结合起来才好判断,因为人实在是太多,姜青姝按照官阶依次查他们也用了很久,至今都没有查完,但姑且是把十六卫中所有大将军查完了。这个贺凌霜她不能确定,不过她所听命的左武卫大将军的确是张瑾的人
她会是吗
未必,毕竟贺凌霜军职不高,张瑾要控制一方势力,不可能上上下下都拉拢,往往只需要解决领头人即可但也要留心
姜青妹看了一场精彩的骑术较量,对此人已经有了好感,略有拉拢之意,虽然不见得能拉拢成功。
贺凌霜输了,但她也决定还是对她施加赏赐,
她压低声音,吩咐身边的邓漪:“今日贺卿表现令朕欣喜,便赐她绢帛十匹,棠钱三千。
邓漪应了一声,转身让人知会少府去办了。
姜青姝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润嗓子。
这茶一喝,才想起方才还在她身边乖乖坐着的小傻子,打从贺凌霜和霍凌赛马开始,就突然说肚子痛离席了好一会儿。她偏头往远处看了看,看到少年已经朝这边折返。
她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灼钰刚一回来,鸿胪寺卿董青又差人牵了几匹个头稍小一些的胡马来,这一批已经经过驯化,危险程度不那么高,天子和后宫侍君们都可以试着骑一骑,就当是消遣玩乐了。姜青姝虽然更衣了,但穿的还是衣摆宽大的常服,显然是没有打算亲自去试的
不过侍君们都跃跃欲试
赵澄方才一直在观察陛下,发现陛下在看到旁人骑马时神色变得很是放松愉悦,而且郡主和霍凌都被陛下夸赞了,他更加觉得这是个争取陛下好感的机会。什么琴棋书画他不擅长,但对于将军府长大的他来说,骑马简直是小菜一碟。
陛下一定可以注意到他
这些马虽是鸿胪寺卿刚牵过来的,但早已安置在了猎场,赵家势大,赵澄身为得宠的贵君,旁人不敢得罪,派人提前打听这些不难,更能提前定下最好的那匹马。那匹体格最高大健壮的就是
赵澄起身,径直走向那匹马,梅君容谊、侍衣卢永言、侍君苏倡等人也纷纷上前,相比于其他人的随意,容谊倒是在仔细比较那些马的特征,不紧不慢地选了一匹体格中等的卢永言留意到旁人的一举一动。对赵澄悄悄压低声音:“这个容谊的父亲是楚州刺史,楚州多好马,我听说容谊也颇懂此道,看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那匹会不会才是最好的”赵澄微微一顿。
赵澄好胜心强,事事都不肯谦让他人,哪怕是一匹马也要最好的,卢永言明白此理,为了在贵君跟前刷存在感,才特意多了这一句嘴,果然,赵澄瞧了瞧面前的马,又看向容谊面前那匹,越看越觉得那匹也不错,便转身看向容谊,似笑非笑地说:“梅君怎么选了个体格中等的我这匹马不错,反正我不需要什么好马也能骑得好,不如这匹高大些的好马就给梅君骑吧。容谊没想到赵澄突然发话,怔了一下抬头
赵澄横行高闱,也曾故意刁难过容谊,给过他下马威,容谊对他的印象极差,对方突然要把自己的马给他,只怕也不是突然变得这么大方。容谊斟酌着道:“多谢贵君好意,好马还是留给贵君自己吧。
赵澄挑眉,他身后的卢永言立刻开腔道:“贵君为了梅君着想,可是一番好意,梅君怎么这么不领情,连贵君的面子都不愿意给吗"容谊:“
容谊越发觉得他们不安好心。
他还想拒绝,抬教眼看到赵澄气势迫人的姿态,深知眼前的人不是他惹得起的,这段时间他已经是够忍气吞声,偶尔都会被赵澄故意找茬若是得罪了他,只怕目后更难过了,
容谊只好暂时忍让,松开手中的缰绳,低声说:“多谢贵君。
赵澄便笑了笑,故作大度地一挥手,“去吧。
一他把这匹最育大的让给容谊,也是想故意表现一下自己的大方谦让,让陛下更对他有好感
不远处,美青姝托腮靠着椅背,灼钰半跪在一边,帮她倒茶时悄悄抬眼,看到赵澄将马让给容谊时,不禁眯起眼他垂睫,眼底戾气翻滚
方才,他假借腹痛故意离开,实际上就是猜到赵澄这种事事争强好胜的人,一定会挑最育大雄壮的那匹马他便在最那匹马上动了手脚
灼钰依然很厌恶赵澄,厌恶到了骨子里,如此不是看在姜美的面子上,他早就杀了这个碍眼的蠢货,怎么会让他活到今天。但他知道,从朝局上看,赵澄暂时还杀不得
留着他,还能帮忙挡去其他想争宠的贵君,那样姜差身边就没有那么吵闹了。
但就算杀不得,报复一下是可以的吧灼钰想整他的方式有无数种,既然赵澄想借骑马讨姜姜欢心,那灼钰就偏不要他得逞为了不闹出人命,事后也不会被查出来,灼钰并没有下很大剂量的药,只是让那匹马的状态变得很虚弱狂躁,只要赵澄骑它,就容易出丑结果,赵澄居然把马给别人了
这不像他。
他怎么可能躲过去
灼钰唇角的笑意骤然消失,眼神变得极为阴沉恐怖,抓着白玉壶的手指不断地缩紧。
“走神了
属于少女的手悠悠垂下,在他眼前迅速挥了一下,“水满了。
灼钰睫毛一颤,迅速垂眼收起白玉壶,用袖子擦去一边溢出来的水渍。
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茶抬头,华盖遮蔽日光,在乌眸之中拓下些许阴翳,瞳孔泛着一点微光,清澈天真如小鹿,“喝茶“先放下,朕还不渴。
天子懒洋洋地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发顶,灼钰睫毛颤了颤,露出一抹纯真又欣喜的笑容,乖乖地把手里的茶放下。不久后。
那边果然出了乱子
容谊感觉到身下的马不好使唤,怎么跑也跑不动,想换一匹马,却碍于赵澄还在而没法开口,赵澄倒是轻松地骑着马,瞧到他那副窘态,嗤笑道:“听闻梅君骑术精湛,怎么今日这样了看来传言也信不得真啊。说罢,他口中轻“驾”一声,得意洋洋地从容谊跟前过。
容谊愈发着急,用力地用着马鞭,身下的马不知怎的受了刺激,突然狂躁失控起来,尽管容谊竭尽全力地控住马匹,场面还是混乱了起来,那匹马带着他猛地冲向赵澄所在的方向容谊被摔下马背,赵澄急急勤缰,马蹄眼看就要踩到他
”小心!
距离他们最近的有好几个侍卫和武将,几乎同时出手救人,电光火石间,贺凌霜当先去拉赵澄的缰绳,控住还在往前冲的马匹,千牛卫大将军梅浩南飞身冲过去,将容谊从马蹄下拽出来。容谊被马踩了一脚,骨头似平被扭伤了,痛得脸色煞白,周围众人都被这一场变教吓得哗然,容谊的宫人慌慌张张地冲过去搀扶,连赵澄都被吓了一跳姜青姝看到这一幕,猛地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她冷声道
暂时还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鸿胪寺卿董青扑通往前一跪,急急道:“陛下!臣敢以性命担保,臣送来的胡马绝对经过精挑细选重重筛查,绝不可能会发狂失控美青姝沉差脸俯视差他,“音,
贺凌霜控制好马匹,董青慌忙地从地上爬起来,招呼马官去检查那匹马,很快,就有人发现这匹马的状态有些焦躁异常,但并没有发现什么药粉残留,若要进一步查验有没有被下毒,则需要马医官花一目时间查验,而负麦看守胡马的马官跪在地上,也说没看到谁靠近马匹做手脚。
容谊被宫人搀扶着,脸上毫无血色,满头冷汗地忍着痛
他强撑着痛意看着女帝,虚弱道:“陛下,若不是贵、贵君非要与臣换这匹马,臣本可以不受伤此言一出,赵澄脸色猛地变了。
他不等容谊说完话,急急冲上前指着他怒道:“胡言乱语!我害你做什么!”容谊只是一边流着冷汗一边看着他,说:“我没有说是贵君害我,贵君在激动什么。”你!’
容谊强撑着痛,仰头看着他冷笑,“贵君与我非亲非故,为什么非要让我骑这匹马到底有没有动手脚,贵君自己明白。赵澄怒不可遏,“你敢污蔑我!
他还想发怒,却忽然发现四周静得出奇,一转头,正好对上姜青姝冰冷的眼神,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他大脑一片空白,顾不得其他,也迅速跪了下来,“陛下!真的不是臣臣好端端害他做什么在场别的侍君,平时也看不惯赵澄这做派,便刻意说了一句:“贵君平时也没少刁难梅君吧,众所周知梅君也会骑术,谁知是不是贵君怕梅君抢了自己风头,才这样故意害人呢“这好端端的不一定害人,但无缘无故地要献殷勤,多半
是有鬼
这些人悄悄议论着,赵澄伏跪在地上,脸色青白交错,手指深深抠进泥土,慌张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总不能说,是觉得梅君选的马更好一些,才提出要换的
那旁人该怎么看他
姜青姝俯视着地上的赵澄,眸底渐渐发寒
她真是有些生气。
这个赵澄!真是从来都不安分,总是要整出些幺蛾子,如果不是他是赵家子弟,她叫他也来猎场,这人却在想着出风头争宠的事出事的还是容谊。
容谊的父亲近日在地方上有功,又是个很值得信任的忠诚,她正要着重褒奖,结果他的儿子就出事了。真是个蠢货
不管他是不是要害人,他真是没有一点自保能力,就算她已经尽量偏向赵澄些,都架不住这个人反复作死眼前跪着的赵澄,还惊惶不安地看着她,反反复复的辩解不是自己。
赵德元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脸色很难看,青白交错,他本该避嫌,但还是忍不住上前替赵澄说句话:“陛下,老臣以为,贵君若真要害梅君,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明显的下手既然并没有发现确切证据说明是贵君干的,陛下可千万不要冤枉了贵君。赵弘方也连忙跟着道:“陛下,臣常年用马,据臣所知,这马匹失控的缘由诸多,未必就是有人动手脚,说不定也是别的原因才导致这场意外,请陛下明鉴!“姜青姝听他们说着,缓缓深吸了一口气,
还好
至少鸿胪寺卿现在没有发现什么证据
今目她就是特意来改善一下君臣关系的,她不想处置赵澄,至少也不是当着赵德元的面处置他的侄儿,害人之事不可小觑,降位都是轻的她说,“联自是要看证据说话。传联令,继续育,若音出是有人暗中害人,联决不经饶!贺卿与梅卿救人有功,联事后会重常。贺凌霜和梅浩南连忙谢恩。
姜青妹又看向快要昏过去的容谊,“抬梅君回宫诊治,传太医令速来诊治。
说完,她冷冷拂袖,转身要走。
坐在她身边的少年下意识伸手,抓住她的衣摆,姜青妹忽然回头,淡淡瞥了他一眼
对上这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神,灼钰心尖忽地一颤,下意识松开手。
等她走了几步,他连忙起身追上。
美青姝不是不知道是灼钰干的,
这小子是真记仇,到现在还恨着赵澄,就一心想让赵澄出丑,结果恰好撞上赵澄争强斗胜,阴差阳错地完成了一出裁赃嫁祸。受伤的要是其他侍君,便罢了
赵澄犯了错,她赦免赵澄就是给赵家面子,对方自然会记得这个人情,而出事之人背后的家族也会因此对赵家抱有怨气,对她没有害处美青姝在这方面称得上冷血
她对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对她而言,后宫那些人都是麻烦,既为了家族利益而自愿入言,那便是局中人。她迟早挨个解决了他们,
但误打误撞,偏偏就是容谊
这个节骨眼上
姜青妹回宫之后,亲自去探望了容谊,还给他赏赐了许多宝物器具作为安抚,可太医令奏施诊治之后面色不佳,说容谊此番摔得有些重,还被马硬生生踩断了一条腿骨,就算那条腿不废掉,今后也只怕都要行动困难了。容谊闻言之后,神色灰败,近乎崩溃,只望着女帝不住地喃喃,说一定是赵澄害的,求她为他做主。可是没有证据。
容谊恨自己的渺小无力,不能对抗赵澄,
后来,后宫之中起了阵阵流言,虽然没有人敢直接说是贵君害梅君,可人人都知道梅君自从那次摔下马之后,每次陛下只要一来探望他,都会拉着陛下反复说是贵君要害他。宫人视为都在暗中猜测,到底是不是赵贵君害了梅君陛下不处置贵君,到底是因为没有证据证明是贵君,还是碍于手握兵权的赵家谣言如虎
有看好戏者,诸如竹君崔弈,便希望这样的流言越多越好
赵澄自然也知道别人私下里都在议论他,他在景合宫中气急败坏,将怒火全部撒在了卢永言身上。
“看你干的好事!若不是你多嘴,我又岂会平白摊上这样的事!
“哗”的一声,茶杯落在地上,发出惊心的碎裂声。
卢永言不安地站在那儿,提心吊胆地盯着面前的碎姿赔笑道:“贵君草要动怒些下她没有真的觉得是您赵澄冷笑,“陛下是看在我家族的面子上,陛下要是真的不介意此事,她为什么不来景合宫了为什么这么多日我连求见都难卢永言,拜你所赐,我要是从此失宠,你们卢家卢永言闻言一僵,脸色苍白下来。
卢家在开国之事也是势力雄厚的名门望族,但这些年已经彻底衰败了,甚至连普通的官宦之家都比不上,去年还惹上了不少麻烦,如果不是为了寻求靠山解决家族的麻烦,他也不至于在赵澄跟前忍气吞声。他知道,赵澄是在威胁他
如果再不想出什么办法来,他家人一定会有麻烦,
哪怕已经无法忍受,卢永言依然咬牙忍受着对方的怒火,绞尽脑汁地想着对策,突然,他说:“贵君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毒死容谊。赵澄瞪大了眼睛,“你疯了‘
这已经
是实在没有计策的下下计了,虽然不够稳妥,但为了在赵澄跟前将功折罪,卢永言眼底闪过阴狠的光,咬牙道:“我还没有说完毒死容谊,然后嫁祸给苏倡,贵君还记得么,苏倡那日也去了猎场赵澄不解:“什么意思
卢永言压低声音:“如今在别人眼里,贵君有害容谊的嫌疑,您想想如果这个节骨眼上,容谊突然被毒死,真凶是苏倡,那谁还会继续议论您他们的目光只会全放在下毒杀人的苏倡身上,到时,您再趁机说,都是苏倡在猎场陷害您赵澄顺着他的话一想,有些动摇,但又觉得这样太过大胆疯狂
而且陛下那么厉这样的小把戏,真的能瞒得过去么
他不禁犹豫道:“万一
没有成功或者是没有陷害到苏倡身上
卢永言说:“这个好办,我知道梅君身边有个言人最近缺银子,似乎是亲人快病死了,贵君只需要答应他用钱救他的家人,等到东窗事发,他便是为了他的家人,也只敢说是苏倡指使他的”赵澄还是觉得不够稳妥,犹豫不决